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病理中心:赋能基层 聚焦临床
2019-06-25刘文生
文/本刊记者 刘文生
基层医院严重缺人,缺技术,缺规范,第三方的进入将会带来怎样的变局?
在基层医疗机构,病理科是极为特殊的科室。“1+1”模式是常见形态,一名医生和一名技师构成了一个科室。部分医生甚至不一定具备病理诊断资质,或者临时由医护人员转岗而来。
两个人守候着一个科室,咀嚼孤独,习惯孤独。
孤独是多方面的。临床科室有主任、副高、主治,解决不了的问题还可以会诊,病理科不行,很多时候全院只有一个病理医生,往往单兵作战,遇到问题,全院几百上千号人,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稍好点的医院可能会有两名病理医生,但基层医院样本量低、经验不足,导致诊断能力有限,即便商量也可能难有定论。
面对一个胃镜小标本,病理医生常常纠结,到底是良性溃疡还是恶性肿瘤?到底是低分化癌还是淋巴瘤?每当这时,无奈、无助就会转化为庞大的孤独。
病理医生的孤独还在于,整个医院懂自己的人太少,领导也未必真正理解病理对于临床学科发展的价值和意义,发展理念无法有效传达。病理科主任脸上无光,临床科室主任见之常常侧目。
“说到发展,我有点没信心。照这样下去,基层医疗机构病理科只会越来越萎缩,患者流失严重,病理医生的待遇、地位也提不上去。”贵溪市人民医院病理科主任刘小宝言语中满是落寞。
刘小宝曾是“1+1”模式的亲历者,最近全省搞二甲评审,医院又招了两人,变成“2+2”。刘小宝讲,这还不是二甲标配,理论上讲要“3+3”。“问题的关键是,人招来了,能不能留得住?”
刘小宝经历的更大变化是,2018年初,医院与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上海衡道医学病理诊断中心(以下简称“衡道病理”)签署协议,共建病理科。刘小宝的信心回来了一点。“借助第三方,我们压力确实减轻不少。以后像我们这样的县级医院,肯定离不开第三方。病理科共建合作的现象会越来越多,这是大趋势。”
刘小宝告诉记者,贵溪市人民医院周边的几家医院,病理科全都共建了。
国家层面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鼓励设置独立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以提升基层医疗机构服务能力。2016年12月,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病理诊断中心基本标准(试行)》和《病理诊断中心管理规范(试行)》,对病理诊断中心的科室设置、人员标准和管理规范等做了规定。
资本纷纷布局,医疗机构也渐有寻求合作之意,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成为行业新热点。然而相比于医学检验、血透、消毒供应等,病理诊断技术含量和资质门槛更高,更为依赖专业人员、技术平台、质控体系,对临床诊疗的意义更加关键。高门槛意味着高标准、严要求,专业第三方将以何种姿态登场,基层困局又将如何突围?
10万人
按照相关统计,当前全国有执照的病理医生约1.7万人,缺口近10万人。
面向基层
病理是公认的疾病诊断“金标准”,是指导临床治疗和预后评估最可靠的依据。一直以来,病理科在中国的发展十分不乐观。由于培养周期长、工作风险大、劳动报酬低,年轻医学生不愿进入病理专业。按照相关统计,当前全国有执照的病理医生约1.7万人,缺口近10万人。病理资源严重不足,分布严重不均,优秀病理医生多集中在大城市的大型三甲医院,基层人才极度匮乏。
1 衡道病理已经逐步形成三个梯次、覆盖18个亚专科的病理诊断与医技人才的完善架构。
2第三方为基层提供病理全流程的技术赋能,确保患者可以得到专业的病理诊断服务。
如果没有5万~10万张各病种切片的积累量和10年左右的工作年限,其临床经验很难支撑起一个病理科的诊断需求。但基层能真正开展的量很有限,有的医院年样本量不过千例。
随着市场细分程度加深、基层能力建设要求倒逼和政策支持力度加大,一些以病理诊断和技术服务为主营业务的机构开始出现。2017年后,以病理诊断和分子病理检测为主营业务的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和医学检验中心大量涌现。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8年6月,全国各类区域病理诊断中心(含公立医院平台)达到226家。
2018年1月,占地2500平方米、覆盖基础与分子全病理、为医疗机构提供全流程病理诊断服务的专业化机构“衡道医学病理诊断中心”投入使用,这是国内第一家专业病理诊断机构,也是目前单体最大的病理诊断中心。
