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溪今朝画卷

◎ 本刊记者 阎文水

春暮时节，一条河水两岸，树碧草青之间点缀繁花。河水清澈、平静地流过。河名木兰溪，地段位于福建省莆田市荔城区张镇村。这沿河绵延而去、与河相依相偎的绿道，是防洪生态景观带。

1999年12月27日，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习近平，前来这里与6000余名当地干部群众、驻军官兵一道，参加全省冬春水利义务劳动，为木兰溪防洪一期工程奠基，揭开木兰溪综合治理的帷幕。

福建河流众多，大者“五江一溪”。闽江居首，居尾者“一溪”便是木兰溪。木兰溪源出戴云山脉南侧，向东穿越仙游县、城厢区、荔城区与涵江区，注入兴化湾。长105公里、流域面积1732平方公里的木兰溪，被称为莆田人民的母亲河。像天下多少河流一样，木兰溪为两岸人民带来粮食、蔬菜与水产。

然而木兰溪也是一条桀骜不驯之水。由于下游河道迂回曲折，河床狭窄，两岸地势平坦低洼，每逢台风、暴雨、海潮来临，水患不断，小灾几乎年年有，每十年就要发生一次大洪水。1999年10月，第14号超强台风引发罕见暴雨，洪水滚滚而至，一时之间两岸陷入一片汪洋。在张镇村景观带木兰溪治理图解橱窗里，我们看到当年洪灾影像，房屋倒塌，树冠飘摇，水到了人的胸脯，田地道路没于水下。面对洪水肆虐、人民离散的悲惨景象，习近平掷地有声地说：是考虑彻底根治木兰溪水患的时候了！

对木兰溪的治理，早在千年前就开始了。2014年列入首批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的木兰陂，静静地见证往事。

在距离入海口25.8公里处的木兰溪当中，一座长219米的古堰坝，是为木兰陂。有墩33座，闸门32孔。整个堰坝全用数万块巨大花岗岩勾连砌成，牢不可破。远远地看，陂仿佛一节长杆，33座墩则像杆上镶嵌33个戈，戈头朝上，刺向水中。水通过竖起的闸门下泄，戈尾部分露出岩石肌理。水奔腾而下，溅起白色水花与水汽，訇訇有声。我们就从陂上，由西而东过去。

北宋之世，有过三次筑陂壮举。第一个来木兰溪治水的，是长乐女子钱四娘，时在治平元年（1064）。钱四娘选址于将军崖，雇工垒石。一次暴雨带来山洪，堰坝轰然坍塌。欲哭无泪的钱四娘，在极度悲愤中投水而死。四年过后，有一个名叫林从世的长乐人，踏着钱四娘的足迹来到莆田。他选址于温泉口，热火朝天地开工。这次不是山洪，而是海潮，将陂冲跨于波涛之下。又过五年，侯官李宏应召前来，在僧人冯智日帮助下，勘探地形，选址于将军崖与温泉口中间。从熙宁八年（1075）到元丰六年（1083），八年奋战，一座新的堰坝横卧水中。因位于木兰山前，故名木兰陂。

过陂，过迴澜桥，东北而行。木兰山不大，山脚建有木兰陂纪念馆。馆前，雕有一个身姿婀娜、左手抚髻的女子，便是钱四娘（1049-1067）。这位仅仅活了19岁的女子，当初怀有一个多大梦想，又承受了多大悲愤！馆里，供奉着她与林从世、李宏、冯智日。

原先蒲草丛生、一片荒芜，陂建成后，稻田连畴、鱼米飘香。莆田一变成为一块繁荣富庶、文化昌盛之地。宋代状元、浦田人徐铎作《木兰谣》深情咏叹木兰陂。如今，木兰陂仍发挥着重要作用。

