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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视域下对电影《梦旅人》女主人公的解读

2019-07-12黎瑶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400715

名作欣赏 2019年24期
关键词:卷毛精神病院洋娃娃

⊙黎瑶[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岩井俊二执导的作品《梦旅人》于1996年上映,获柏林电影节记者评审委员会奖。影片以精神病患者为题材,通过刻画三个少年精神病人形象来表现生命的脆弱与现实的残酷。作为“歌咏青春的映像诗人”,岩井俊二关注青春的黑暗面,注重表现成长主题,《梦旅人》的女主人公可可与其作品中的众多女性形象相似,以青春期心理的矛盾化为共同特征,她的病态也折射出现代人精神状态的危险一面。

一、自我中心主义与本我的化身

自我中心主义,是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提出的概念,指婴儿根据自己的主观印象与情感去判断和理解事物、情境、同他人的关系等,就青少年而言,自我中心主义表现为这一群体高涨的自我意识。影片中,女主人公可可坚信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及起源,试看电影中第一次谈及世界末日时她的叙述:“我知道世界末日是什么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地球从我出生后便开始,所以我死时地球也一起灭亡。”可可认为世界因她的诞生而诞生,也将随着她的消亡而走向消亡,其对自我的偏执认知以及对世界的独特阐释,可被看作是自我中心主义的典型表现。

可可是自由的,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倾向于按照主观意愿行事。在精神病院肃穆洁白的氛围里,她从头到脚的黑色装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在她来到精神病院之前,卷毛和小悟的“探险”仅限于爬上围墙眺望远处的风景,或是短暂地行走一段距离。当两人像往常一样在医院与外界的围墙交界处迟疑片刻,继而原路返回时,可可毫不犹豫地以轻盈的步伐跨了过去,甚至奔跑起来。弗洛伊德曾这样阐释人格结构理论中的本我状态: “它是我们个性中黑暗的、无法触及的部分;我们称之为一种混乱状态、一个充满沸腾刺激的大锅炉……它充斥着来自本能的能,但是它没有组织,不能产生任何集合意志,只能力争使受享乐原则支配的本能需求得到满足。”不安分的可可便是影片中本我的化身,在自由行事的同时,也具有极端自私的特点。可可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然而孪生妹妹的存在令她的地位受到威胁。在一次看似是姐妹间嬉笑打闹的赌博中,她杀害了自己的妹妹。影片中,可可这样回忆事情的经过:“大家决定试试谁才是真的冒牌货,就互相勒着对方的颈,先死的就是假的。当然是我赢了,她口吐白沫死掉了,果然她才是假的。”

可以看出,可可的讲述俨然带着胜利者的口吻,对她而言仅仅是赢了一场游戏。精神病院的规则不能束缚她的脚步,道德原则似乎对她也并不适用。在精神分析视域里,可可像婴儿或原始人一样沉溺在物我不分的“场”中。在对自我没有清醒认识的状况下,或许对杀人行为本身的定义也浑然不知。

可可杀死孪生妹妹的缘由与过程似乎是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她无法接受世界上还有一个与自己容貌打扮极度相似的个体,只能简单武断地判定妹妹是假的。一方面,这种心理恰恰体现出现代社会中双胞胎家庭或者非独生子女家庭的问题,父母需要将平等的爱与关注给予多个孩子,并且在认识自我、处理关系方面加以正确引导。另一方面,在这个强调个性化的时代里,人们开始注重独特性,期望以各种方式令自己具有辨识度。不妨说,当我们因为看见旁人穿着和自己相同的衣服而感到尴尬和懊恼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懵懂而不自知的可可。

二、镜像之下的自我认同

电影在银幕上表现出的画面与绘画相同,既要讲求构图原则,还需要通过制造阴影体现明暗对比,从而增加电影艺术的美感。镜子以其反射作用常被应用于电影中,不仅能拓展画面的物理空间,同时还能起到反映人物内心世界的效果。如许多心理分析影片都会用镜子暗示精神病患者的双重或多重人格,提醒观众对镜子内外的人或事进行二次判断。电影《梦旅人》也多次用到了这样的手法。

影片中,可可将黑色的水粉颜料挤在白色病号服上抹开,在窗边抓住一只停留的乌鸦并拔掉其羽毛,专注地将一片片黑色羽毛缝在自己的披肩上,地板上血迹斑斑。在这个过程中,画面曾转向房间里摆放着的一两张相框,镜头缓缓拉近,相片中是可可和她的妹妹。在完成对自己的“改造”后,可可跑到镜子前细细端详,相框因受到主人公的碰撞已经摔落在地。此处蒙太奇手法的运用暗含着可可的过往,同时也体现了一种“镜像”关系。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认为,六至十八个月的婴幼儿在镜中认出自己的影像时,尚不能有效地控制身体动作,但会产生一种想象性的认同关系,这是一种本体论上的误认关系。镜像阶段的“我”是主体形成的初型,实际上是想象界的“自我”,一个虚构的、异化的、“无知”的产物。可可通过镜子看见自己焕然一新的形象后,先是满意地大笑,又很快变得烦躁起来,她垂头丧气地擦了擦脸。此时的可可正处于物我不分的镜像阶段,一切都在她的想象中进行,镜中的女孩看起来是她自己,但似乎又不是自己。

