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境中的生死护卫
——红七军将士保卫中共领导人的传奇经历
2019-07-12韦英思
●韦英思
广西兵素来骁勇善战,由邓小平、张云逸、李明瑞等率领的红七军、红八军,就以其能打而闻名。在条件极为残酷险恶的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七军将士在驰聘疆场的同时,还有着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护卫共产党和军队领导人脱险的传奇经历。
覃应机等保卫局战士阻击敌人护彭德怀脱险
覃应机14岁时,就追随壮族农民运动领袖韦拔群参加革命,后跟红七军“小长征”到井冈山。1933年18岁的他,从团部青年干事任上调到中央红军红三军团保卫局当侦察员。在错综复杂的对敌斗争中,覃应机机智地破获了在江西中央根据地的敌特组织,侦破了混在俘虏营中的敌军官,擒获了敌人暗探,获得中央保卫局的表彰。
当时斗争形势很严酷,根据需要,中共中央于1932年在红军中建立了专门从事防奸保卫工作的各级领导机关——保卫局和特派员。
那时的保卫局是与政治部平行的机关,并且是个独立系统,特派员直接向保卫机关汇报,保卫局则直接指导特派员工作。保卫局不仅专门培训警卫员,而且凡是保卫干部,都要把保卫首长作为学习的内容。红军指战员佩带的都是清一色的红领章,保卫局人员则有特殊标志,佩绿底红边的领章,同时佩带一枚刻有“KBU”字母的长方形金属胸章。
有一次,在中央苏区的一场激战之后,红军失利,大部队已经撤走,覃应机、龙飞虎、黄赤波等几名侦察员化装留在后面。黄昏时分,他们走到一条平川大道上,突然看见路边的一座亭子附近有己方部队的几个人,一群敌兵正向他们追去。眼尖的黄赤波看见那几个人中,有红三军团总指挥彭德怀,立即喊道:“不好,敌人在追我们彭总指挥,快上!”几个人一听,立刻拔枪冲过去,插在彭老总和敌人之间,一面阻击敌人,一面护卫他迅速撤走。听到枪声,军团侦察科科长陈复生也带着几个同志迅速赶到。彭德怀脱离险境。
原来,彭德怀等几人撤离前线时,走错了路,遇上了一群敌兵。在护送彭德怀回营地的路上,有人说:“好险啊,老总!”彭德怀若无其事,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们,好一会,才深情地说:“你们都是穷人的孩子,能跑能打,不怕死,国民党兵有个屁本事!”
这一经过,不仅是覃应机在回忆录中提到,陈复生也曾发表文章并在口述史中提及介绍了当时发生的情景。
陈复生原名陈湖生,1911年生于江西省泰和县,1929年参加红军,后从连长调到红三军团总指挥部特务营二连任排长、连长,升任红七军二十一师六十一团营长。1932年从红七军教导队毕业后,任红五军、七军合办的教导队中队长。经红三军团保卫局局长张纯清亲自选调,调任红三军团保卫局侦察科长。1933年秋任红三军团五师十三团团特派员。1934年初任红三军团五师师特派员。直罗镇战斗中,陈赓负伤,陈复生曾替他指挥打仗。1936年7月,杨尚昆调陈复生到红军总部任保卫部长。1937年任延安保安处副处长兼侦察部长。1950年3月,任张北军分区政委兼骑兵三师政委。之后,先后任公安部一局副局长、全国劳改处处长兼新生公学教育长等职。
与覃应机在这次护卫战斗的红三军团保卫局同事黄赤波,共和国成立后,任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龙飞虎,任福州军区副政委,1955年授予少将军衔。
彭德怀对红七军和广西将士是很信任的。他在红三军团和长征时的作战参谋黄新友,就是从红七军成长的,而从红七军走出来的韦杰曾担任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团政委李志明也是来自红七军。覃应机的堂侄覃恩,卢沟桥事变前在军委叶剑英参谋长那里担任警卫工作。
红军时期的覃应机
李天佑率红五师湘江阻敌护卫中央纵队过江
长征途中,由红七军改编的部队多次担任前卫任务和重要战斗主攻任务,屡建奇功。其中,在中央红军进入广西时,时任红五师师长的李天佑率领全师,奉命在广西灌阳县新圩阻击桂系军阀部队,浴血奋战,完成了掩护中央机关纵队安全渡过湘江的艰巨任务。
