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士董明珠

郭志强

《中国经济周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摄

“在昨晚的电视新闻中，有人微笑着说：‘你把检验不合格的厂商都揭露了，叫这些生意人怎么吃饭？’”

多年前，龙应台在 《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开头写下这段话时，她不会想到，另一个爱生气的女子多年后几乎面对着一模一样的场景。

“董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奥克斯绝对不是董明珠和格力电器“怼”的第一对手。正是敢于向潜规则开战、向行业不公平叫板，“敢于接锅盖”的董明珠开启了怼人模式，赢得很多人敬佩。

细数一下，这些年来，性格刚直的董明珠“呛声”小米，怒怼美的，举报魏银仓……常常是刀光剑影，火药味十足。

她的每一次发声，几乎都像她6月17日的公开表态所言，“推动市场文明”，尽管这种方式有时候并不能让每个人都接受。

董明珠也许在内心里会对龙应台的话激赏不已：“你今天不生气，不站出来的话，明天还有我、还有你我的下一代，就要成为沉默的牺牲者、受害人！”

格力和美的，国内空调行业两大龙头，缠斗已久。

从2008年开始，格力和美的围绕技术专利、商标、虚假宣传等，发起的互诉案达数十件，累计索赔金额近亿元。

2008年，格力以美的睡眠空调产品侵犯其专利为由起诉美的，最终法院判格力胜诉，美的赔偿侵权费200万元。

2013年，美的提出“一晚一度电”的宣传口号。董明珠公开说：“一晚一度电，忽悠了多少无知、不懂技术的人，欺骗了消费者，中国制造怎么能够强。”

后来，美的这句广告语改成了“一晚低至一度电”，她又怼：什么低至一度电？外面25℃，根本不要空调。

2014年1月，格力技术人员陈进在微博上实名举报美的集团，称其2014年凭借《房间空气调节器节能关键技术研究及产业化》项目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是美的忽悠了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工作办公室，欺骗消费者，所谓节能效果不可信，存在学术造假行为。

两天后，名为“空调专业工程师李猛”的微博用户发帖，也举报格力2011年获得的“国家科技进步奖”涉嫌造假。

吃瓜群众往往认为，身为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怒怼美的是双方商业竞争使然。

董明珠却认为，“如果今天还不讲诚信，你埋单的时间不是现在，将会是未来的5年。”她说，“我们要实现诚信，我觉得应该多一点像我这样的人站起来，不要因为我们好像是公众人物，我们看到一些不良行为就不愿意斗争。”

后经法院审理认定，美的“一晚一度电”广告确实构成了虚假宣传，被罚款10000元。

据媒体不完全统计，董明珠至少在2016年、2017年和2019年多个公开场合炮轰了美的的广告。

如果说董明珠与美的的争斗是出于商业目的，那么必须承认的是，董明珠和格力电器与美的之争，确实有助于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双方在技术上的互相较劲，更加速了创新的步伐。截至 2018年底，格力电器累计申请专利 49013 项，其中发明专利 22715 项，2018 年共完成专利申请 13683 项，全国排名第六，连续3年成为中国发明专利申请量、发明专利授权量双进前十的唯一一家家电企业。美的过去5年研发投入超过300亿元，2018年研发投入就接近100亿元，研发人员整体超过10，000人。

2013年，一场关于互联网和实体经济的讨论在央视上演。

小米集团董事长雷军在央视的节目中向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发起挑战：“如果5年后小米的营收超过格力，董总输一块钱给我。”

董明珠答：“一块钱赌什么？要赌赌10个亿。”

备受全国瞩目的“10亿赌局”拉开帷幕。5年来，不少吃瓜群众提起此事都浮想联翩。

5年前，互联网风头正盛，红利丰厚，象征着技术发达和潮流，不少人挤破头要分一杯羹。成立于2010年小米，就是那头风口上的猪，到2013年的一轮融资中，其市场估值就达到惊人的100亿美元。这给了雷军挑战董明珠的勇气。

反观格力电器所在的实体经济，虽肩负国民生计和强国之梦，但相较于互聯网经济的低成本甚至零成本，实体经济的“尾巴”还是拖得太长。

一时间，胜负难料。

不过，董明珠对实体经济的信心很足。她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格力将坚守实体经济，永不涉足房地产。5年后，随着格力、小米2018年财报双双揭晓，雷军输掉了同董小姐的“10亿赌约”。

