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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欲望号街车》布兰奇“理想自我”的重建与破灭

2019-06-28唐莉

北方文学 2019年15期
关键词:欲望号街车

唐莉

摘要:田纳西·威廉姆斯的代表作《欲望号街车》讲述了一位娇生惯养的南方淑女布兰奇坠落生活底层,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悲剧。布兰奇逃避现实终日沉溺于幻想中的“理想自我”,陷入双重自我的矛盾之中。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可以解释布兰奇“理想自我”重建的动机以及破灭的成因。

关键词:《欲望号街车》;镜像阶段;理想自我

一、引言

田纳西·威廉姆斯(Tennessee Williams 1911-1980)是一位卓越的剧作家、小说家和诗人,在美国戏剧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2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威廉姆斯和另一位剧作家阿瑟·米勒“占据美国戏剧的中心位置。”[1]在田纳西·威廉姆斯的作品中,他的作品擅长挖掘戏剧人物尤其是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欲望号街车》就是其一。在这部戏剧中,威廉姆斯花了大量笔墨描写主人公布兰奇·杜波伊斯的混乱生活以及她和男人们之间的情感纠葛。

在这部戏剧的开始,布兰奇以一位堕落女人的身份登场。她失去了家产,年轻的丈夫多年前选择了自杀,她成为一个寡妇。由于做了一些有伤风化的行为,她成了一个被社会遗弃的人。同时,她还患有严重的酗酒问题,尽管她尽力掩藏。作为一名曾经的南方淑女,布兰奇知道自己的容颜正在老去,无时无刻不陷入恐慌。但是,布兰奇一直尽力表现得像一個南方淑女,她一直保持优雅和精致,假装自己从来不懂低级下流的词汇。她买了许多赝品珠宝首饰和衣服,每天装扮自己只为吸引男人追求她。她渴望婚姻,因为婚姻可以帮她摆脱贫困,并且可以掩盖她过去的污迹行为。

回顾布兰奇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双面人。一方面,她保持着南方淑女的高贵,她衣着华丽,行为端庄,不能忍受低俗言论和行为,也不愿意中伤他人;另一方面,为了逃离残酷现实,她选择了酗酒和性滥交。因此,布兰奇有着双重自我的矛盾——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通过分析一些事实,比如,布兰奇诱奸十七岁青少年,我们发现魔鬼的一面更像她自己,天使的一面则更似一种幻想,一个存活大脑中的理想中的自我。但是,这个“理想自我”一直存在于她的体内,强大而且势不可挡,直接导致了布兰奇的精神分裂和疯癫。为什么布兰奇会产生双重的自我,又是为什么这组互相矛盾的自我会折磨她至疯狂。

二、拉康的“镜像阶段”

雅各·拉康(Jacques Lacan 1901-1981)第一次提出“镜像阶段”是在1936年的第十六届国际精神分析协会(IPA)上,但没有公开发表演讲稿。在1949年,拉康公开发表讲义“The Mirror Stage as formative of the function of the I as Revealed in Psychoanalytic Experience”(《助成我的功能形成的镜子阶段》),再次解释了“镜像阶段”这个概念。拉康发现,镜像阶段发生在婴儿六到八个月,婴儿从实体镜子中看到自己的镜中形象,或者是根据母亲的反映建立的一个形象,在这个时候,婴儿形成了一种完整的自我,而不是碎片化的自我。婴儿认同镜子中的形象,把它当成自己,但是这个镜像不是主体本身,只是理想中的自我。拉康认为,“镜像阶段是一种身份认同”,[2]这种镜像的认同导致了主体的分裂。这种主体对镜像的认同是一种误认,不仅发生在镜像阶段,而且在人的一生中持续。换言之,“主体把自己视为某种实际上不是自己的东西”,[3]这种由误认产生的主体异化的幻象,正是拉康的镜像阶段对人类自我虚幻性质的揭露。

三、布兰奇的“理想自我”

