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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塞佩·托纳多雷电影中的丑审美范畴研究

2019-06-27韩潇潇黄霁风

戏剧之家 2019年15期
关键词:审美特征审美价值

韩潇潇 黄霁风

【摘 要】由朱塞佩·托纳多雷导演,莫妮卡·贝鲁奇、圭塞佩·苏尔法罗主演的影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背景,讲述了玛莲娜——西西里最美丽的女人的故事。本片在情色的外衣下展现了战争中扭曲的社会与人性的丑陋和邪恶,具有极强的现实性,电影中也深刻展现了馬克思主义美学原理中丑的审美特征和审美价值。

【关键词】《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丑陋;审美特征;审美价值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5-0188-03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朱塞佩·托纳多雷导演的一部电影,影片故事发生的时间设定在“二战”时期,一个名为西西里的普通小镇里,有一个美得让人迷醉的少妇玛莲娜,她的丈夫服役去了前线,留下她一个人陪伴年迈的父亲生活,她一个人抱着丈夫的照片跳舞,或者一个人吸烟来排解自己的寂寞。玛莲娜的美是全镇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男人驻足,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男人为她如醉如痴。其中13岁的雷纳多也被玛莲娜的美所吸引,他骑着自行车悄悄地跟踪玛莲娜,攀爬院墙偷窥她,雷纳多对于玛莲娜的爱,不仅仅是从肉体上的欲望,也是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纯洁的爱。然而实际上,镇上的男人都只贪图玛莲娜美色,女人都心怀怨恨和嫉妒,于是一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诋毁诽谤,甚至是更糟糕的事情在玛莲娜的身上发生了。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通过对玛莲娜美丽的刻画和其他人物角色的塑造,对比反衬出因战争动荡不安的社会和变态扭曲的人性,深入展现了马克思主义美学原理中作为审美范畴的丑、其具有的审美特征和审美价值、以及与其他审美范畴的关联作用,从而使电影的艺术层次更加丰满,意义更加深刻。

一、丑的审美界定及分类

丑,有时也称为“丑陋”,是一个特殊的否定性审美范畴,具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广义的丑是现实对人本质的否定,是对目的与规律相统一的破坏与背离;狭义的丑则是对优美的纯粹性、完美性与和谐性的否定与破坏,即是纯粹美和绝对美的反面。总之,不论是广义还是狭义,还是从不同审美角度,丑的本质属性就是否定、背离和苦味愉悦。

与自然美、社会美和艺术美相对应,丑也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自然形态的丑,如残疾身体的丑等。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中,玛莲娜的丈夫尼诺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在二战期间奔赴前线,在沙场上断送了一条手臂,再回故乡时已经是一个残疾人,是外貌上的丑陋,这是在特定历史阶段人类“不可避免的丑”,但这类丑并不涉及“恶”的内容,尼诺之所以成为残疾人,是因为上战场杀敌,因而尼诺是审美实践中应该包容甚至是尊重的对象。

二是社会形态的丑,是社会生活中我们所说的“邪恶”之丑,如坏人的丑恶行径等。这种丑是审美实践中应该加以批判和挞伐的对象,也是电影中展现出的丑陋的主要来源。以西西里小镇中的女人为例,她们嫉妒优雅大方、美丽从容的玛莲娜,并且对她恶语中伤,肆意伤害。她们对玛莲娜的嫉妒已经到达了极限,她们用自己魔鬼般的想象把玛莲娜塑造成了一位招蜂引蝶、卖弄风骚的低贱女人,当臆想在女人们的脑中成为她们以为的既定的事实,风言风语便在小镇上传开了,无数背后的谩骂和诋毁,把玛莲娜推到了风口浪尖。最终小镇人们在欢庆战争胜利结束时,女人们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带着自己满腔的嫉妒和怨念,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玛莲娜,像豺狼虎豹般凶狠地剪掉她美丽的长发,撕扯她优雅的衣服,践踏她高高在上的自尊,让玛莲娜的窘态、脆弱甚至是不堪,毫无遗漏地展示给小镇上男人看,使他们看清曾经梦寐以求的女人现在的模样。可以说小镇女人的嫉妒与仇恨,让她们所做的一切成了罪恶,也成了社会形态上的丑陋。

