生命度等级与英语无灵主语句研究

张寒冰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 吉林 长春 130012)

英语中存在大量的无灵主语句,以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英汉对比和翻译两方面,即通过英汉主语对比、英汉表达方式对比、英汉思维对比和借助隐喻理论研究该句式[1]。本文试图从英语无灵主语句的定义出发,以生命度等级为研究视角探讨和分析该句式,以期得到更多启示。

一、英语无灵主语句的定义与界定

如何界定英语的无灵主语句是理解、分析和使用该句式的重要前提。目前，学界对英语无灵主语句有以下5种命名方式：无生物主语、无生命主语、物称主语、非人称主语和无灵主语。鉴于近些年文献中“无灵主语”使用频率较高[1],因此笔者亦采用该名称。国内学者认为英语无灵主语句通常是指由无灵主语与有灵谓语构成的句子。例如:“A heavy snow visited the village yesterday”的主语snow无生命特征,是无灵名词,而动词visit则带有生命特征,具有较强的生命性,该句是典型的无灵主语句；而“Your idea is unrealistic”的主语idea不具有生命性，动词is也无生命特征,该句是无灵句,即整个句子都不存在明显的生命特征。

对无灵句的认知是界定无灵主语句的关键。例如,一般认为“Worry and anxiety swept over him”的主语worry和anxiety为抽象概念,属非人称非生物,谓语动词swept具有明显的生命特征,因此,应归入无灵主语句范畴。但笔者认为,worry和anxiety虽然在指称意义上不具有生命特征,但内涵意义上是具有生命意义的,因为通常只有“人”会有“担忧”和“焦虑”的情绪特征,因此此类句式的主语是具有生命性的,即有灵性。何明珠教授在英语无灵主语句的定义中亦提到：“无灵主语句由无灵主语和有灵谓语组成,或由虽在指称意义上不具有外显生命性(animacy in designation)但在陈述意义上具有内含生命性(animacy in assertion)的名词化主语(subject through nominalization)构成,即整个句子通过生命性概念的跨域映射而成为一种隐喻表达方式。”[2]由此可见,名词与动词的无灵性与有灵性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根据生命度等级对其进行划分和隐喻性分析,是理解无灵主语句的另一关键。此外,需要说明的是,该句式排除了被动语态句子中的无灵名词作主语的现象[3]。

二、生命度和生命度等级

(一)生命度

生命度(animacy)指名词的感知度和生命力。张伯江等指出：“生命度,顾名思义是从生物学的角度对名词性成分进行分类,它的基本等级序列是人类>动物>无生命物。然而随着类型学研究的不断深入,生命度已经成为一个广泛适用的纯语言学概念,许多语言现象的背后都可以看到生命度的作用。”[4]随着对生命度研究的加深,学者对生命度等级序列以不同的研究对象和研究目的进行了扩充和细化,形成了不同但较为相似的生命度等级序列排列。生命度作为语言概念具有多重语言功能与属性,被认为是人类语言非常重要的属性之一,在语法中无处不在[5]。

英语无灵主语句无论是主语还是谓语都与生命度紧密相连,因此生命度对该句式的理解、分析至关重要。因而若有一套理论依据能把名词和动词同时进行生命度等级归类,将对无灵主语句的分析起到简化、明确和统一的作用。然而,以往的研究对生命度的范畴划分和等级排列主要与名词或代词有关,对动词的生命度等级研究不多。王珏、杨海明对汉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做过开创性的研究,并且在动词和名词的生命度等级归类上分别采取不同的理论分析方法[6-7],但主要途径都是举例内省,所涉词汇有限。吉洁以生命度原型范畴理论为基础,经过语料库统计和问卷调查,对名词、动词的生命度作出了较为全面和科学的划分[5]，因此，笔者借鉴该生命度等级划分对无灵主语句主语和谓语进行分析。

(二)生命度原型范畴

人类是生命度范畴中的原型和认知参照点,人类的本质属性是这个范畴的原型特征,范畴内其他成员根据与人类的相似程度(带有原型特征的多少与强弱),形成了一个生命度由高至低的等级性范畴[5]。依据原型范畴,与生命有关的无灵主语句中的无灵主语和有灵谓语同时纳入同一个理论和标准之下,有利于研究的前后一致性和统一性。