(一)理想的“他者”——祖先

回顾布兰奇的童年,她是一个南方贵族形象。她拥有法国血统,家境殷实,住在豪华的“美梦庄园”(Belle Reve),在此接受艺术熏陶,学习诗歌和音乐。布兰奇从小浸泡在优雅的贵族式的南方文化之中,因此,她的自我身份认同也更倾向于典型的南方淑女形象。而且南方文化偏向于男权文化,在这种男性家长式的文化影响下,布兰奇也愈来愈依赖男性。她慢慢形成一种观念,即女性必须通过保持自身的美丽来吸引周围的男性,并给他们带来愉悦。布兰奇的妹妹丝黛拉曾说布兰奇是所有绅士渴望的梦中女孩,“没有人像她一样温柔”[4]这种贵族文化和家庭教养塑造了镜像中的理想形象,但是这个形象不是真实的,而是来源于想象。拉康解释,“‘我就是‘他者。”[5]布兰奇的祖先、父辈、长兄等等,他们的南方绅士形象蒙上了一层面纱,揭开这层面纱之后,我们发现这些绅士花钱大手大脚,完全不顾子孙后代的幸福,拿“美梦庄园”一块块地和人家交换庸俗下流的爱情,我们看到了布兰奇祖辈们的自私与淫乱,以及绅士形象的瓦解。因此,布兰奇理想中的布兰奇贵族形象也就随之趋向于破灭。

(二)重建的“他者”——艾伦

这种贵族形象的破碎并没有给布兰奇“理想自我”带来毁灭,很快,布兰奇以她年轻的丈夫艾伦·格雷为原型构建了另一个“理想自我”。艾伦是一个温柔的年轻男子,喜欢写一些诗歌,而且很有天赋。布兰奇保留了艾伦写给她的每一封情书,她完全被他的才华征服了。此外,艾伦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外表倜傥,正如丝黛拉回忆,“他长得非常英俊,我认为布兰奇不仅爱他,还崇拜他走过的地方!她佩服他,还认为他好得超凡入圣!”[6]在剧中,布兰奇总是担心自己是否衣着端庄,是否好看,尤其是遇见男人的时候。在她的潜意识中,她已经把艾伦当成自己的“理想自我”了。然而,布兰奇发现这位又英俊又有才华得年轻人是个同性恋。布兰奇无意间发现了丈夫的同性恋身份,导致他羞愧不已选择用枪自杀,从而打破了布兰奇镜像中的理想自我。对布兰奇而言,艾伦的死亡,“美梦庄园”的丢失,以及南方贵族梦的破灭,意味着由父辈们、南方庄园以及完美丈夫共同建立的“理想自我”走向了毁灭边缘。

(三)幻想中的“理想自我”与破灭

基于拉康的“镜像理论”,“生活中的缺陷、困惑、不足与空虚,使一个充实而完美的自我,一个统一的、理想化的主体得以诞生。”[7]为了寻求一种完整感,布兰奇必须重建镜像中的“理想自我”。由于身边没有理想的对象,布兰奇只能退而求其次,构建与已经破碎的自我相似的“理想自我”,“和他者一样,想象是一种矫正方式,可以帮助孩子想象自己为一个整体。”[8]布兰奇来到天堂乐土寻找她的妹妹时,就像早期的“理想自我”一样,她把自己想象为一个南方淑女。布兰奇在第一幕出场时,身着白色礼服,束着一条柔软的腰带,戴着项链、珍珠耳环、白手套和帽子,就像来花园参加夏季茶会或鸡尾酒会。她看上去如此高贵和精致,和周围破败的工业气息格格不入。不过,她的这种精致只不过是一种伪装。布兰奇一直尽力掩盖真实的自我。在第一幕中,布兰奇趁着家里没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而当妹妹丝黛拉回来时,她又假装翻寻酒,声称自己还没喝一杯,不知道杯子在哪儿。她还撒谎自己的限量就一杯。除此之外,她尽量掩藏自己的真实年纪,对米奇谎报自己的年龄,慌称自己比丝黛拉小一岁。为了掩盖年老色衰的事实,她不仅不断地擦粉补妆,还在中国风商店买了一个纸灯笼罩以免自己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在微弱的灯光下,米奇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样子。她假装清纯高贵,就像自己的法语名字Blanche Dubois(白色树林)一样冰清玉洁。