三是艺术形态的丑,这类丑跳脱出现实生活的框架,经过了艺术规范和艺术理想的浇铸,进入艺术范畴,转化成了艺术美的一部分。这个分类其实就是对《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高度概括,该影片所呈现出来的人性与社会,就是通过思想、技术的加工,把丑陋的审美范畴以艺术的形式呈现出来,具有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1]

二、丑的审美特征

丑的食物所呈现的外观特点是不完整、无规律和不和谐。丑的各个部分通常是残缺的,它们所形成的关系是冲突的、破碎的和分裂的,因而不能构成一个完满、和谐、统一的整体。但由于人类历史、人类审美心理结构和人的本质对象化过程的复杂性,导致了丑的审美特征需要在复杂局面中进行深入的把握。《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部电影对于丑的展现是多层次的,所以需要从美丑对立、美丑共存和美丑转化三个方面分析。

(一)美丑对立中丑的特征

对于美丑,最为普遍的认知就是两者处于一种对立关系中,即美与丑是对立面,它们相互否定,同时也相互界定。而这里确切意义上的丑,不仅与美对立,而且与伦理内容中的“恶”和认识论意义上的“假”具有总体对应的关系,这种关系使广义的丑称为广义的美的反面,这就是丑在美丑对立的情况中所具有的审美特征。

在电影中,小镇上的男人和男主人公雷纳多就是丑与美的对立。玛莲娜每次从街上走过,几乎所有的男人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逗留,他们的眼睛像一个个无底洞,里面满是不可言述的欲望与贪婪,男人们私下里无所顾忌地妄论她,用肮脏、戏谑的话语袒露内心对于玛莲娜无尽的占有欲,明面上个个赔着笑脸,在玛莲娜面前低头示好,她衔一根烟都有成群的人给她点火。[2]这些男人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可以玩弄一次西西里最美丽的女人,既占有了美丽尤物,也展示了自己男性的雄风。然而当战争结束,玛莲娜在广场上被女人们扒光衣服、殴打践踏,所有的男人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直至玛莲娜哀号离去。相反,雷纳多是真心爱着玛莲娜,他为玛莲娜的遭遇而苦恼,为她的堕落而悲哀。当玛莲娜不再风情万种,而是洗去铅华,孤身一人,带着饱受风霜的憔悴面庞和受尽凌辱的身心踏上远离小镇的列车,只有少年雷纳多默默地关注她,看着列车驶向远方,再最后一次为他钦慕已久的女神送行,并在尼诺回来之时,告诉他玛莲娜离开的方向。

所以,小镇男人的无耻下流、冷漠虚伪和雷纳多的善良真挚形成了对立面,他们分别代表着“假恶丑”和“真善美”,两者彼此对立、互为因果。电影中小镇男人丑陋的存在也正是为了凸显人性的污点和邪恶,成为人类追求美的进程中必须加以避免、加以扬弃的阶段,它自身并不具有独立自主的审美价值。

(二)美丑共存中丑的特征

虽然,普遍来说,美与丑是对立的,但生活中还是存在很多美丑共存的局面,因为在现实中,没有绝对的美,也没有绝对的丑,两者可以互相交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必然同时包含着作为矛盾统一体的相互依存的关系,不同形式和内容分裂组合后,就会出现更多的样式形态,在电影中,主要表现为形式丑与内容的真善美的组合。

