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花尽头

○湖北省松滋市第一中学 李诗琪

春日江南，细雨霏霏，像一幅素净简洁的水墨画。透过窗子，隔着朦胧的水雾，我看见摇曳的树木，想到老家的芦苇以及如雪的苇花。

老家多湖泽，湖滨总是挤着一丛丛芦苇，规模可观，在风中摆动。秋季，苇花便闪亮登场，若初降的白雪，纷纷扬扬。

苇花自诞生起，一缕忧思便一直萦绕于身。这缕忧思最早见于《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即芦苇，后以“蒹葭之思”寄寓怀人之意。

童年时我常住外婆家，坪前便是一方堰塘，周围生长着些许芦苇。这些芦苇虽不像《诗经》中所述的那样茂盛，却在我童年的生活中扎下了根。盛满虫鸣的夏夜，外婆搬一把摇椅于庭院中，摇一把蒲扇，任那明净的月亮洒落一片清辉。微风拂过，苇波泛起，深绿的苇叶融入墨黑的夜色中，让人看不真切，只听见飒飒的响声，浩然邈远。秋天，黄昏残阳下，苇花在余晖中翻转升腾，翩然飞舞。

身处乡村的时光不过匆匆六载，虽然当时我不知世事，但那一片风景让我此生难忘。后来，还未好好看看这些苇花，我就背上行囊奔向远方了。城市即使再繁华绚丽，也只是过眼云烟，不能真正接纳每一位过客。在远方的城市，我惦念着外婆，以及那方堰塘和如雪的苇花。

十数载光阴如同刹那，典当了年华，换来的只是那愈发厚重的忧思。当我再回首过往时，老家早已不是昨日模样。外婆的摇椅虽在，但已陈旧不堪，失去了主人，显得寂寞而悲凉。外婆的身影，如今我只能在梦里遇见。那片芦苇呢？早已消失殆尽。依稀记得那挺立不倒的芦秆、飘扬如旗的苇花，如今那儿却一片荒芜。

那时心怀童真，不觉得青春易逝、红颜易老，只想“爱我所爱，行我所行，听从我心，无问西东”。然而，人事飘忽，烟火迷离，谁也说不清未来到底是怎样的。唯有把握现在，活在当下，方才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家乡的芦苇少了许多，我再也觅不到当初的模样，但仍有那温暖的人情常伴随着我。

点评

许多人写家乡，往往是笼统叙述，诸如白墙青瓦、青石板路、池边柳树等等，这些虽然确实属于常见的乡村景貌，但无法准确地呈现出家乡的独特之处。作者很聪明，她抓住了家乡的独特景物——芦苇，通过描绘它在不同季节的状貌，并叙述其承载的情思，生动地呈现出一幅纯美的乡村生活图，以及一段悠闲、自在的乡村时光。文章最后芦苇归于荒芜，又写出一些忧伤，令人感慨。

（张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