但木兰陂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1957年，国家水利部开始规划治理木兰溪。40多年间五次规划、两度上马，却由于木兰溪软基河道、弯度太大、冲刷剧烈等技术难题，不了了之。莆田成为福建唯一一座洪水不设防的城市。多少年里，人民就在两次洪水之际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要建一道抗御30年一遇洪水的堤防，木兰溪必须“裁弯取直”，但这会给水系生态带来影响。按照习近平提出的既要保障安全、又要维护生态、还要考虑发展的三位一体治水理念，最后通过“改道不改水”的裁弯方案。其时方案采用的仍是常规的搅拌、灌沙、固结方法，忽略了木兰溪含水率高达70%的软基淤泥。软基上筑堤，将是一个豆腐渣工程。到底如何施工？习近平认为应听取水利专家意见。恰逢福州举行一场全国水利系统学术会议，习近平让相关人员找到会上。时任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窦国仁和妻子接受课题，回去后建起国内首个软基河道筑堤物理模型。最终选择将新挖淤泥晾晒，经过技术处理，用于填筑堤防，再用“软体排”压进堤基，以提高固结、增强堤身。1999年12月14日，习近平再次到木兰溪张镇段，检查方案的可行性。

一期工程从2000年7月到2004年，由黄厝至港利，将原长8.7公里的河道改为3.6公里。二期工程分两段，一是郑坂，一是霞林。郑坂段从2003年11月到2007年，由坂头弯至黄厝，将原长5.1公里的河道改为2.94公里。霞林段从2008年1月到2010年，由木兰陂倒虹吸管到坂头弯，整治旧河道2.1公里。

木兰溪下游防洪堤2011年合龙，洪水归槽，从此再也没有洪灾发生。利用旧水道开挖形成人工湖——玉湖。崭新的玉湖新城正在拔地而起。习近平虽于2002年由福建省委副书记、省长位上调至浙江，离开他工作、生活了多年的福建，但莆田实现着他当年提出的要木兰溪“变害为利、造福人民”的目标。

整个工程分四期，木兰溪治理仍在进行中。一、二期之后，2015年12月又在荔城、涵江两区，完成整治河道6.7公里。早在2012年，木兰溪列入全国重点中小河流治理，项目受益仙游县、城厢区、涵江区，新建堤防104.62公里（含主要支流治理）。其中莆田分华林、华亭、白塘三段，整治河道17.2公里；仙游分仙榜、盖尾、仙度三段，整治河道87.4公里。第四期工程各段有的已经竣工，有的正在建设当中。

得益于木兰溪治理，莆田在城厢、荔城、涵江三大城市功能区环绕的核心地带，规划面积约65平方公里的城市生态绿心。从2011年开始，莆田进行绿心保护修复工作，先后开展绶溪公园（2011年）、中心城区荔枝林带（2013年）、城涵河道园林景观及防洪改造工程（2014年）等项目建设，砌筑生态驳岸，保护、建荔枝林，营造景观绿道。2016年，莆田成为福建首批“全国水生态文明建设试点城市”。2017年，莆田生态绿心保护修复项目获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

船在水上行，水体碧绿，围绕一片2000亩的荔枝林，更有北宋古桥、古民居，一群人在岸边游嬉。这是用地面积近4千亩的绶溪公园，位于木兰溪五大支流之一的延寿溪畔。以“保护绿水青山，留住乡愁”为理念，绶溪公园将建成“山、林、水、湖、田、城”共同体示范区。

仙游县历史上出过五名状元，如今它的红木家具制作名闻天下。从木兰溪干流全长、流域面积来说，仙游占到61%。仙游木兰溪防洪生态景观工程，将当初的单纯防洪提升为防洪保安、生态治理、景观休闲“三位一体”。以木兰溪为“一轴”，建设人文、生态景观“两带”，打造生态休闲、工艺文化、滨水生态“三区”。木兰溪沿岸成为30万城区市民亲近自然、休闲娱乐的中心场所。

人随山转，九漈瀑布忽隐忽现，沁人心胸。九鲤湖景区位于延寿溪源头，在仙游县钟山镇境内，为莆田350万市民饮水所在东圳水库上游。2000年11月21日下午，省长习近平莅临时，就景区开发与生态保护提出三点具体要求。其后景区扩大保护范围，实行最严格的全流域保护；还水于瀑，消逝已久的瀑布重现山间；提升林分植被，大造阔叶树。

2017年，木兰溪被评选为中国十大最美家乡河。木兰陂与规模巨大的防洪生态景观工程，将一张蓝图在千年之后绘得壮阔、完美。习近平总书记擘画形成的木兰溪治理经验，成为全国各地推进水生态文明建设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