2018年12月29日，在《中国经济周刊》举办的第十七届中国经济论坛上，董明珠谈及与雷军的10亿元赌局时说：“当时是因为外界都在推崇轻资产，但是，如果大家都放弃了重资产，轻资产也就不存在了。”董明珠说，“今年国家再次强调，不能脱实向虚，就是这4个字，就足以说明（这场赌局的）输赢了。”

董明珠最新跟小米的“交锋”在今年6月。

2019年6月6日晚，安徽卫视播出的《品格》节目中，董明珠被问及“小米第一季度营收反超格力”，她并不示弱，认为“因为互联网必须要靠实体经济来支撑”。

“你既然是5年之约，以最后一年的指标为准，那你差得远。如果把5年累计加起来，你差得更远，何况你一季度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董明珠用一番言论呛声雷军和小米。

董小姐与雷军的赌约折射出中国经济正处在大变革时代的十字路口。赌局赌的是两家企业的发展，更是两种企业背后的行业命运，甚至是发展模式。

2016年，宝万之争及其背后的实体企业与资本之争备受关注，被视为观察中国企业治理与资本市场的一大标志，也被视为判断中国经济是脱实入虚还是脱虚入实的一个信号。

“宝能系”前海人寿在当年的11月17日至28日的8个交易日内，大举买入格力电器股票，所持股份由第三季度末的0.99%上升至4.13%，成为格力电器的第三大股东，逼近5%举牌线。

被卷入“野蛮人”举牌风暴中的格力电器一举一动都引人关注。

2016年12月3日，在《中国经济周刊》举办的第十六届中国经济论坛上，董明珠对此首次公开喊话宝能：“如果成为中国制造的破坏者的话，他们是罪人。”

此后，监管层重拳出击，野蛮人的凶猛进击踩下急刹车。

2016年12 月 9 日，前海人寿发出公告正式宣布，退出格力电器的举牌，现有持股也会逐步退出。

董明珠再也不用担心“野蛮人”敲门。

卸下担忧的还有万科。

几天之后的一个活动中，万科董事长郁亮对董明珠说，“董大姐振臂一呼，我们都借光了。”

郁亮还公开表示，“我要向以格力电器、董明珠大姐为代表的中国制造精神致敬。中国制造为中国经济和社会提供了最坚实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其他东西将建于沙丘之上。”

“加入银隆，后期才知道银隆的窟窿到底有多大。”2018年底，董明珠坦然承认，入主银隆的“过去一年很辛苦”。

新能源汽车是董明珠选择的未来方向，银隆则一度被其视为优质资产。

2016年8月，在董明珠的主导下，格力电器宣布拟以130亿元收购银隆100%股权。最终，该方案因部分中小股东的反对而被否决。

不过，董明珠并未放弃。2016年12月，在格力股东会否决收购银隆后，董明珠、王健林、刘强东等明星企业家宣布投资30亿元入股银隆，其中董明珠以个人身份投资10亿元，持股7.46%。

此后，董明珠多次增资，成为银隆的第二大股东。2017年下半年以来，银隆在人事管理上开始大幅调整，多位具有格力背景的员工进入公司管理层以及董事会，而魏银仓、孙国华先后离任董事长。

2018年1月，银隆相继爆出业绩亏损、工厂停产、裁员、拖欠供应商贷款等丑闻。董明珠与魏银仓在公司内部管理上存在的纠纷和矛盾公开化。

2018年底，银隆自曝“家丑”称，公司新一任董事会、监事会及公司管理层在履职过程中，发现公司原董事长魏银仓、原总裁孙国华涉嫌通过不法手段，侵占公司利益金额超過10亿元。公司已向法院起诉，向公安举报。

随后，魏银仓也对媒体称，“已经起诉她（董明珠）了”。

执掌格力电器，并将其带领至行业第一之后，董明珠为何对新能源汽车一往情深？

她的回答是，中国的汽车行业几十年来，没有真正掌握核心技术。“作为中国的汽车未来的发展前景，新能源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在完成银隆的内部整顿之后，董明珠造车梦能否实现？

从美的、宝能到奥克斯，董明珠一路“怼”来，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很多的事情，其麾下的格力电器也成为行业执牛耳者，但也让一生气就怼天怼地的她，被视为这个社会的另类。

然而，正如鲁迅近100年所冀望的那样，未来的中国，要有人说些较真的话，发些较真的声音。

先生还说：“真，自然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