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徽派朴学对现代文学批评的影响
2019-07-11李贤程金城
李贤 程金城
摘 要:徽派朴学是清代源于徽州而传播至全国的学术流派,以求“实”求“是”为治学方法,重《诗》《礼》,擅长考证与质疑。徽派朴学在代代相传的学者著作中得到继承和发展,对中国文学批评产生重大影响。现代文学发生后,徽派朴学作为一种学术方法或文学批评思想,在现代文学批评中似断实续地存在着。在新文学发生期,徽派朴学是先驱者的参照。新文学发生后,徽派朴学被一部分文学理论家扬弃地借鉴。现代文学批评发展中呈现的某些特征,在徽派朴学中能够找到理论依据。
关键词:徽派朴学;戴震;文论;语言批评;现代文学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9)05-0161-05
徽派朴学本属“乡学”,是徽州文化的一个部分,是区域性的学术圈,注重考据和实证,在考究历史与天文历法、小学、经学等方面有众多建树,后来传播至全国,成为清代中期一个重要的全国性的学术流派,在当时影响到多个领域,在晚清学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徽派朴学不仅是一个有影响的学术流派,也代表着一种重考证和义理的治学方法。其中蕴含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方法不仅是一种理论体系,也是一种话语体系,处于这一时代的人文学科深受它的制约,中国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也深受其影响。艾尔曼借鉴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的“话语”理论阐释徽派朴学及重实证和考据的学风,“认为考据学一种话语,一种学术性谱系和意义。作为思想学术事件,实证性朴学话语特点的逐步形成是基本学术观念变化的反映”①。作为学派的徽派朴学,留在时代的记忆里;作为方法或者“话语”的徽派朴学,在人文学科的研究和文学批评体系中被传承下来。以今天的话语体系来看,徽派朴学作为方法,它强调的是整体性、结构性、系统性。徽派朴学在清代文学批评理论中的意义不言而喻,它对现代文学批评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戴震的文学批评思想
徽派朴学以戴震为核心,戴震一生著作甚多,涉猎的学科门类很广,对中外学人影响最大的著作有三部,即《原善》《绪言》《孟子字义疏证》,是其哲学思想的集中体现。在这三部书中,戴震自评最高的是《疏证》,但这部书在当时并未引起反响,可能是因为该著中的“情感哲学”与当时的学术风气并不一致。直到晚清,一批学者发掘了这部书的价值并不断演绎。戴震的文学思想主要存在于他对古代典籍考证的作品中,戴震考证经典时微言大义,提出很多独创的文学观点,这些观点在后来的文学批评中得以体现。
戴震在考证《诗经》的具体文论中明确提出了自己的文学批评思想:
一、余私谓《诗》之词不可知矣,得其志则可以通乎其词。……二、由文字以通乎语言,由语言以通乎古圣贤之心志。……三、学者莫病于株守旧闻,而不复能造新意,莫病于好立异说, 不深求语言之间之至其精微之所存。②
按当下的文学批评理论来看,戴震的这些言语主要涉及文学接受、文学风格两大方面。先看第一条,“得其志”既是求“实”又蕴含着对文学创作动机的探寻,只有还原作者心目中的形象与感情才能了解其作品,“通乎其词”强调文学接受者的语言能力、文学欣赏能力。可见,戴震认为作品解读的过程是一个探寻根源的过程,欲知文意先知其“志”。这里的“志”与他所言的“道”相通,与今天人们在写一篇文学评论或批评时往往是从了解相关作家的创作观入手是同一个道理。与中国古典文论中的“文学欣赏”“文学鉴赏”不同,戴震注意到并发展了中国古典文论中没有强调的文学批评原则,即文学批评要遵循整体观、发展观、历史观。综观新文学以来的现代文学批评理论体系,无论是借鉴西方的还是中国化的大都有此特征。