通过对哲学、心理学和生物学研究成果的思考以及语料库的验证,可以将生命度总结为八个原型特征：理性、感性、能动性、社会性、身体形态、身体动作、生理过程、变化性。生命度等级越高的词语群,其带有原型特征的词语就越多,所带特征的等级也越高；生命度等级越低的词语群,带有原型特征的词语就越少,所带特征的等级也越低[5]。生命度以人为原型等级范畴,是具有普遍性的。同时,原型特征受文化和语境等因素影响,具有动态性。

(三)名词和动词的生命度等级

1.名词生命度等级。基于生命度的原型特征分析框架,按照各类名词所带原型特征的多少和强弱,借鉴吉洁相关研究的评分排序和大型语料的搭配验证,可将名词的生命度等级定为高、中高、中、较低、低五级。分别对应人>动物/身体/植物>群组机构/心理概念(感觉、动机、认知、交流、行为)>人造实体(人造物、食物)/状态概念(现象、状态、过程、事件)>天然实体(自然物、物质)/属性概念(时间、地点、属性、关系、所属、数量、形状)[5]。

2.动词生命度等级。与名词不同,动词的意义不在于指称,而在于动作的表示。因此,动词生命度范畴的原型是“该动作由(使)人发出的动作”。按照由人发出的动作或使人发出的动作的概率,以及不同词语所带有原型特征的多少与强弱,可以把动词生命度等级分为高(80%～100%)、较高(60%～80%)、中(40%～60%)、较低(20%～40%)、低(0～20%)五个等级(表1)[5]。

表1 动词生命度等级及高频词

三、生命度等级在英语无灵主语句分析中的应用及启示

(一)根据主语类型进行的无灵主语句分类

1.时间、地点名词作主语。例如：

(1)The past decades saw the great changes in this country.

(2)Saturday calls Professor Li away from the office to the gym.

(3)The mid-night town heard the sound of silence.

(4)China has enjoyed rapid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se years.

2.事物名词作主语。例如：

(5)This medicine will make her feel better.

(6)Little knowledge will get into trouble in everything.

3.动作名词作主语。例如：

(7)A long walk brought them to the small hotel.

(8)We thought that help would come soon.

4.使用语言、表情名词作主语。例如：

(9)His accent suggests Shanghai.

(10)Her expression tells us the discontent in her mind.

5.衍生抽象名词作主语。例如：

(11)His death had brought sadness to the whole family.

(12)His participation added fuel to the debate.

(13)The softness of the earth gave him an idea.

(14)His father’s illness took him to Beijing last month.

6.情感名词作主语。例如：

(15)All his courage deserted him.

(16)The big anger deprived him of his desire of eating.

(二)基于生命度等级的英语无灵主语句分析

1.主语名词和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序列划分。在例(1)—例(4)中,主语the past decades、saturday、town、China分别表示时间、地点,例(5)中medicine表示物质,两类名词可归类于属性概念,在等级序列中属于最低等级,生命度最低；例(9)、(10)、(11)、(13)、(14)中的accent、expression、death、softness、illness主要表示现象和状态,属于状态概念,在等级序列中是属于较低等级,生命度较低；例(6)、(7)、(12)、(15)、(16)中的knowledge、walk、participation、courage、anger分别表示感觉、动机、认知、行为,在等级序列中属于中等级别,体现了心理概念的划分标准,生命度处于中间等级。

在谓语动词的等级划分上,例(1)、(3)、(6)、(10)中see、hear、get、tell等谓语在动词生命度等级序列中属于最高等级,生命度最高,生命性强；例(4)的enjoy虽未列在等级序列常用单词中,但在所在文章里，该动词出现在动词生命度高等级论述过程中[5],因此生命度也很高；例(2)、(12)、(15)、(16)的call、add、desert、deprive在生命度等级序列中属于较高等级,生命性较强；而例(5)、(7)、(8)、(9)、(11)、(13)、(14)中的make、bring、come、suggest、give、take等动词处于生命度等级中级序列,生命性居中。