1934年11月初,中央红军长征后,接连突破三道封锁线,使蒋介石恼火和惊慌不已,图谋凭借湘江“天堑”,将红军聚歼于湘江以东、湘桂边界以西的桂北地区,为此筑构了更加坚固的第四道封锁线。他任何键为“追剿”军总司令,薛岳为前敌总指挥,统领湘、粤、桂军和中央军共26个整师30多万兵力,全力“围歼”红军。当红军要过湘江时,中央军、湘军、桂军在总体上已经形成“南北两方,一头一尾”围攻的格局。红军要突破敌人的湘江防线,势必进行一场恶战。
首先展开的是灌阳新圩阻击战。新圩距湘江渡口三四十公里,是桂军抢占湘江、封锁湘桂边界的必经之地。当时,桂军的两个师又一个团1.3万之众,从恭城县龙虎关返回灌阳,相机截击红军部队。而我中央军委纵队尚在文市,还有一部分红军在湖南道县未进入灌阳。如果桂军突破这一地段,红军就有被拦腰斩断的危险。为保卫中央纵队和红军主力向湘江前进的通道,确保左翼安全,中革军委命令红三军团第五师:“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坚守3天至4天。”朱德就红三军团的行动致电彭德怀、杨尚昆,亲自点将部署:“红五师主力应进到新圩地域。”
红五师师长李天佑是广西临桂县人,贫苦农家出身,14岁参加李明瑞部队,15岁参加百色起义,很快当上连长,20岁担任红五师师长。长征开始后,他和政委钟赤兵率领红五师一直担任红三军团前卫。接到中革军委下达的命令后,两人率所部两个团,以及因为任务重要而配给的军委炮兵营3900多人赶到新圩阻击敌人。阻击阵地选在新圩向南至排埠江村之间约8公里长的公路两侧山头上。
红五师阵地刚部署完毕,11月27日下午4时,桂军先头部队在龙桥村附近与红军遭遇,被红军击溃。28日晨,桂军7个团沿着通向江边的公路向红五师阵地扑来,在机枪、重炮、迫击炮的掩护下,步兵做集团式轮番冲锋。但红五师英勇无畏,顽强阻击,前沿阵地山头上的一个排只剩下一名战士了。头一天,桂军仅占领了几个小山头,当晚红军后撤至公路两侧最高峰的平头岭和尖背岭一线阵地。白祟禧责问其负责指挥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军副军长夏威:“是红军哪个部队阻击我们,如此有战斗力,为什么不能打垮他们?”夏威如实相告:“是彭德怀的红三军团第五师。从师长李天佑到团、营、连长都是广西同乡,打得顽强,死硬得很。”桂军投入更多兵力,由班排进攻转为整连整营猛烈进攻,而且加派飞机参战,29日和30日的战斗因此更加激烈,数公里长的战场上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红五师指战员拼死坚守阵地,与桂军反复争夺山头,进行白刃战,击退敌数十次进攻。
战至30日下午,阻击任务完成,红五师奉命把防务交给红六师第十八团后撤离。也就在当日,中央纵队渡过了湘江,红军主力和后续部队通过了灌阳。而湘江没有桥,是陈赓带领韦国清的干部团特科营用三天三夜架好的。
红五师日夜浴血阻击数倍于己的桂军,付出了惨重代价:包括师参谋长,两个团的团、营、连干部几乎全部非伤即亡,全师3000多人,损失达2000多人。李天佑回忆时写道:
到30日下午,我们已整整抗击了两天,中央纵队还在过江。师参谋长牺牲了,两个团的团长、政委也已牺牲或负伤了,营连指挥员也剩得不多,负伤的战士们还不断地被抬下来。但是,我们是红军,是打不散、攻不垮的。我们的战士在“保卫党中央”这个铁的意志下团结得更紧,伤亡的指挥员有人自动代理,带伤坚持战斗的同志们越来越多……我们以拼死的战斗,坚持着第三天更险恶的局面,阵地仍然是我们的。敌人被搁在这几平方公里的山头面前,不能前进!下午4点多钟,接到军团电报,中央纵队已突过湘江,命令他们迅速过江。李天佑把来电仔细地看了两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紧紧握住钟政委的手:“中央纵队总算安全地渡江,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李天佑(右一)与黄克诚和舒同
桂军首领李宗仁在12月3日通告全国电中也说:27日以来,桂军两个军的主力在文市南方与红三、五军团全部及八军团一部作战,“彭德怀亲身督战,甚为激烈。以新圩一地,彼此肉搏数次,得而复失者再,双方死伤过半。”