与徽派朴学在文字、训诂上的成就相关,第二条中的“通乎语言”不仅仅是单一的字面含义,戴震要求读者了解某一种语言、方言体系的语法特点;了解作者所处时代的语言特征、作者自身的生活环境及文化背景等多种因素,这也从语言的角度说明了为什么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读者读同一本书会有不同的阅读体验。这与20世纪20年代发端于英国的新批评观点不谋而合。立足于文本的语义分析,新批评在欧美兴起也影响到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理论的形成,直到今天在一些诗歌评论中还能见到这一流派的影子。戴震的言说是新批评的先声,但没有新批评的弊端。他认为文学作品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一个与“志”和“道”密切相关的、历史的、处于特定时空的有机体,语言特征是文学创作者的综合反映。这一观点类似于布封的“风格即人”。“言为心声”之说在汉朝就已经出现,戴震在大量的考據中将这一学说理论化、系统化。
第三条带有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戴震认为学者应该以发展变化的观点和实事求是的态度研究文学作品。在诗歌是主要文体的古代文学阶段,有关诗歌的评论大多是以“诗话”形式存在的,到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问世,似乎还是没有定规,各家之言言之有理各自成章。戴震以考据的方法考证了大概五十本典籍,在这一过程中形成自己的哲学思想、唯物史观,并以唯物史观为指导进行学术研究,得出把文本内部的批评和文本外部的批评相结合才是文学批评应有的姿态这一结论。
这三个观点是戴震在同一时期的不同篇章中提出的,联系起来看,这些观点是有着严密逻辑性的文学批评理论。有些欧美学者推崇戴震,不仅因为他在天文、历法、数学、朴学方面的成就,更因为他学说中的科学唯物主义思想。戴震的学术成就得益于他的学术方法与时代的转变相呼应,或者说他的学术思想与当时的社会思潮相一致。
在戴震众多的作品中,对文学的看法可能是最少的,目前人文学界对他的研究大多专注于其治学方法和哲学思想,而他对《诗经》的考证是清代学术史上的重要收获,其人文思想一部分即源于此。戴震在考证《诗经》时不拘泥于之前的成就,对于前人的一些观点,他的态度是“余谓不然也”。这既体现了善质疑的学问之道,也是戴震唯物史观的反映。戴震指出:
行文之体,有先言己而顺达其意者,亦有先言其意而以己承接之者,故说经贵知其文理也。(《戴震全集·诗经考》)
“行文之体”是就文学创作的表现手法而言,“知其文理”则道出文学欣赏和文学批评的差异。“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③戴震在这一过程中所形成的治学方法和直观的文学批评见解,对同时代的学者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仅经学、小学重在考据者如是,即在理学、佛学及文学等,凡可以逞玄谈、幻想或虚辞者,在清人说来无不求其实,求其切实……清代的文学批评,更可称为集大成的时代。”④清代文学批评是中国文学批评承前启后的一个重要阶段,其成就得益于清代重实证的学术风气。徽派朴学在清代学术中有着至高的地位,戴震的后学发展并进一步完善着他的学说。作为学术方法和“话语”的徽派朴学为不同时代的学者所尝试,也为新文学批评提供了多种可能性。
二、后世學者对徽派朴学文论思想的接受与评价
戴震去世后,其学说除了在徽派朴学的“学术共同体”之内演变,还被后来学者进一步完善。稍晚于戴震但与戴学术观点不合的章学诚认为,“文人之文与著述之文不可同日语”(《遗书》六)。章学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能产生全国性影响的“文人之文”众多,如桐城派、虞山诗派,但“著述之文”几乎没有。程瑶田、金榜、凌廷堪秉承徽派朴学的学风,致力于“窄而小”的研究,在专业的深度上无人能敌,但因研究的数量有限,很难产生大范围的影响。王念孙专注于“以声求义”的学术之道,段玉裁长于文字、音韵、训诂之学,同时也精于校勘,二人都是有影响的徽派朴学学者。焦循与戴震学术成就最接近,在经史、历法、声韵、戏曲理论方面都有建树,在有些观点上,他引申了戴震的学说,提出考据是“客观学问和主观性灵的统一”,这与戴震的“理在情中”有异曲同工之处。徽派朴学后期的重要学者有俞樾、章炳麟、吴承仕等。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无论后来者如何术业有专攻,他们只是发展了戴学的某一方面,戴震的文论思想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强调和发展。近现代学者在探寻文学批评的源流时,提起最多的还是戴震和章学诚的论著,这也直接反映了“著述之文”的系统性、预见性。