2.主谓语生命度等级分布及对应主谓语生命度等级对比。根据主语名词和谓语动词生命度等级序列划分,笔者对上述16个例句的主谓语生命度等级分布以及同一句中主语与谓语生命度等级对比进行了梳理。结果显示，主语名词的生命性等级处于低或较低级别的有9处,占比56.25%；处于中等级别有6处,占比43.75%；不存在处于较高或高级别的主语名词。谓语动词的生命性等级处于高或较高级别的有9处,占比56.25%；处于中等级别有6处,占比43.75%；不存在处于较低或低级别的谓语动词。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度高于主语名词的等级度有14个,占比87.5%；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与主语名词等级度相同的有2个,占比12.5%；不存在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低于主语名词等级度的情况。在14对主谓对子中,有7对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高出主语名词生命度等级2个级别以上(高出4个级别有3个，高出3个级别有2个，高出2个级别有2个),占比50%；另外7对谓语动词生命度等级高出主语名词生命度一个级别,占比50%；不存在谓语动词生命度等级低于主语名词生命度等级的情况。

根据前文所述,无灵主语句通过生命性概念的跨域映射而成为一种隐喻表达方式,概念隐喻理论认为,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总是存在两个认知域(cognitive domain),其中一个认知域中的概念总是向另一个认知域映射。据此,每一个英语无灵主语句都存在两个概念域：具有生命性特征的始源域和不具备生命性特征的目标域,在有无生命性或生命性强弱的基础上,两个概念域进行跨域映射。其隐喻机制为：首先，将始源域中的行为或动作主体“人”这个概念映射到无生物或抽象物这一目标域,这意味着把无生物或抽象物理解为“人”,具有生命性,被赋予“生命性”特征；其次,始源域中“人”与行为或动作的关系被映射到目标域后,就成了无生物或抽象物与“行为或动作”之间的关系；最后，始源域中的“行为或动作”需要“人”来实施的知识被映射到目标域中后,就使具有“生命性和生命特征”的无生物或抽象物有了实施“行为或动作”的能力,这就是生命性概念的跨域映射体现了无灵主语句的隐喻性[8]。

以生命度等级为标准,级别差距越大,始源域与目标域的跨度越大,隐喻性越强。据此,可以找出上例中主谓对子等级差别最大的例句：“The past decades saw the great changes in this country.”“The mid-night town heard the sound of silence.”“China has enjoyed rapid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se years.”始源域的see、hear、enjoy将其为生命度很高的视觉、听觉等人的行为和心理意志概念映射到目标域中,从而使decade、town、China等生命度等级最低的无生命性的时间、地点概念有了生命性,增强了句子的隐喻性,句子表达更加生动、形象。

(三)发现与启示

一是,50%以上无灵主语句主语的生命度处在较低或低级别,最高为中等级别,符合此句式主语的“无灵”性，即主语生命性较弱；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则全部处在中级以上,超过50%的动词处在较高或高级别,突显了无灵主语句谓语的“有灵”性,即谓语生命性较强。二是，接近90%的谓语动词生命度等级高于主语名词，符合该句式定义中的主谓搭配模式，谓语动词有灵性越强，名词有灵性越弱，则其无灵主语句典型性越强；少数主谓语生命度等级相同，但都处于生命度中级；没有主语生命性高于谓语动词。三是,主语名词生命度等级越低,与之搭配的谓语动词的生命度等级越高,该句的隐喻性就越强；而动词的生命性越弱,此句便趋向于无灵句,没有隐喻性可言。由于隐喻性强弱并没有量化标准,因此本文只涉及主谓语生命度等级对比较为明显的句子,由此也为今后的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需要注意的是,英语中的动词生命度等级不是固定不变的,因此会出现同一个动词既会出现在无灵主语句中又可以出现在无灵句中这样的现象。例如，open作为及物动词时,如在“The wind opens the door”中的生命等级较高,此为无灵主语句；作为不及物动词时,如在“The door opens”中生命等级较低,此为无灵句。stop、lie等常用动词均有动态的多等级变化现象,在使用中需注意语义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