镜像阶段大致表现为两种特点。其一,“这是一个充实完满的世界,没有任何形式的匮乏与排斥。站在镜前,‘能指’(幼儿)在他自己的映像这一所指中看到了一个‘完满’,即一个完整而无瑕的同一体。能指和所指、主体与世界之间尚未出现任何裂痕”;其二,这种想象关系中“种种真正的差别或区分”虽然尚未“显露出来”,但已表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混乱依然存在”。可可在镜前产生种种心理情绪的变化,是因为她正在进行一种自我认同,而她的烦躁与失落印证了一直以来对自我与外界关系的模糊认识,同时也预示了这种想象关系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在生活中,父母的态度,与朋友的交往,来自他人的评价……都是一种“镜像”,它们在无形之中对塑造自我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可可进入精神病院后,一直受到卷毛的话语影响,如相信世界末日的存在才能获得救赎等。大雨中互相坦诚过往的杀人经历是真正确定两人互为镜像关系的一次碰面。可可安慰着被恐惧和愧疚笼罩的卷毛,亲吻了他,我们可以将这个吻理解为可可自恋性的“镜像之爱”。影片结尾处,可可对卷毛说:“我始终非死不可,不能不死,就让我替你洗去你的罪吧。”话音刚落,举枪自尽。可以说,可可从卷毛身上看到了自己,并完成了又一次镜像认同。

三、电影中的意象表达:乌鸦和洋娃娃

电影中,女主人公对乌鸦的特殊情结通过多个场景依次表现出来。初到精神病院时,可可佩戴的饰物以及行李中的私人物品都被粗暴地扔进垃圾桶,并在护士的勒令下换上病号服。而当护士饶有兴趣地拿起羽毛披肩想试穿时,她却不再是先前温顺服从的态度。她迅捷地跑上前,一把夺了过来,并与护士发生了激烈的争抢。一番冲突后,可可将披肩死死拽在怀里,凝望着铁窗外蓝天中飞翔的鸟群。

如护士所言,这件黑色披肩是可可的“心头爱”,相较于其他物品,其特殊性与重要性不言而喻。她用乌鸦的羽毛为自己编织披肩,表达了内心对飞翔的渴望,而这份对自由的向往却与沉重的黑色不相协调,此处的矛盾体现的正是可可自身信仰与社会认知碰撞后的不平衡状态。在影片中,可可是三位主角中唯一会唱赞美诗的,也因为不从围墙走下来以及声称父母是造物主而被教堂的牧师猜测为黑天使,这一系列特征给予了女主人公“神”的形象。此外,乌鸦在《圣经》中作为上帝的使者形象出现,结合影片具有的宗教意味,我们可以将这一意象理解为对可可形象塑造的强化。但不可否认的是,乌鸦也常常被看作是死亡、恐惧和厄运的象征,或许导演早已埋下悲剧的伏笔。

对于可可而言,儿童唱诗班是让她在教堂外驻足的原因,或许童声合唱唤醒了可可沉睡的童年时期的记忆。蹲在教堂外的围墙上跟着唱诗班吟唱圣诗的她,怀念起曾经与妹妹一起度过的时光。影片中,唱诗班的女孩们作为可可妹妹的象征符号出现,可可把心爱的洋娃娃从围墙上扔给小女孩,流露出友善与渴求接近之意,但后者因为恐惧害怕而跑开。可可深受打击,受挫心理使她决定以自杀来赎罪。洋娃娃象征着纯真的童年时光,然而可可手中的洋娃娃是脏的、旧的,被厌弃的洋娃娃如同房间里摔在地面的姐妹合照,破碎的过往已然无法改变。

纵观全片,三位主角在狭窄的、危险的围墙上行走,向着世界末日前行,“不能从围墙上下来”的信念展现了他们与真实世界的隔阂。种种阴影将三个少年笼罩,被家庭抛弃的孤独、犯下过错的罪恶感,以及渴求救赎却找寻不到出口的无望。女主人公可可作为线索人物决定着影片的开始和结束,本文立足于精神分析角度,从心理学角度对其进行解读,其诸多特点实际上是现代人性格缺陷的放大,导演通过对这一形象进行夸张塑造达到了影射的效果,同时为人性阴暗面的形成以及年轻生命的陨落而遗憾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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