黄霖和郭绍虞的著作中论述了清代经学家在中国文学批评中的意义。郭绍虞指出:“当时经学家在文学批评上又提出了下列诸问题。一是意的真确性问题,二是笺疏与文的问题,三是著述与考据的问题,四是繁简问题。”⑤概括来看,这四个问题也是后来学者在学术研究或文学批评中自觉或不自觉遵守的规则。前两个问题主要是文本内部批评,后两个问题涉及文本形式等外部批评。欲了解“意的真确性”,须先“得其志”,疏的过程是注入个人情感的过程,如果说这里的“笺疏”代表了“质”和“情”,“文”则是指与之相对的文华辞章。著述与考据、繁简问题是西方“版本的批评”和中国版本学批评常用的方法。
徽派朴学本质上属于经学学派,其文学批评属于学者型理论家的批评。在众多现象中寻找本质性的东西,实证、理性、唯物史观、“文”“质”“情”兼顾,这些特征赋予徽派朴学文论思想超越时代的生命力。无论是戴震的论著,还是这一流派其他学者的著作,都强调严谨的治学方法以及文章表述上严密的逻辑性。清代重实证的学术风气是由经学家推动的,属于经学的徽派朴学家在学术方法上秉承前辈学者。段玉裁和章炳麟分处于两个不同的时代,在提到徽派朴学时,二人同用“戴学”称之,求“真知”和“条理”:
震常言:知十而皆非真,不若知一之为真知也。(段玉裁《经韵楼集娱亲雅言序》引)
戴学分析条理,上溯古义,而断以己之律令。(章炳麟《检论清儒篇》)
梁启超、钱穆著《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时,不仅论述戴震学术,而且在条理和溯源上遵循着“真知”的标准。蒋方震、余英时、曹聚仁对戴震生前自评最高、影响最小的《孟子字义疏证》进行较为详尽的研究,非常欣赏该著中的“情感哲学”。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认为,戴震“以情感哲学代理性哲学,就此点论之,乃与欧洲文艺复兴时代之思潮之本质绝相类”⑥。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本是应邀为蒋方震的《欧洲文艺复兴史》一书所作的序言,写时洋洋洒洒独自成书。蒋方震1919年与梁启超同游欧洲回国后写就《欧洲文艺复兴史》,在西方文艺思潮的视野下回观中国传统文化,寻找文艺发展之路,戴震的著作让蒋方震感慨“东原理欲之说震古烁今,此真文艺复兴时代个人享乐之精神也”⑦。这两本差不多同时出版又相互作序的著作是对当时文化和文学创作现象的总结与反思,这也就是梁启超所言的“把自己的文化综合起来,还拿了别人的来补助他,叫他起一种化合作用,成了一个新文化系统”⑧。这个经化合作用而成的新文化系统不仅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文艺思潮,还有西方文艺思潮,并不是简单的复古。在戴震之后的两百年即1923年,其学术思想再次引起学界的重视,并被赋予新的意义。胡适《戴东原的哲学》也值此期间出版,刘文典这一时期潜心于古籍的考订,成为这一时期有影响的学者,其校勘和版本目录学延续了徽派朴学“窄而深”的研究方式。
种种现象表明,“考证学直至今日还未曾破产,而且转到别个方面和各种社会科学会发生影响”⑨。考证法是徽派朴学中文学批评的方法之一,也是戴震文学批评思想的一个要素,三百多年来被代代学人不断发展、完善,在文学批评领域自觉不自觉地被应用。徽派朴学所提出的理论观点也不断被后来的实践所证明。徽派朴学中的文学批评思想之所以能产生深远的影响,还在于其自成一体的严密性、言理而又不拘泥于理、重字义与训诂、重唯物辩证法的联系观。
三、徽派朴学在新文学初期的延续
在新文学初期,徽派朴学文论思想属于被打倒的“旧文学”。这一时期,小说成为文学的正宗,新文学先驱者向西方文艺理论中寻找小说批评理论。在这种环境下,古典诗歌理论被隐蔽了,与其相联系的种种方法和学说也被忽略了。诗歌和小说两种文体批评的话语体系虽然不同,但毕竟都属于文学范畴,有方法上的共性和本质上的相通性,时代的发展并不能改变这些内在因素。
