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比克：腐败的“强热带气旋”和“霍乱疫情”

◎ 颜 武

非洲国家莫桑比克最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3月中旬以来，强热带气旋“伊代”带来严重灾难，政府不得不宣布全国紧急状态，风灾之后，霍乱紧随，进入4月，疫情更加严峻。其实，这个国家许多年来，“腐败的‘强热带气旋’”经常盘旋上空，“腐败的‘霍乱疫情’”也非常严峻，反腐败一直是处于“紧急状态”和需要被严密地控制。

2018年底一家国际知名组织发布的调查显示，去年该国的“腐败感知指数”名列前茅，位居全球32名，属于严重腐败国家。

4月8日，南非一家法院裁决去年底出逃该国的莫桑比克前财政部长曼努埃尔·尚应被引渡美国。此前的2月16日，前总统阿曼多•埃米利奥•格布扎的长子恩达比在内的多名政商界人士被逮捕。他们都因涉嫌卷入高达20亿美元的贷款丑闻。

前财政部长被裁定引渡美国

曼努埃尔·尚2005年至2015年出任财政部长，去年12月30日在南非约翰内斯堡机场被捕。他因涉嫌20亿美元贷款丑闻出逃南非。这次南非法院之所以作出引渡美国的裁决，是因为美国早已对他发出了通缉。与他一同被要求引渡美国的还有瑞士信贷银行的三名前银行家和Privinvest的中介人。后4人已先后在不同国家被捕。当然，尚的律师团队竭力反对当事人被引渡美国，认为应被引渡回莫桑比克。在莫桑比克，尚面临相同的指控。

这次裁决标志着这一长达数月的诉讼告一段落。审理此案的南非法官威廉·舒特称，目前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尚涉嫌参与了欺诈和洗钱等犯罪活动，且根据南非政府与美国签订的引渡协议，尚也理应被引渡至美国接受审判。

起诉书显示，2013年至2014年期间，莫桑比克政府为两家国有的金枪鱼公司和海事保安公司Proindicus提供的隐藏贷款，是腐败和洗钱计划的基础，目的是让几名嫌疑人富裕。2016年，这一贷款丑闻曝光。

这年4月，媒体披露，这三家莫桑比克国有企业在2013年至2014年向两家外国银行总计贷款20亿美元，时任政府为这批高息商业贷款提供主权担保。一项独立审计调查结果显示，上述主权担保贷款的四分之一，即近5亿美元遭人挪用，不知去向。然而，此事并没有向莫桑比克议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通报。

据披露，两家金枪鱼公司举借8.5亿美元，Proindicus举借6.22亿美元，莫桑比克资产管理公司举借5.35亿美元。

原本，这些贷款是供这三家公司为莫桑比克提供海事服务，然而，迄今超过7亿美元贷款没有按期偿还。对其中的腐败问题，美国司法部3月初公开的起诉书指称尚的罪名包括一项共谋银行诈骗罪、一项共谋证券诈骗罪和一项共谋洗钱罪。美国检察机关指认2亿美元用于行贿和支付“回扣”，其中1200万美元落入尚的腰包。对尚的指控，目前披露出来的情况已经非常具体。

美方同时指认身为商人的恩达比收受了970万美元好处费。

说起这20亿美元的贷款丑闻，在莫桑比克确实像是刮来了“腐败的‘强热带气旋’”。

这股“腐败的‘强热带气旋’”还带出了恩达比这一巨大的“气旋”。确实，这次前总统的儿子2月16日在位于首都马普托的家中被捕，非比寻常，尤其在于，和他一起被捕的是一个政商界的“豪华团”。落网的嫌疑人中，还包括前总统的私人秘书伊内斯•莫扬、前情报部门主管安东尼奥•卡洛斯•多罗萨里奥和“著名”商人特奥菲洛•恩杭古迈勒等人。

“吃空饷”和“幽灵”现象

这一丑闻也许是莫桑比克腐败的一个带有“标志性”的事件。老实说，该国的腐败已然泛滥成灾。

除了像贷款丑闻这样的“腐败的‘强热带气旋’”，平常的腐败可谓司空见惯，最为普遍的就是“吃空饷”。莫桑比克政府去年12月证实，对总计34.8万名公务员所作的调查显示，全国共有3万多名“吃空饷”公务员，占到全国公务员队伍的十分之一。这么多人要么领了工资却没上班，要么人已去世仍有人冒领工资，再要么以虚假身份领取公务员薪酬。媒体披露，在莫桑比克，公务员工资相当于政府税收的55%。国家管理和公职人员部长卡梅莉塔•丽塔•纳马舒卢说，“吃空饷”公务员冒领工资致使国家2015年至2017年损失2.5亿美元。为了应对和遏制这一严重腐败，政府不得不连续三年要求所有公务员向特定机构报到，以证实自己“活着”，没有报到的人就无法领取工资。