中央红军突破前三道封锁线,共减员2.2万余人,兵力从出发时的8万多减到6万多,而突破湘江一带的第四道封锁线,就减员3万多。损失过半的中央红军继续顽强长征,红五师为保留这部分红色精华,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个连在直罗镇战役为邓小平罗荣桓解围
1935年1月,李天佑改任红三军团司令部作战科长。2月,因部队大量耗损,红三军团进行整编,取消师建制,红五师缩编为红三军团(直辖4个团)第十三团,彭雪枫、李干辉分别任团长和政委,胡耀邦任团党总书记,特派员为来自红七军的欧致富,改编后即参加了四渡赤水战役。
攻占娄山关也是红军长征途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奉中央和红三军团长彭德怀之命,红十三团作为攻占娄山关的前卫。彭雪枫率红十三团急速行军,不畏艰险,披荆斩棘,机动灵活攀岩登山,奇袭关口,经过浴血奋战拿下了娄山关,顶住了敌人约6个团在督战队的驱使下的连续反攻。
以韦杰任连长、覃应机任指导员的侦察连,在战斗中作为全团先锋,担任主攻任务。侦察连是1个加强连,有2个步兵排、1个手枪排、1个机枪班和1个挑夫班,手枪排又称侦察排,共60多人,半数以上是广西东兰人,全排侦察员是缩编时从各连队抽来的,都是原来的班、排长,而且武器精良。因行动迅速,出敌不意,侦察连先是擒拿了敌一个团参谋,缴获了敌人的军事部署图,继而果断地袭击了娄山关守敌,夺得一块有利的冲锋出发地。紧接着,又与主力联合红十二团攻打遵义守敌,占领遵义。
红十三团后在横渡金沙江、飞越大渡河、进军天全城和通过大草地等战斗中,屡建战功,1935年8月跟随中央红军走出了草地。韦杰的侦察连一直担负开路前锋。10月,红军胜利完成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根据地。当月,红十三团又参加吴起镇反击战,此役红军歼灭跟踪尾追的敌1个骑兵团,击溃3个团。11月初,中共中央率领的红一方面军到达陕北同红十五军团会合。蒋介石令“西北剿总”调集东北军5个师,采取“南进北堵、逐渐压缩”之策,企图消灭红军于洛水以西、葫芦河以北地区。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等亲自指挥了直罗镇战役。
敌西线的五十七军先头部队一○九师在飞机的掩护下,11月20日到达直罗镇。直罗镇位于陕西省郧县境内,是甘肃合水地区通向都县、宜川道路上的一个镇子,三面环山,北面有一条小河,一条东西大道由镇中央穿过,是一个打歼灭战的好地方。
红军时期的邓小平
这时的中央红军已合编为红一军团,林彪任军团长,聂荣臻任政委。按照红军前敌总指挥部命令,红一军团从北向南,红十五军团从南向北,各部队立即奔袭前进。红十三团奉命协同红十五军团作战,由徐海东指挥。11月21日,各部到达指定位置,在拂晓前包围直罗镇。红十三团协同红十五军团拦头,从东北面封住了直罗镇通往鹿县的公路和葫芦河东段,红七十八师从东南面封住了另一侧;红四师堵尾,封死了直罗镇西面;红二师冲腰,从北向南拦腰打。敌一○九师被夹击在两山之中的平川里,分成几块,其师长牛元峰下令拼命抵抗。敌人天上虽有6架飞机配合作战,但地面的指挥体系已被打乱。牛元峰收集残部约一个营逃到镇东头的一个小寨子里负隅顽抗,想固守待援。因失去指挥,敌人漫山遍野乱跑,红军也漫山遍野去抓俘虏,不大一阵子就抓了1000多人,牛师基本被消灭。
这时,周恩来冒着冷枪冷炮来阵地视察,他见到陈赓后问起了战况。陈赓装着发牢骚的样子说:“小鱼小虾抓了不少,就是‘牛’还没套上。你就让我们团去宰‘牛’吧!”周恩来笑了笑,说:“你还是那么‘好战’。你只知道红十三团拼刺刀厉害,可还有个美称,叫‘猴子兵’,跑路打敌人援兵也是拿手好戏咧。你们就到张家湾一带打敌人的援兵吧!这里的‘牛’,红十五军团部分部队困住就行了。白天他们跑不了,我们准备晚上放他们出来,正好在运动中歼灭他们。”周副主席也懂得广西“猴子兵”的美名。
听了周恩来指示,陈赓马上收拢部队,向西奔杀而去。增援的敌军两个师因惧怕而退,红十三团配合红二、红四师乘胜追击,又消灭了敌一○六师1个团。24日在预定地点,牛元峰残部被全歼,牛元峰本人被击毙。直罗镇战役取得了歼敌1个师又1个团,俘敌5300多人的重大胜利,彻底打乱了敌人进攻陕北的部署。