“我国文学从古代到近代的变革。开始于1902—1903年间,完成于五四之后。它跨越三个时期:辛亥革命时期和五四时期以及在这之间的一个没有名目的时期1912—1919年,经历近20年,由两代文学作者完成。”⑩联系这一时期具体的文学创作现象,可以发现1902—1916这十多年的文学批评大致有两种:一种是与时政评论相关的报章体,如梁启超的《新民丛报》、陈独秀的《安徽俗话报》《新青年》上刊发的文学批评;另一种是学者文论,产生广泛影响的是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和《宋元戏曲考》,这两部著作兼受中西方文艺思想的影响,前者成书于1909年,后者完成于1912年。就《人间词话》而言,相当长一段时间,研究者都在发掘其蕴含的西方文艺思潮,称赞其“以崭新眼光评中国旧文学”;也有学者持不同态度,认为“《人间词话》的境界说,其真感情和不用典等要旨,在中国批评史上,源远流长。静安沿用古人理论而已,即使以清末民初那时代的观点来看,也没有什么创见”B11。王国维西学归来后,曾经著文论述过戴震学说尤其是考据学的方法,这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以历史考证法研究中国戏曲史。
1902—1916年间中国文学批评领域未形成产生重大影响的学术流派,除了少数成熟的文学批评外,大多还处于尝试阶段。直到1917年1月文学批评出现新声,以胡适《文学改良刍议》、陈独秀《文学革命论》、刘半农《我之文学改良观》为代表。他们提出的“新”的标准,是以“旧”的尺度为参照对象。“中国现代文学固然属于一个全新的时代,但它既然是‘中国文学,就仍然体现着中国文学发展的某些重要的连续性。”B12伴随着现代文学产生的现代文学批评既带有深深的时代烙印,也无法完全摒弃中国传统文论的影响。1919—1925年间,在文学批评上有重要影响的是新文学先驱者。这些新文学提倡者在以西方文艺思潮的方式进行创作之后,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或者说西学的中國化、本土化融合的结果不如预期。他们对传统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开始反思和回望传统。在中国数千年文学史中寻找现代文学发展之路是应有之举;在既往的文论中寻找超越时代特征的文论,并以此建构现代文学批评体系是明智之举。
随着“革命文学”的到来,中国现代文学批评更多转向传统文化。一方面它和现代文学作品一样承担着导向作用,这主要体现在左翼文学和解放区文学中;另一方面是进行较为纯粹的文学批评理论的建设,这主要体现在一些“京派”作家和专注学术研究的学者中。无论选取哪一个方向,中国传统经典文论都是参照对象之一。一种成熟的学术流派和理论体系可能会因时过境迁而暂时关闭其话语体系,但不会因时代的变化而改变其内在的逻辑性以及真理性,产生广泛影响的徽派朴学正属于这种情况,它在现代文学批评中一直似断实续地存在着。在新文学初期,它是“反对”的对象,是先驱者想要“革命”的对象,更是先驱者“整理国故”时期可书写而不可言传的内省。
四、徽派朴学在现代文学批评中的表现
无论是徽派朴学内含的文学批评思想还是作为一种学术方法,都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有着参照和借鉴的意义。陈独秀主编《安徽俗话报》时,曾撰文论述过这一学派的意义,认为“天下皆是从安徽学去的”。在现代文学批评的开端,徽派朴学是被“摒弃”的参照,这在胡适、陈独秀、周作人的文学批评理论中都能见到。随着新文学创作的展开,文学理想与文学现状的巨大反差让一些学者型作家开始反思“破”之后如何“立”的问题。
“新格律诗”的出现是当时文学批评的另一种声音,一些学者在崇西中冷静,重新思考中国传统诗论,并以此探讨新诗发展之路。闻一多以考据学方法写成几篇关于唐诗的论文,“不但将欣赏和考据融化得恰到好处,并且创造了一种诗样精粹的风格”B13。这些当时未曾公开发表的诗学批评,是现代文学批评向“内”转的尝试。陈独秀对旧文学不再是《新青年》时期全面扫荡的态度,直言新文学创作不是自己提倡的那种类型。胡适在《尝试集》之后不久就转向对“国故”的兴趣,他在为别人写的序和个人作品中,不断强调学术方法、研究方法的重要性,专门提到戴震的哲学及考据学。经过短短几年,新文学倡导者们又回到他们想要打倒的“传统”,这是一次痛苦的否定之否定过程,也体现了徽派朴学求实求是的学术方法。“五四”新文学阶段产生广泛影响的文学批评家还有沈雁冰和郑振铎,前者是“朝着将文学批评不断结合进步社会思潮前进的”B14,后者“有清明的历史继承意识”B15。他们的文论思想是文学家的文学批评,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倾向,暗合了徽派朴学相关著述中的唯物史观。这一时期,徽派朴学作为中国传统学术文化,成为现代文学批评发展中值得借鉴的对象。