衡道病理联合创始人、董事长朱大为考察了300多家基层医院,看到的情况和大城市相比有云泥之别。基层医院严重缺人,缺技术,缺规范。按照专家的说法,如果没有5万~10万张各病种切片的积累量和10年左右的工作年限,其临床经验很难支撑起一个病理科的诊断需求。但基层能真正开展的量很有限,有的医院年样本量不过千例。
朱大为看准了基层市场,只有足够专注和垂直才有生命力。他和同事分析,虽然病理相比于检验、影像而言总量少、单价低、风险高,但恰恰大家都不愿意做、不屑于做、做得不够好,才有了衡道病理的生存和发展机会。随着医改的深入推进,基层病理的提升箭在弦上,“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他征求了上海市卫生主管部门和业内专家的意见,无一例外都表示支持,但大家认为这事并不好干。彼时,国家尚未提出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的概念,既有第三方病理诊断服务皆依托于医学检验所开展。
朱大为了解到,此前国家卫生主管部门已召集专家就单独设立病理中心做了讨论,说明国家有这方面的意向和考虑。既然要进入行业,就要牵头做一些有利于促进行业发展的事,2016年,朱大为邀请多位专家草拟了病理诊断中心建设标准初稿,上交上海市和国家卫生主管部门。在中华医学会病理学分会、中国医师协会病理科医师分会多年的倡导与支持下,经多位行业知名病理专家、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当年底,国家出台了病理诊断中心建设标准和管理规范。
2017年2月,衡道病理实验室依照国家标准动工建设,7月建设完毕,9月试运行,病理医技、远程网络、运营客服、继教平台、市场拓展团队一一建设完毕,次年1月正式对外提供服务。
在关键的医技团队建设方面,衡道病理已经逐步形成了三个梯次、覆盖13个亚专科的病理诊断与医技人才的完善架构:其自有的全职医技团队已达到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规模,并吸引30位国内顶尖病理专家前来多点执业,同时签约40多位会诊专家。
顶尖专家和全职医技团队支持了衡道病理“专业、高效、权威、特色”的发展理念。“我们为基层医疗机构提供病理全流程的技术赋能,确保患者可以得到国内最高水平的病理诊断服务,衡道病理的发展对标国际一流的能力水平,给临床和患者提供专业、高效、可靠、可及的服务,成为解决民生问题的系统性重要医疗机构,这是衡道病理的价值和使命。”朱大为表示。
事实上,衡道病理对基层的技术赋能,不局限于提供病理诊断服务或是技术解决方案,还包括通过其医学新媒体所进行的教育培训——其广泛的社会影响力甚至早于诊断中心正式运营,衡道病理就通过其公众号持续发布面向基层的病理诊断知识和常用技术干货,并邀请众多知名专家进行网络直播或是视频授课。
朱大为衡道病理联合创始人、董事长
虽然病理相比检验、影像而言总量少、单价低、风险高,但恰恰大家都不愿意做、不屑于做、做得不够好,才有了衡道病理的生存和发展机会。
建好一个病理诊断中心,不是说只要有资金、场地、设备就可以在全国撒网布点。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的存在要强化病理对临床的支持力度,而不是反之。
人工智能判别、辅助诊断是发展趋势,一旦经过验证投入临床,可以有效缓解基层人力短缺、标准不统一的问题。
共建共赢
朱大为认为,病理不同于影像、检验等,是连接临床与患者、基础与研究的桥梁,与临床有着更为紧密的联系。综合实力较强的三级医院,病理科本身还承担带教和科研任务,不仅不可或缺,还须进一步做优做强。这些因素决定了病理科不能完全脱离医院存在。
“建好一个病理诊断中心,不是说只要有资金、场地、设备就可以在全国撒网布点。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的存在要强化病理对临床的支持力度,而不是反之。”朱大为说。
这意味着,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在基层医院的打开方式被限定在共建或托管等范围内。而合作共建正是衡道病理在基层落地的主要模式。
基层病理医生对衡道病理的到来持欢迎态度,但最终拍板的是院领导。领导对病理的认识、想法和思路就显得非常关键。朱大为常常拿出国家最新政策文件,反复耐心地说明:第一,衡道病理是具备相关资质的正规医疗机构,不是无资质的商业公司,双方合作属于医疗机构间的技术合作;第二,衡道病理作为具有独立法人地位的医疗机构,对于所出具的诊断结果承担全部的法律责任;第三,衡道病理从事的不是市场已相对饱和的眼科、齿科、美容等业务,而是基层短缺、急需的病理诊断;第四,衡道病理不会取代医院病理科,而是赋能共进。
2018年初,一家二级医院要评审二甲,根据要求必须设置满足一定条件的病理科,但该院病理科唯一的医生离职后一直没有招聘到合适的人选。院长很想引入衡道病理,又担心和政策相冲突,影响医院的等级评审,一直犹豫不决。2018年6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关于进一步改革完善医疗机构、医师审批工作的通知》后,院长的顾虑彻底打消了。
