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音一曲，传唱千年

记者 陶瑾

阿哥哎，水田里么一片水汪汪哎。阿妹哎，秧苗苗么长勒得土方浪哎，赤则个脚么撩起小脚膀哎……这是白茆最古老的声音。山歌是吴歌中最常见的形式，唱出了吴地乡情。除此之外，吴歌还有号子、小调、风俗歌（有的叫仪式歌）、儿歌等许多样式。总之在江南水乡用吴语演唱的民间歌谣，都可以称之为吴歌。

古老的吴歌被一代代人传唱，更具生命力。对于吴歌的保护、传播与传承，苏州也从未停下，并在变与不变中不断寻求新意。

苏州人怎能不识吴歌

曾经，苏州大街小巷，人人爱听那一曲委婉清新的吴歌。曾经，有个山歌协会还举办了一场对歌比赛，几百名山歌手在河两岸一字排开，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吴歌的盛况不止于此。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白茆山歌的优秀作者和歌手六上北京，二进中南海，由陆阿妹演唱的芦墟山歌《五姑娘》，填补了汉族无长歌的空白。

吴歌作为一门古老的非遗宝藏，距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吴歌不是“阳春白雪”，而是老百姓自己的“下里巴人”。它生动记录了江南农民和下层人民的生活史，承载着一个民族上千年的文化传统和人文精神。吴歌始终伴随着农民和渔民的劳作与生活，它飘荡在田埂地头、船头水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风情唱一方歌。鱼米之乡的江南苏州，形成了几种不同地域文化的山歌流派，即常熟白茆山歌、张家港河阳山歌、昆山昆北山歌、太仓双凤山歌、吴江芦墟山歌以及胜浦山歌、白洋湾山歌、阳澄湖山歌。

吴歌有姿态万千的外在形式，更有深厚的精神内涵

白茆山歌以其特有的艺术魅力，在吴歌中一枝独秀。它的曲调丰富多变，有大山歌、小山歌、四句头、三吆三环、划龙船调、搭凉棚调等几十种曲调。河阳山歌保留了生活的原汁原味，仿佛是一幅画，画中人物呼之欲出，表情丰富细致。而白洋湾山歌犹如水中涟漪沁入你的心田。“头一只台子四角方，岳飞枪挑小梁王。第二只台子凑成双，辕门斩仔杨六郎……”白洋湾地区的“山歌达人”顾凤珍唱起《十只台子》，让人听完意犹未尽。当地山歌题材广泛，私情山歌、历史山歌、风物山歌、盘答歌、杂歌均有发现。山歌手的衣着也独具特色，女性统一着青花蓝布衣，男性着白色汉装。以对唱的形式为主，这边唱罢那边和。

吴歌有姿态万千的外在形式，更有深厚的精神内涵。关于天地，关于生活、关于家风、关于信仰……吴歌的价值等待着我们去发掘，去感悟。

吴歌之式微与希望

今天，吴歌的没落已是不争的事实。代代相传的吴歌，悄然离开了我们的生活。人们听不到吴歌，甚至许多苏州人不知吴歌为何物。实地采访中记者发现，吴歌的烙印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见了。在芦墟镇走一圈，不仅没有听到芦墟山歌的声音，也未找到山歌的字样。在张家港凤凰镇的河阳山歌馆，前来参观的人寥寥无几。据悉，凤凰镇上会唱河阳山歌的人仅剩数十人，且多为六七十岁的老人。山歌手的断层，是阻碍吴歌传承发展的重要因素。

吴歌的传承，离不开民间歌手的薪火相传，但文人的关注、挖掘和搜集、整理，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已是90岁高龄的沈石，从事吴歌研究几十年，前两年参与编撰出版《听声 耳畔苏州 吴歌》一书。

作为主要作者的沈老，谈起吴歌来颇有见地。“无论站在传统角度，还是音乐本身，吴歌都应得到年轻一代的关注。现在的社会本就已经很浮躁了，如果大家再接受各种流行音乐信息，只会让年轻人的心更难沉淀下来。而传统乐曲不一样，无论从旋律、歌词、唱腔，都能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沈老说，近年来吴歌的生存环境确实比较严峻，吴歌的生命力是有的，但会慢慢弱化，这是不可扭转的现象。我们要做的，是让它活态传承，而不是躺在博物馆里。

为了让山歌文化走进当代生活，各个吴歌盛行地区，都在成立演唱、研究的组织，白茆山歌队、芦墟山歌研究会、白洋湾山歌表演队、黄埭镇冯梦龙山歌艺术团、阳澄湖渔歌演唱队等都在活动着。有的地方还开设山歌传承班，开展“娃娃学山歌”活动。

如今，吴歌在孩子们中积极传唱着。苏州园区一家国粹馆的吴歌表演社里，一些低年级的小学生学了半年时间，就能咿咿呀呀将吴歌演绎得有板有眼了。

【微访谈】

乌培宁 摄

《现代苏州》：您对吴歌的研究是如何一步步深入的？

沈石：我是听着吴歌长大的。从小外婆教我唱“排排坐，吃果果”等儿歌，妈妈唱《紫竹调》《孟姜女过关》等小调给我听，这些至今还记在我的心里。大学毕业后去参军，在外面呆了50多年。回苏后，在文化部门工作，后来承担了《苏州民间歌曲集成》的编撰任务，三年时间里，我接触了很多吴歌。通过收集、整理、研究吴歌，我发现吴歌是吴文化的重要宝藏。作为一个苏州人，如果不懂吴歌，没听过吴歌，该多么遗憾、多么浅陋！

《现代苏州》：吴歌中有什么宝贝，让历代文人学者情有独钟？

沈石：吴歌的文学价值，归结起来就是真、善、美。它接地气，雅俗共赏；它不过时，不该被丢弃。今天，我们要对吴歌遗产仔细品味、认真继承，来好好改一改文风。

《现代苏州》：我们该怎样对待这份宝贵遗产，让吴歌继续丰富我们的生活？

沈石：吴歌要让现代人喜欢并在心里扎根，创新发展是必然选择。以吴歌音乐为基因，创作新民歌，是传承吴歌的有效方法。不过，一些老歌手唱的山歌，比较原汁原味，通过录音、录像都能保存。在老歌手日益断层的严峻当下，我们必须大力抢救，进行原真性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