玛莲娜的丈夫尼诺就是这种组合的代表。影片中尼诺的镜头很少,只有局部的片段,但他展现出来的真正男人的气场让人过目不忘。作为一名战士,他刚结婚就不得不撇下妻子奔赴战场,为国效力。他走后,妻子玛莲娜更加无依无靠,只能在镇上男人女人们和生活的重重压迫下,逐渐走向堕落。然而尼诺的来信让玛莲娜再一次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使她能够在女人们的猜忌和侮辱中,在男人们的殷勤和算计中,坚守对爱情的忠诚,对丈夫的忠贞。战争结束,尼诺奇迹般地返乡,吊着一个空荡荡的衣袖,蓬头垢面,沧桑憔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遭受了镇上人们的侮辱后说:“为你们这群野种打仗的人不算英雄。”随后他从善良少年雷纳多口中得知玛莲娜的踪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追寻,最后二人依偎着重新回到西西里小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挽手相依,款款走过,尼诺坚毅的眼神和切实的行动表达了他对玛莲娜深深的爱。尼诺,尽管他为国家失去自己的一条手臂,但他的精神和灵魂从未残缺。

所以,电影中的尼诺,和庄子笔下的很多人物一样,他们虽然面部残缺、肢体支离或佝偻,但他们往往有卓越而美好的灵魂。所以这种丑陋,对于作为人生实践阴影部分的包容,恰恰是人本质对象化活动的广延性和人类审美心理结构宽阔性的证明。

(三)美丑转化中丑的特征

美丑两者既可以彼此对立,自然可以相互转化,美的事物可以转化为丑的事物,反之亦然。在很多专家学者的眼中,玛莲娜是一个纯美的形象,她楚楚动人,高高在上,有着极大的女性魅力和诱人的力量,但私下认为,她正是一个展现美丑转化的人物。

影片中,玛莲娜的丈夫尼诺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后,镇上的男人们都暗自窃喜,以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镇上的女人们都妒火中烧,拒绝为玛莲娜提供食物,想把她逼上绝路。又恰逢战争形势急转直下,经济萧条,政府停发了玛莲娜的生活津贴,种种极端的做法使玛莲娜陷入了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双重困境。朱塞佩导演在电影中设置了诸多情节来展现玛莲娜的困境——为了饱腹,她甘愿与丑陋矮小的男人共度一晚,愿意剪掉自己柔顺秀美的长发;为了生存,她只能牺牲美色,最终沦为德国人的高级军妓。战争结束后,玛莲娜最后的自尊也被镇上的女人们践踏得分毫不剩,发丝凌乱、衣不蔽体、浑身伤痕,曾经抢着向她献殷勤的男人们此时都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目睹玛莲娜的美丽逐渐消磨殆尽。[3]但在电影的尾声,她和丈夫尼诺相互搀扶回到了小镇,玛莲娜的风姿绰约被时间洗尽,生活重新赋予了她平淡的美丽,她依旧楚楚动人。

玛莲娜这个人物所展现的,就是美与丑的不断转换。风姿绰约时是美的,因生活而堕落时是丑陋的;重新拥有爱情,回归生活是美的,这是一个循环。在美丑转化的过程中间,存在着“催化剂”的因素,即影片中的男人与女人,她们的丑与恶成为玛莲娜堕落路上的垫脚石,以丑恶带动新的丑恶。所以,美丑转化导致了丑与非理性和意识、丑与恶以及丑与假之间更加复杂的关联特征。

三、丑的审美价值

丑的必然存在根据在于,现实生活从来并非合乎人性的存在,而自始至终都处于人的实践社会中,丑陋负面的角度警醒告示大众人生不应如此,用辩证的观点看,这正是肯定了正面的生存意义,即生存应当是美好和谐的、符合目的的、令人喜爱的,这种肯定价值就是通过对丑的否定来获取的。丑的否定具有不同的意义层次和呈现形式:在美丑对立依存的意义上,丑的审美价值主要表现为对比和陪衬美;在美丑交互转化的意义上,丑的审美价值主要表现为丰富和激活美。

(一)对比和陪衬美的价值

在正常情况下,丑可以增大心理反差,因而可以多方面映衬、增强了美的效果。在玛莲娜祭祀自己战死沙场的丈夫的桥段,她身着一袭黑裙,低头默默读着祭祀的文稿,下面男人女人议论纷纷。有的人讨论玛莲娜的丈夫,有的讨论她的家庭情况,有的偷偷开心,甚至有的巴不得立马可以拥有这个美丽的女人。一场祭祀会,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他们不仅嘴脸丑陋,还展现出冷漠、贪婪、无耻等多种多样社会形态的丑陋,但正是众人多层面的粗鄙丑陋,才让玛莲娜的高高在上、自信优雅和美丽善良产生出更加强大、震撼的效果。尼诺也是如此,从战场回来的他虽然手臂残缺、蓬头垢面,但这种曾是层面的丑陋,却反衬出他上场杀敌、深爱妻子的英勇高大形象。