但是,斯坦利看穿了布兰奇的把戏,并且调查了她的底细。经过斯坦利的调查,布兰奇之前住在一个叫弗莱明戈的旅馆,那儿有个好处,不干涉住客的私人社交生活。因此,布兰奇随意和陌生人调情、约会,骗人钱财,以至于在小镇劳雷尔出名得像美国总统,甚至最后被勒令交回房间得钥匙。劳雷尔附近有个兵营,布兰奇成为了一个“严禁入内”的闲人。最令人惊讶的是,布兰奇竟然还和自己的一个十七岁男学生厮混,因此,她不回学校教书的原因并不是神经衰弱,而是由于孩子的父亲和中学校长交涉,她被学校开除了。在第八幕,斯坦利向丝黛拉揭露了布兰奇所有的前科,并且全盘告诉了米奇。米奇知道真相后非常失望,二话不说抛弃了布兰奇,因此没有准时出席布兰奇的生日聚会。后来米奇找她分手,

态度表现得格外冷默,他坚持要好好看清她的脸,甚至残忍地撕下灯泡的纸灯笼,发现布兰奇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老很多。这个行为引起布兰奇内心极度的恐慌,大叫一声,双手把脸捂住。这也意味着,布兰奇的谎言被拆穿,真实的自我被展露无遗,也意味着南方淑女式的“理想自我”走向崩塌。但是,布兰奇依然无法面对现实,选择陷在“理想自我”的淤潭之中。她说“我不要现实主义。我要魔术!对,对,就是魔术!我极力给人刷魔术。”[9]她希望所有的幻想都是现实,因此她继续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之中。米奇走后,她穿上皱巴巴的绸缎晚礼服,拖着一双银白破拖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戴上假钻石皇冠,兴奋地喃喃自语,就好像对着一群爱慕者的鬼魂说话似的。她对着归来的斯坦利宣称,米奇带着玫瑰花来请求她的原谅,而且有个石油百万大亨一直在等待自己,他的名字叫谢普·汉特来,发来电报邀请布兰奇坐游艇闻海风,逛加勒比海。斯坦利当下戳穿了她的谎言,指出全是无中生有,米奇没有带来玫瑰花,也根本没有百万富翁。他愤怒地戳穿布兰奇的谎言,嘲笑她身上的破衣服,疯疯癫癫的头饰,指责她喷香水,把灯泡罩上纸罩,假装像个皇后一样坐在宝座上大喝特喝他的酒。在一顿训斥中,布兰奇所有理想的完美形象被斯坦利击碎,所有的美梦被打破。在绝望中,布兰奇被斯坦利强奸,她的“理想自我”也最终被毁灭,再也无法重建,她的精神由于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而走向了疯癫。

四、结论

《欲望号街车》是田纳西·威廉姆斯的扛鼎之作。主人公布兰奇从未放弃过追寻镜像中的“理想自我”,首先是通过自己的父辈,随后是“完美”丈夫,这两位“他者”对布兰奇的自我构建起着关键的作用。同时,在“大他者”南方种植园经济以及男权家长式的文化背景的影响之下,布兰奇将自己构建出一个精致、敏感、美丽以及受过良好教育的南方淑女形象。但随着父辈的离去,“美梦庄园”的丢失,以及“完美”丈夫的自杀,布兰奇镜中的自我走向崩塌,她慢慢迷失了自我。没有了“他者”的帮助,布兰奇在幻想构建的理想自我不堪一击。她和斯坦利之间的冲突象征着南方种植园经济和北方工业文明之间的对抗,最终斯坦利的胜利意味着南方的堕落,也意味着孤立无援的南方淑女布兰奇“理想自我”的追寻之路的结束。

参考文献:

[1]Matthew, Roudane C..A Streetcar Running Fifty Years[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180.

[2]朱刚(Zhu Gang).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123.

[3]严泽胜(Yan Zesheng).镜像阶段[J].国外理论动态,2006(2):57-59.

[4][6][9]Williams, Tennessee.A Streetcar Named Desire[M].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1984:111.102.117.

[5]Lacan, Jacques.Ecrics: A Selection[M].New York:Norton,1977:118.

[7]周小儀(Zhou Xiaoyi).拉康的早期思想及其“镜像理论”[J].外国文学,1996(5):20—25.

[8]Klages, Mary.Literary Theory: A Guide for the Perplexed[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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