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文学批评也随之新变,以钱杏邨为代表的左翼批评家和以朱光潜为代表的“京派”批评家是20世纪30年代文学批评的两大主流。钱杏邨等的文论体现了“务必闻道”,朱自清、朱光潜等的文论体现了“理在情中”,这两种不同的批评方式在以戴震为代表的徽派朴学中是相反相成的一体。朱自清既注意到西方文论对中国文学批评的影响,又注意到传统文论“诗文评”在新时代的价值B16,并试着从中国传统文论中建设现代文学理论。徽派朴学中的文学批评思想在这一阶段被“实践”,现代文学批评的两大主流将“闻道”与“主情”分别扩展并赋予新的内涵,犹如一棵树干上生长的不同枝丫,向着各自的方向伸展,却又有着共同的渊源。20世纪40年代的文学批评以“闻道”为主,并上升到极致的高度。王富仁把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分为政治批评、人生批评、学院批评三个大的类别B17,这三个类别统一于同一种方法,即融欣赏、批评、考据为一体的读者接受过程。即使是最感性的文学欣赏也存在“考据”的成分,欣赏是一个无意识的判断过程,欣赏的结论是由“考据”而来。现代文学批评与现代文学创作相互影响,文学理论建设的意义大于文学批评,这一理论建设的过程也是不断审视传统文论的过程。徽派朴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之一,是现代文学批评参照或借鉴的对象;作为一种学术方法或批评方法,它一直存在于现代文学批评的实践中。
徽派朴学尽管是特定时代社会存在的反映,但它在历史发展中不断被赋予新的生命。徽派朴学的学术方法及其内含的文学批评思想在现代文学批评理论建设中有其独特的价值,戴震的文论思想在后世学者的接受中进一步丰富,在现代文学批评实践中主要表现为“考据闻道”与“缘情就理”两种类型。徽派朴学对现代文学批评的影响体现了优秀传统文化的经典价值,它至今仍然存在于学者的治学中,存在于读者的文学欣赏中,存在于研究者的文学批评理论中。注释
①[美]艾尔曼:《从理学到朴学》,赵刚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页。
②③戴震:《戴震文集》卷10,赵玉新点校,中华书局,1980年,第146—150、168页。
④⑤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下册),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11—12、474页。
⑥⑦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4页。
⑧梁启超:《饮冰室专集》之23,中华书局,1989年,第36—37页。
⑨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夏晓虹、陆胤校,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30页。
⑩刘纳:《嬗变》,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页。
B11黄维樑:《中国诗学纵横论》,台北洪范书店,1982年,第27页。
B12赵园:《艰难的选择》,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第117页。
B13朱自清:《标准与尺度》,港青出版社,1978年,第8页。
B14B15B16许道明:《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新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8、52、208页。
B17王富仁:《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略说》,《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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