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苏童小说中女性悲剧根源

2019-06-28田明缘

北方文学 2019年15期

田明缘

摘要:蘇童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于其他作家,他还原了女性身上的真实性、丑恶性以及原始性。苏童一直坚持探索女性自身,作品往往揭示了造成女性命运悲剧的自身原因。女性的绝望、痛苦、孤独在他的笔下得到释放,这种沉重的情感也使读者感到压抑甚至拒斥。他者化的生活造成他笔下的女性多是悲剧收场,对生活的恐惧使女性呈现出各种病态,最终不得不走向自我消亡,从他的作品中我们看到女性主体意识的缺失乃至异化。

关键词:女性悲剧;依附意识;病态美

苏童的作品,对女性的塑造几乎占据了一大半,即使是以男性为主要人物的作品中,女性也得到了大量的笔墨。但是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很难看到女性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而是一直处在一个依附、挣扎与逆反的困境之中。“我们注意到,苏童小说女性人物形象最令人耳目一新和不同凡响之处就在于,他极力地抒写了许多女性凄艳的命运及其无法避免的毁损,同时还从这一角度毫不隐晦地映现出男性世界的颓败的生存境况。”[1]这也就是说,很多女性的悲剧命运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来自男性世界的打压,一方面也源于自我意识的薄弱,最终不得不走向消亡。

一、依附的焦虑源于他者化生活

苏童小说中的女性多数都是依附男性而存在,即使有个别女性摆脱了男性这一靠山,最终仍然无法走出自我,不得不再次陷入依附的焦虑中。“女性对文化赋予的角色的认同的一个突出而又根本的反应是人身依附意识。”[2]小萼(《红粉》)在翠云坊被封后被迫参加改造,强力劳动使她怀念从前倚靠男人生活的日子,当“阶级姐妹”劝她站出来控诉妓院的时候,她并不觉得以前的生活是一种压迫,反而为以前的生活辩解,“他们从来没有打过我,我规规矩矩地接客挣钱,他们凭什么打我呢?”依赖已经成为像小萼这样女性的一种习惯,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迷失了自我,一切依靠他人使她们的生活中充斥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依附的焦虑因此产生。冯敏(《已婚男人》)面对生活的压迫与丈夫的“失常”选择了逃避焦虑,由于所依附的丈夫失势,作为女性的她也随之消沉。因为依附他人使她逐渐丧失自我,外界环境的稍微改变都对她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即使是新女性的代表颂莲(《妻妾成群》)也无法摆脱这种依附的焦虑。父亲去世后,生活所迫,颂莲宁愿去做有钱人家的小妾也不愿去工厂做工,在选择依附他人这条路的开始就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对于接受过教育的她来说,个体意识已经开始觉醒,无法再像梅珊和卓云一样享受这种人身依附关系,而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一次次打磨着她的内心,现实的拍打一次次地触痛她灵魂深处,依附的焦虑使她一步步走向那口神秘的古井。

苏童的作品中也不乏一些摆脱了依附男性的女性,她们为自己而活,努力追求自我,然而现实的打压使她们一步一步走向毁灭,深刻地揭示出娜拉出走后的生活现实。秋仪(《红粉》)不接受被动的生活,在被改造的路上毅然跳车,然而当她真正走出群体之后,生活依然迷茫,不得不又去倚靠男人。秋仪是出走路上的女性代表,她们依然在路上不断地寻找可以依附的对象,这种依附的焦虑来自于她们内心,当她们摆脱了沉重的束缚后却失去了方向,长时间的他者化生活使她们忘记了如何去独立生活。他者化的生活是所有女性必须面对的现实,这是女性不得不挣脱的困境。

二、生活的恐惧塑造病态美女性

女性的美在于岁月的沉淀,时光的雕琢,像水一样温婉可人。在大多数文学作品中,女性的出现往往给人一种细水长流的静谧之美。在苏童的作品中,女性虽然也是美丽动人,但是都各有遗憾,或是性格上的古怪,或是生理上缺陷。她们都在与命运和生活苦苦抗争,寻找着自己的灵魂。简氏姐妹(《另一种妇女生活》)性格孤僻,从不与外界交流,靠刺绣手艺过了三十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们对生活感到恐惧,尤其是姐姐发现妹妹轻易地将自己的命运交于男人的时候,她感到恐惧,并采取自杀的方式来抗拒生活的暴力。令瑶(《园艺》)是一个容貌清秀举止文雅的大家闺秀,但是由于她的狐臭问题一直待字闺中。生理上的缺陷使令瑶的性格变得古怪起来,她选择逃避生活,尽量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在方先生向她示好的时候她“先后缓缓举起她的左右双臂”说明自己有狐臭来抗拒外界的入侵。

