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与回忆:纪念李学勤先生专栏”小序
2019-06-26任大援
□任大援
李学勤先生(1933.3.28—2019.2.24)的逝世,是中国学术界的一大损失。他在古文字学、简帛学、考古学、思想史及古史研究诸领域做出的成绩,当代学者鲜有与之比肩者。学勤先生仙逝后,学界同仁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对李先生的思念缅怀,对其学术成就进行追思与评价,使我们更加全面地认识了这位学术前辈。
在李学勤先生的诸多学术成就中,有一个重要领域,可能还需要再加以深入挖掘,这就是国际汉学研究领域。为了落实这一想法,我们在这一期设置专栏——“追思与回忆:纪念李学勤先生专栏”。在这一专栏中,我们发表李学勤先生本人的《作为专门学科的国际汉学研究》、张国刚的《国际汉学研究的意义——纪念李学勤先生》、刘国忠的《李学勤先生与国际汉学研究的学科建设》三篇文章,用以追思这位在中国本土推动国际汉学研究的引路人。
《作为专门学科的国际汉学研究》一文,原本是李学勤先生2001年为北京外国语大学60年校庆之际举办的“世界著名大学汉学系主任(汉学家)国际学术研讨会”而作,后来发表在《中华读书报》2001年9月19日的“国际文化”版。今天我们再次拜读,不仅感到其中所具新意并不过时,而且对今后的国内汉学研究仍有切实的指导意义。在这篇文章中,李学勤先生对国际汉学研究提出了六点期待,或者说六个任务,概言之,就是汉学的发展道路、汉学对中国学术的研究取得的成绩、汉学家及汉学著作的文化背景、汉学对中国学术演变的影响、汉学对西方学术演变的影响、国际汉学的现状及今后的发展趋势。
对于这六点期待,国内的汉学研究已经做出了一定的回答。例如在汉学史方面,已经有《国外汉学史》《西方早期汉学史》《西方汉学十六讲》等好几部著作,在其他五个方面,比起20年前,也都有不小的进展。但是,总的来讲,我们仍需长足的进步。有志于从事国际汉学研究的学者,特别是年轻学者,可以细读李先生的六点期望,念兹在兹,继承发扬。《国际汉学》杂志愿意成为推动者,为优秀的汉学研究成果提供高质量的交流平台。
张国刚、刘国忠二位学者的文章,从不同的侧面,记录了李学勤先生重视汉学研究的学术历史渊源、在汉学研究领域付出的心血、对后学的提携和关怀,也概括出汉学研究的一些心得。国刚先生以早年的清华国学院为例,讲述“清华文科传统”与汉学的密切关系,包括历史与考古互释、中文资料与西文资料互鉴、西方理论与中国文献相参等等,这些贯通的思路,都与汉学研究方法相关,也指出了汉学研究对中国学术研究所具有的现实意义,这在今天也是如此。李学勤先生,正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推动这种贯通研究的带头人。
国忠先生的文章,系统地介绍了李学勤先生到清华之后的汉学研究活动,其对国内汉学研究的推动,以及取得的成果,特别是他身体力行地与域外汉学家合作,取得的积极成效。例如他与汉学家合作,创办刊物,推动翻译,对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进行搜集与研究等等。其中特别讲述了一个西方汉学家因为不了解情况而对李学勤先生主持的一项重大史学项目进行批评,而后又转变了观点的生动例子。这些都表明,汉学研究领域中外学者互动极其重要,对学术研究具有推动意义。国忠先生的文章中还特别提到,李学勤先生多次强调将汉学作为一门“学科”的重要意义,以及他为建立这个学科所付出的努力,这点在今天仍值得我们思考。
在这里还要提到的一点是,《国际汉学》杂志自创办那天起,就得到李学勤先生的大力支持,他不仅是《国际汉学》创刊以来的首届编委,而且也是对我们工作指导最多的前辈学者。我们召开与汉学相关的会议,他总是乐于参加。几年前,当他得知张西平与我的团队完成了“梵蒂冈图书馆藏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文献丛刊”第一辑的整理工作并出版之后,非常高兴,亲自写了贺信,让我到他家中取回。见面之后,他详细询问了梵蒂冈图书馆中文藏书的来龙去脉和保管情况,并对整理出版提出了明确具体的建议。他在贺信中说:
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是独立起源的,但中国文明从来不是封闭的,与其他国家民族的文化一直存在相关和互动。自十六世纪以来,西方文化与中国遭遇接触,西学东渐,同时中学也在西传,文化交流日益昌盛。其间梵蒂冈所居的历史作用,是人所共知的。梵蒂冈图书馆的珍藏,久已闻名于世,然而中国学者对之了解尚少,长期是学术界的憾事。北京外国语大学在国际汉学研究这一学科处于领先地位。北外的学者,得到梵蒂冈图书馆的允许合作,开启了珍藏宝库的大门。同时获有在学术出版方面一贯具有远见卓识的大象出版社的配合,终能使这部珍异丛刊及时问世,实在应予祝贺。希望丛刊的工作更好地进行下去,对中外学术界做出更大的贡献!
李先生这封信,以前没有公布过,今天公之于众,一是提供一则李先生支持汉学研究的生动事例,同时也借此表达我们对他的敬重与怀念。
国际汉学研究是一项长远的事业。哲人其萎,我心思之,前人垂范,其则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