因此,这种意义上的丑,不是正面肯定的,而是需要通过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加以扬弃,并使其对比和陪衬的审美价值释放出来。

(二)丰富和激活美的价值

在美丑转化中,狭义的丑进入审美领域,以其畸形、混乱和不和谐等形态特征,对以优美为代表的传统习惯的和谐、对称、均衡等形式美构成背离和破坏,从而丰富和扩展了广义的美的内涵和范围,激活了人类的审美生活和审美实践。[4]影片中,玛莲娜丈夫的祭奠仪式举行后不久,年轻的军官与年老的牙医便来到玛莲娜家中阿臾奉承,谄媚地陪上自己的笑脸,企图得到玛莲娜的青睐,成为她的第二任丈夫。不幸的是,二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引起了争执,此事东窗事发,连带玛莲娜在内,三人一同在舆论的逼迫下卷入官司。法庭上,法官的询问与众人的目光同时砸向玛莲娜的时候,没有人帮她辩解一句,只有一位丑陋年老的律师——她父亲的好友,幫助了玛莲娜化解困境。然而,他伸出的不是援手,而是“魔爪”,他的帮助不过是为了能在胜诉后让玛莲娜献上自己的身体。因为太美丽,类似的事件一件件地在玛莲娜身上发生,但她为了生存不能抗拒,她只能默默遭受全镇男人们的偷窥、觊觎,掉入他们设下的无耻狡诈的阴谋。在这种窘困的环境下玛莲娜一步步退让,她先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后是成为军妓,为了生存下去,她高贵的自尊与纯洁的美丽被破坏殆尽,在无边的邪恶中沉沦。

朱塞佩导演用多种情节让玛莲娜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却无不是把她从一种美引向另一种美。如果说开场的她是一种纯粹的优美与高贵,是自然形态层面的美,那么当她和丈夫尼诺再次回到镇上,洗尽铅华,不念以往的侮辱,以一个平凡妇人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这就是一种残缺的美丽,在经受过丑陋的冲击后,她内在社会形态的美就展现出来了。

所以,这种意义上的丑,是一种补充性思维,也是一种去蔽性思维,在将丑多元化、多维化的同时,也能够激发美,是其具有突破思想牢笼和思维禁区的价值。这也是玛莲娜这一人物形象可以如此经典的原因之一。

四、丑和其他审美范畴——悲剧

丑与悲剧的融合是很普遍的形式,丑直接且大量地出现在悲剧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独特作用。两者相互关联,互为因果。《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是一部美丽的悲剧,玛莲娜的一生也是悲剧的具体体现,但悲剧的诞生,正是由多方面、多形态层面的丑陋推动的。如此,电影就能够引发审美者的恐惧、怜悯与悲伤等诸多复杂的情感反应与审美感受,使电影更加丰富、完满。

五、结语

丑作为艺术中的一类审美范畴,被广泛地运用在艺术领域,艺术家也逐渐关注丑,用艺术作品表现丑,艺术批评分析丑,“丑学风尚”在当今影视界也逐渐形成。《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没有直接描述战争的惨烈和残酷,而是间接指出了战争的根源在于人性的丑陋,也正是因为丑的特征和审美价值在这部影片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这部影片至今依旧是意大利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值得更多人学习和思考。

参考文献:

[1]赵頔 .中国大陆文艺美学学科发展史实研究(1971-2000)[D].山东:山东大学,2008.

[2]刘常兴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人性的碰撞 [J].电影文学,2015(18).

[3]安晓燕 .《暴裂无声》:忻钰坤的叙事实验 [J].电影文学,2018(20).

[4]刘霞 .解读影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纯美与残美特质解读[J].电影文学,2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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