苏童小说中的病态美女性除了生理和性格上的瑕疵,有的还体现在对待世界的方式上。一个独立的女性能够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然而苏童的“女孩们”总是会迷失方向,甚至麻痹自己。任佳(《已婚男人》)是一个十九岁的图书管理员,热衷琼瑶的小说,是一位知识女性,但是却过度沉迷于小说中的情境,并且要效仿小说中人物有一个非婚私生子的行为。现实生活无法使任佳找到丢失的自我,她通过麻痹自己从书中获得自我满足,人生的走向就像空气一样无法把握。这种无力感是苏童笔下很多女性都具有的特征。娴(《妇女生活》)意外成为电影明星,面对堕胎的恐惧使她勇敢地承担起生活的重压,一个不太慎重的选择使得三代人的命运如此地相似。娴在一次次对男人的失望中孤独地度过一生,唯一的精神寄托便是翻看从前的画报。娴宁愿选择活在回忆中,也不愿清醒的重新走进生活,虽然曾经花容月貌,最终不免被生活牵制。

三、社会沉沦中女性个体的消亡

苏童的“女孩们”虽然“红颜薄命”和“红颜祸水”者居多,但是苏童也同时都赋予她们反抗命运,抗争生活的勇气。这些女性想冲破男权社会的束缚,争取自己的权利,但往往是在挣扎的过程中模糊了反抗的对象,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最后不得不走向消亡。“苏童描写的大多数是处于日常生活本真状态下的女性,她们与时代女性相距甚远,只是封建家庭中的妻妾;酱园里的售货员;无处容身、疲于生计的妓女以及普通人家的女儿,但却同样背负着时代、历史沉积下来的精神重负,每个女性的故事都是一个心灵的哀史,每女性的人性中都带着时代和历史的印记。”[3]“作家对原始生命力的挖掘最集中体现在女性先辈身上。”[4]祖母蒋氏(《一九三四年的逃亡》)是一个不放弃挣扎的女性,新婚第七天就被丈夫撇下,没有男人的生活,她独自一人抚养七个孩子,与命运和生活抗争,在她亲手送走六个孩子后,作为母亲的她没有放弃希望,一直在心中存有信念,直到丈夫在城里的女人来到家里,她暴露出女性的嫉妒,暗害腹中胎儿。蒋氏一直在反抗,却一直不清楚反抗的对象是谁,这种迷茫一直伴随着她。女性的异化也由此开始,将反抗男权转移到压制同性,成为男权社会欺压女性的帮凶。

小碗(《三盏灯》)是苏童笔下为数不多未成年女性中的一个,也是他笔下最具有褒义意味的女性之一。对于小碗的描写,苏童更多地从儿童的角度出发,少了那些描绘女性的肮脏词汇,多了一些称赞,并且展示出了女性未被生活摧残的真正美。战争来临时,所有人都选择背井离乡,小碗却冒着枪林弹雨去荒无人烟的镇上替母亲抓药,去村长家找灯油,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她依然遵守公平交易的原则,用自己的鱼换取等量的所需品。坚韧、勇敢、沉着冷静等所有女性具备的优秀品质都在小碗身上得到了体现,那是一个未被生活所折磨的女性本真,是真正的女性。但是作者并没有放过这样一个完美的女性,而是安排她在战乱中失去生命,可能作者也不忍心这样一个真正的女性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侵蚀,所以将苦苦抗争生活的她定格在最完美的阶段。

在苏童的作品中,他常常通过审丑的方式来审视女性的独特魅力。苏童将目光投向一些世俗的、处于边缘地位的女性,在作品中描绘她们的生存状态和生活困境,明显带有一种同情和怜悯的人文关怀,以客观冷静的姿态批判人性,反思着女性解放道路的艰辛。苏童笔下的女性传递出更多生命真实的律动,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她们身上体现着人性的弱点,折射出社会现实,引起读者的反思。“这些故事中的女性虽然身份低微、遭际各异,但因为作者通过叙事深入的是她们文化心理结构的深潜状态,因而具有了作为女人的人在一定文化背景下的普泛性。虽然这些女人的故事大多属于过往时代,但是它们承载的不是恋旧意绪、末世情怀,而是至今并未消除的生存意识和生存状态,因而闪耀着当代意识的批判之光,从而具有新的面貌、新的价值”。[5]

女性在现代作家的笔下慢慢地浮出历史地表,成为文学文本中两性世界重要的一员,参与到两性世界的建构。苏童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不同于其他作家的女性形象,他还原了女性身上的真实性、丑恶性以及原始性。苏童在作品中坚持探索女性自身,揭示了造成女性命运悲剧的自身原因。她笔下的女性既不是十全十美的圣母,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多数是贴近生活的普通女子,展示她們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生活困境。苏童并不同于其他作家那样刻画女性,将女性的受压迫全部归咎于社会,而是注意到女性自身的局限性,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传统女性形象。苏童笔下女性的悲剧命运多与她们对男性有极强的依附性有关,这种依附近于一种病态。他作品中的女性没有真正摆脱依附男性的奴性心理,仍纠缠于男权传统的女性角色中不能自拔,这是女性的不幸,也是女性悲剧根源所在。

参考文献:

[1]张学昕.孤独“红粉”的剩余想象——苏童小说人物论之二[J].南方文坛,2007(02):4-7.

[2]陆琳.简论苏童女性小说的新视角[J].安徽大学学报,2000(04):54-55+59.

[3]金铎.论苏童小说的女性书写[J].小说评论,2013(03):165-169.

[4]吴义勤.苏童小说的生命意识[J].江苏社会科学,1995 (01):116-121.

[5]林舟.女性生存的悲歌——苏童的三篇女性视角小说解读[J].当代文坛,1993(04):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