邓小平后来对儿女们说,直罗镇战役打响以后,他和罗荣桓等人在一个山头“观战”,突遭敌人一股部队来袭。敌人火力密集,十分危急,他身上穿的狐皮大衣也被子弹打穿了好几个洞,万幸的是人没有负伤。正在危急之时,红七军的一个连冲了上来,解了围。邓小平曾感叹说,他做地下工作没有被捕过,打了十几年的仗没有负伤过,很不容易。其中这次是极危险的一次。
当时,邓小平是红一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罗荣桓是军团政治部副主任兼群众工作部长。
这次为邓小平、罗荣桓解围的,到底是哪个连队?据覃应机回忆,中央红军9月中旬到甘肃哈达铺整编后,侦察连手枪排被撤销,包括连长韦杰在内的骨干们分别升任团、营、连战斗指挥员。韦杰等侦察连的同志参加了直罗镇战役,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率领部队冲锋陷阵,消灭敌人,大多数在战斗中献出了年轻生命,是红七军出来的指战员损失较大的一次。
聂荣臻则在回忆录中写道:
打到中午,忽然上来一股敌人,约莫有一团人的样子,直向一军团指挥部所在的山头上冲来,企图向西突围出去。敌人向我们越逼越近。这个阵地,原来我们是命令红二师陈光带一个团来占领的。可是他们还没有到达,敌人就上来了,我们只得带着直属部队,面对面地阻击敌人。我们当时身边只有一个警卫排,将警卫连派去保卫毛泽东同志去了。我们命令这个警卫排就地死守,左权参谋长叫通信员赶紧把侦察连、工兵连调上来,还命令直属队所有的人都拿着枪进入阵地,保证不叫敌人冲出去。可是直属部队没有充足的子弹,每人只有4发,而且警卫排又没有长枪,只有用驳壳枪射击敌人。
发生的这一战斗因此打得十分艰苦。聂荣臻的老警卫员孙起锋,在激战中中弹牺牲。眼看敌人就要冲过去,危急关头,侦察连上来,经过激战,把敌人压了下去。
邓小平所指的,既可能是这个侦察连,也可能是覃应机侦察连出来到部队任指挥员的连队。
张云逸劳山遇匪率警卫反击保周恩来脱险
张云逸是红七军的首任军长。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国共第二次合作拉开了新局面。1937年4月25日,为了进一步解决国共合作后的红军改编和联合抗日问题,周恩来奉中共中央指示,再次前往西安,然后赴南京与蒋介石谈判。他们乘坐一辆大卡车出发,周恩来就坐在驾驶室内。以中共中央代表身份前往华南地区开展统战工作的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总参谋长张云逸,延安卫戍司令部参谋长兼周恩来随从副官陈友才,军委参谋、赴西安任八路军办事处秘书的孔石泉,以及记者、翻译、警卫人员都坐在车厢里。为保卫周恩来的安全,中共中央保卫局派出特务队副队长陈国桥率1个班作警卫。全车共有25人。
他们9时出发,12时许,当卡车开到离延安30公里路的甘泉县劳山北麓的湫沿山时,突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朝卡车射来。原来,他们的行踪已被在延安城里潜伏的土匪坐探冯长斗在前一天将情报送出。这次袭击的是悍匪李清伍,他既打劫东北军的车,也打劫红军的车,抢钱抢财物。这次,他就率了100多名土匪连夜翻过龙盘山,在劳山腹地埋伏。
土匪突然开火,一听到枪声,周恩来知道中了敌人的埋伏。但因山路崎岖,敌人又集中先打驾驶室和车轮胎,卡车轮胎已被打穿,不易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在右侧的他临危镇定,立即喊道:“快下来,散开还击!”随即一低头,推开车门,伏在前车轮胎下,借车门和轮胎的掩护,观察敌情,指挥战斗。在车厢的张云逸命令警卫员跳下车保护周恩来,命令陈国桥率战士掩护。
由于我方只有一辆卡车,武器都是短枪和手榴弹,射程不远,而敌人则人数多于我数倍,武器又以长枪为主并配有机关枪,并且居高临下,向我方疯狂射击。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战士们就地坚决勇敢地抗击敌人,使敌人一时无法靠近。