根据政策,医疗机构可委托独立设置的病理诊断中心提供病理诊断服务,卫生行政部门可将该委托协议作为医疗机构相关诊疗科目的登记依据。也就是说,医院与第三方合作共建,可视为具备病理科相关能力。这无论对医院还是第三方,都是极大的利好。
政策的持续加力进一步打开了第三方市场。
目前,衡道病理扎根华东,同时也有华北和西部等地的医疗机构慕名前来合作,通过“建管共赢”的方式,依托医院病理科建设区域病理诊断中心或进行科室能力升级。2018年,衡道病理开展共建合作和亚专科会诊支持的基层医院达到138家。
共建之路通常从病理科的第一道也是最基础的工序开始——基础制片。由于操作规范、流程设置、试剂配比等因素影响,基层医疗机构制片和染色质量往往存在瑕疵,进而影响医生的后续诊断,一旦外出会诊,需要重新切染,费时费力。衡道病理会根据合作医院的实际情况进行指导和培训,只有前段质控稳定,才能保证后续病理诊断核心环节的精准。
贵溪市人民医院病理科目前均为初级医生,诊断能力不强,胃肠镜病理不怎么开展。按照规定,各类活检、穿刺都要做病理诊断。“我们去省里进修,学会一个疾病的诊断,回来后一年内只看几个病例,时间久了心里就会打鼓。”刘小宝介绍,以前病理科只开展常规病理检查,更多的是宫颈细胞筛查。
与衡道病理合作后,术中冰冻、疑难会诊、各类穿刺活检和小标本快速诊断可通过数字病理手段完成,免疫组化、分子病理等可通过专业物流快速送达衡道病理的核心实验室,由专家依托专业技术平台进行精准诊断。其中,术中冰冻诊断既是体现病理诊断水平的“皇冠明珠”,也是基层医院的痛点和难点,包括衡道病理在内,目前市场上仅有两家机构可以开展数字化远程术中冰冻病理诊断服务。
第三方进入后,除了诊断问题解决了,基层医疗机构也体会到了共建后的其他现实改变。一家医院病理科主任私下对记者表示,以前科室年收入30多万元,与第三方合作后第一年就增长到100多万元,人均绩效全院领先。病理科忙碌了起来,术中冰冻、胃肠镜病理等项目纷纷开展,病理对临床的支持显著增强,人员的工作风险降低,个人职业成长也有了保障。
一家医院病理科主任私下对记者表示以前科室年收入3 0多万元与第三方合作后第一年就增长到1 0 0多万元人均绩效全院领先
顺势而为
当基层医疗机构病理科还在苦苦寻求摆脱困境之路时,科技快速发展带来的挑战与机遇已势不可挡,要确保“金标准”的成色,仅仅靠守着显微镜显然无济于事。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无疑加快了这种形势。
“病理学已经进入数字病理时代。随着肿瘤发病率和病理科工作量不断递增,未来对数字病理的需求巨大。”两年前,行业专家便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根据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病理科教授步宏给出的定义,数字病理是基于全玻片数字扫描技术,将传统玻片上的全部图像信息进行数字化,形成数字化切片,医生通过计算机显示器进行阅片,完成对传统显微镜阅片形式的替代。同时,结合计算机存储及网络传输技术,可开展基于互联网的病理远程会诊和冰冻切片远程诊断。
“不论国内还是国际,病理等专业技术人员都是十分稀缺的,如果每家医院都建病理科,意味着需要更多专业人才。第三方通过数字病理可相当程度上缓解实体层面人力资源不足的压力,集中资源,发挥规模效应。”国家卫生健康委医院管理研究所研究员付强向记者分析。
事实上,目前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普遍开展了数字病理,病理远程会诊成为标配。如衡道病理设立了远程术中冰冻专职团队,年均阅片会诊量超过3000例。中心自建“衡道病理云”,前置化质控管理、全程指导取材制片、数字化切片传输、快速出具权威病理诊断报告。
伴随数字病理而来的必然是人工智能。同影像一样,“阅片”也是病理诊断中极具技术含量和技术难度的环节。一名病理科医生通常需要经历5~10年以上的成长和学习,才能具备独立签发报告的资质。以细胞学为例,通过深度学习、机器学习、医学图像处理等技术提取细胞的关键特征,AI可快速识别涂片上病变细胞的分级类别,辅助医生筛查,明显提高阅片效率和准确率。
“人工智能判别、辅助诊断是发展趋势,一旦经过验证投入临床,可以有效缓解基层人力短缺、标准不统一的问题。” 朱大为表示,衡道病理开发的胃肠道、消化道癌的人工智能辅助诊断系统目前正由上海知名三甲医院牵头开展多中心验证。
此外,分子病理也是第三方的机会。当前,肿瘤诊治已达到分子水平,分子病理检测对一些肿瘤分子分型后,医生可据此决定治疗方案。刘小宝认为,随着靶向治疗在医院的推广,分子病理将大大提高病理科的地位。而以患者个体信息为基础,第三方病理诊断中心可辅助基层医疗机构为患者制定最佳治疗方案,对靶向药物选择、疗效监测、预后评估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