莫桑比克驻英国外交使团官员奥马尔•雷曼认为公务员“自证活着”是“积极的反腐举措”，可以有效杜绝公务员欺诈，“将有效提高政府透明度和稳定性”。

其实，不仅存在着“吃空饷”现象，还存在着“幽灵”现象，那些有权有势者往往设法让自家亲戚成立“幽灵企业”，参与公共项目“竞标”，继而承接政府项目，骗取公共资金。仅2017年7月至9月这类“幽灵合同”便骗取公共资金高达640万美元。同年10月，该国中央反腐办公室证实，22名牵涉“幽灵合同”的嫌疑人落网。

中央反腐办公室发言人克里斯托旺•莫内莱恩说，“这些亲属根本不具备承接政府项目的条件，然而即便没有向国家提供任何服务，他们也拿了钱。”

除了“吃空饷”和“幽灵”现象，纳马舒卢还披露，同样严重的还有政府官员任人唯亲、徇私、买卖政府机构职位以及挪用等腐败现象。

去年，政府对762名行为不当的公务员采取了纪律处分。其中，莫桑比克检察院去年10月调查前劳工部长玛丽亚•艾莱娜•塔伊波涉嫌从国家社会安全局非法动用170万美元款项极为典型。塔伊波在前总统格布扎时期担任劳工部长长达10年。检察院办公室发言人称，塔伊波是2014年社会安全局大额资金被挪用的主要受益人。检察院携同国家财务总监的调查表明，与社会安全局签订合同的公司行贿了塔伊波，大部分被挪用的资金被用于房地产投资。

对政府来说，“擒贼先擒王”，控制“腐败的‘霍乱疫情’”需要从惩治这一贷款丑闻入手。

在前总统儿子一干人被捕不久，总统纽西迅即解除了财政部副部长伊撒尔缇娜•卢卡斯的职务，因为当时主管国库的卢卡斯牵涉这一丑闻。

纽西是个人物，先后留学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军事学院和英国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历任国家港口和铁路公司铁路部主任、经理、执行董事和国防部长等职。2015年1月就任总统后，他十分强调发展经济。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曝出了贷款丑闻。

政府起诉瑞士信贷

确实，发展经济是莫桑比克的当务之急。这是因为该国历史上多灾多难，内战连年、灾害频仍，经济长期十分困难。国际组织和金融机构曾多次召开援助莫桑比克的国际会议。

然而，贷款丑闻触怒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国、英国在内的多个国际组织和援助国，导致它们暂停了对莫桑比克的援助，促使该国陷入了40多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莫桑比克政府必须“先下手为强”。

此前，总统纽西在前财政部长尚被南非司法机关逮捕后说，与执法机构合作政府已准备就绪，调查国家的隐性债务，“我们重申，作为一个政府，我们愿意继续与法律机构合作，以促成这过程的结果。”他说，让调查此案的法律机构自主工作非常重要。

在尚被南非法院裁定同意引渡后不久，莫桑比克政府又作出新的“动作”，向英国法院提出了起诉瑞士信贷，指控该投行参与了这一起具有全球影响的20亿美元债务交易的贷款丑闻。

这也是该丑闻引发的第一起将瑞士信贷作为被告的公开诉讼。媒体称，这家瑞士投行有可能因2013年为莫桑比克安排发债和贷款而面临罚款。这些交易是由伦敦的银行家安排的。

莫桑比克司法部长在英国高等法院王座法庭下属的伦敦商事法院提起了诉讼。该诉讼还提到了Privinvest及其关联公司Abu Dhabi Mar LLC，以及被美国起诉的三名瑞士信贷银行家。

据美国司法部的起诉书显示，瑞士信贷的银行家帮助莫桑比克国有企业借款20亿美元过程中，用于向这些银行家、莫桑比克前政府官员和Privinvest的高管支付了至少2亿美元的贿赂和回扣。

不过，莫桑比克政府此番的“主动出击”很可能“出师不利”，知情人士近日透露，英国银行业监管机构金融行为监管局拒绝对瑞士信贷提出刑事指控。

不管怎么说，莫桑比克存在的严重腐败现象，不仅严重影响了经济发展，还重创了长期执政的莫桑比克解放阵线党。莫桑比克爱德华多•蒙德拉内大学政治学教授阿德里亚诺•努旺加说：“这是解放阵线党面临的最大危机。不是一名党内成员涉案，而是许多人。”该所大学的政治学教授多明戈斯•多罗萨里奥说，莫桑比克将于10月举行大选，当局逮捕腐败嫌疑人说明现任总统纽西有意向国际社会展示本届政府打击腐败的决心。

然而，展示决心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能否真正消除像20亿美元贷款丑闻这样的“腐败的‘强热带气旋’”，蔓延的“腐败的‘霍乱疫情’”能否得到强力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