司机的腿被打断,鲜血直流。秘书陈有才坐在中间,还没来得及跳下车,腿上也很快中弹。警卫员回身想扶他,他奋力将手臂一挥:“别管我,掩护周副主席撤!”他身着西装,头戴礼帽,敌人以为他就是最大的官,而陈有才也故意暴露自己,大声指挥,举枪向敌人射击,把敌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边,以掩护周恩来等人。水泼似的子弹倾泻在他周围,陈有才不幸再次中弹牺牲。
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为了减少伤亡,周恩来当机立断,下令撤退。观察到土匪是从正面、后面、左面攻击,右侧有个开阔地,连着对面山上的丛林,他决定从右侧撤退。
警卫班战士顽强抵抗,一步也没有退让,人员不断牺牲。当时在周恩来身边的只剩下曹鸿都、向三光、陈贤仁,3人护卫着周恩来撤下公路,穿过开阔地。十几个土匪喊叫着端枪扑来。陈贤仁右臂已经负伤,便用左手持枪,打死冲在前面的土匪,进入丛林向后山的三十里铺方向撤退,冲出了敌人的包围。
张云逸也率4名战士,边打边撤,把敌人引到另一座山梁。
陈有才1936年2月任周恩来的警卫参谋,数次护卫周恩来脱离险境。因经常跟随周恩来出入国民党军政要员的官邸,身上带有周恩来的名片,穿的服装也是和周恩来一样的呢子制服。他身中6弹,当土匪爬到卡车上,见到陈有才穿的服装和从他身上搜出的周恩来的名片时,以为他就是周恩来,伏击成功,便竭斯底里地在他遗体上连捅20多刀后,扬长而去。
枪声惊动了驻守在附近山头的红军通讯班,他们直接向军委总参谋部一局值班参谋报告。刘伯承总长亲自下令把当时集中饲养供中央首长们使用的马统统牵来,命令军委警卫团团长黄霖立即集合警卫队二班、三班。毛泽东闻讯也急匆匆赶来,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急促地说:“什么也不要顾虑,无论如何要把周副主席救回来!”警卫团战士在毛主席、刘总长等中央军委首长焦急不安的目光下,策马飞驰而去。
对劳山遇险,黄霖在给《星火燎原》的回忆文章中写道:
张云逸副总长命令保护副主席,自己带着十几个战士,一个猛冲压了过去。
劳山遇险后,周恩来(中)、张云逸(左)、孔石泉(右)三人合影留念。
周恩来几个人见到一位前来砍柴的老乡,请他带路,直至傍晚时分才来到三十里铺的红军兵站。黄霖紧急赶到三十里铺,见到周恩来后,心上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考虑到能够幸免遭难,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强压住怒火,没有去追击敌人,而是守护在周恩来身边。周恩来吩咐说:“黄团长,迅速派几个人去,要想法把云逸找着,无论如何要找着!再派些人去车上,看看有没有活着的同志,能救的要全力抢救,把阵亡的烈士遗体运回来!”黄霖依令而行。那天深夜10时许,派出的战士们才在延安西南面的大山里,找到了张云逸和4个幸存战士。张云逸手部被子弹擦伤了一块皮。
周恩来回到城里,中央首长、军委总部的首长都赶来看望。毛泽东和他见面时,心情很激动,用少有的方式,双手张开,迎向周恩来;周恩来也伸出双手,两双大手紧紧握着,彼此都郑重地对望了好大一阵,才开始说话。谈到战士们为革命殉难时,周恩来弹去了涌出来的泪珠。
这次战斗,牺牲了11名官兵。在现场的手枪班13人,除3个重伤昏迷外,连同副队长陈国桥在内,都相继献身。除了秘书陈有才牺牲,周恩来的贴身警卫刘久洲也被打伤臀部,伤及中枢神经。孔石泉的衣领也被打穿两个洞。
为纪念这次脱险,周恩来、张云逸、孔石泉合照了一张相片。周恩来一直把这张相片带在身上,在背面亲笔写上:“劳山遇险,仅剩三人。”而张云逸在共和国成立后,一直将这张合照挂在卧室里。
1973年6月,周恩来陪同外宾到延安访问,谈到劳山遇险时,无限感慨地说:“我一生中遇过多次危险,但最危险的就是这一次。”
如今,陈贤仁在那场战斗中使用的驳壳枪和枪盒子,存于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的醒目位置。而陈友才用过的布满刀痕和溅满鲜血的毛毯,则存放在延安凤凰山革命旧址中的朱德和周恩来的会客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