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抗震精神的诠释者
2019-06-18杨立元
杨立元
得知张庆洲罹患重病的消息,我十分震惊。那是周末我去北京参加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诗人、铁路作协原秘书长李志强夫妇看望我时告诉我的。回到唐山后,我与诗坛“燕赵七子”之一的东篱先生去医院看望他。见到他时,不仅大吃一惊,人已经完全脱相,脸色蜡黄,已经不能言语,只有眼睛还有些亮光。听他的夫人说,他前两天还能与人交谈,就是这两天身体骤然衰竭,但我们说的話他还能听见。人已至此,还能说些什么?我忍住悲痛,安慰他的夫人后,嘱咐了一些必要的话。
离开医院后,我十分懊悔,若是早两天见他,或许还能够交谈。现在什么话也不能与他说了,遗憾至极。回来后,我给在北京的李志强打电话,告诉他庆洲的情况非常不好,望他早做准备,帮助料理庆洲的后事。因为志强与庆洲同为铁路作家,是最要好的朋友。庆洲的后事自然要由志强多帮助操办了。
星期四下午4时许,我骑自行车去看望一位退休的老师。路上,李志强给我打来电话,说张庆洲在下午3点多钟已经去世了。我听后,把自行车停在路旁,心情沉重,沉默无语。
星期五晚上,李志强让我代表唐山市作家协会在张庆洲的告别仪式上讲几句话。晚上,我用微信告诉了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关仁山。仁山用微信表达了对庆洲的悼念之情:“令人悲痛,愿庆洲一路走好!”
星期六上午,我与东篱及著名报告文学家王立新一同前往张庆洲生前居住的小区,参加追悼会。在那里,我还见到了张有路、姚建新等好友。
仪式开始后,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讲了如下的话:
各位朋友、亲友: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著名报告文学家张庆洲先生,以表达我们对他的哀思和缅怀之情。
张庆洲是一位有品位、有风骨、有个性的作家。多年来,他以旺盛的激情、坚韧的毅力创作了长篇小说《震城》《红轮椅》长篇报告文学《唐山警世录——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幸存者说——唐山警示录续集》《军人血统》等作品。他的作品形象地诠释了唐山抗震精神,实证了“唐山抗震精神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体现”的重要命题。他的《震城》是唐山大地震后较早地反映唐山大地震实况的长篇小说;《红轮椅》则是以我校(唐山师范学院)一个真实的中国首例无性婚姻而写成的,高扬了“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的人文情怀。尤其是他的《唐山警世录》轰动了海内外。他以惊人的胆识揭示了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站在人性的高度发出了“生命的尊严高于一切”呼喊,高屋建瓴、警醒人心。这部书先后被两个出版社出版,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社和中国铁路文联在京召开了作品研讨会,在文坛产生了重大影响。
我们与庆洲是文友、朋友和挚友,相知甚深,相交甚久。对于他的辞世,我们十分悲痛。他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他的作品会永远留存,他的人品会被我们铭记。我们会永远想念他、缅怀他。庆洲,一路走好!安息吧!
这是我的肺腑心声,也可以看作是对张庆洲创作历程的一个简单归结吧。
送走庆洲,我心绪难平,与张庆洲交往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我与庆洲交往,是在他的长篇小说《震城》出版后,有人向我积极推荐此书。在此之前,只有单学鹏的《劫难》对唐山大地震的情况进行了描述。我看后当即写了评论,并与庆洲交换了意见。此后交往便多了起来,以致成为知心朋友。后来,我对他的多篇作品写了评论。
他的作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长篇报告文学《唐山警世录——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为了写好此书,张庆洲以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进行了长达7年的采访。可以说,这是唐山大地震后,最真实地再现唐山地震预测景况和思索,对人类生存具有的警示意义的一部大书。书中既有对唐山大地震前后全景式的展现(有大量的照片和实物作为辅助说明),又有对唐山大地震的经验教训的总结,还有对未来进行了愿景式的展望。此书在悲怆的情感中渗透着精辟的议论,在深邃的意理中包含着浓烈的悲悯情怀,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因此这部书被一些专家誉为唐山大地震文学的力作。我在长篇评论《唐山大地震文学论》中将钱刚的长篇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称为唐山大地震文学的开山之作,把《唐山警世录——唐山大地震漏报真相》称为压卷之作。这部作品先是在《报告文学》杂志上发表,后又在上海和香港两地出版社出版,香港卫视对他进行了专门的采访,引起很大的反响。《报告文学》杂志社和中国铁路文联在京专门召开了研讨会,许多在京的著名作家、评论家和地震学家参加了这个会议。在研讨发言中,许多老地质学家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因为震后,他们遭受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和非议。张庆洲责无旁贷地写出了事实的真相。为了还原历史真实,张庆洲以大无畏的精神采访了当年的参与唐山大地震预测的专家,同时用口录和笔录两种方式记录,并让当事人签字。书出版以后,自然引起轰动,网上布满了《唐山警示录》全文及评价。这因为:一是唐山大地震事件的重大,二是披露一些鲜为人知的事实。有的读者在读后这样写道:“张庆洲并不是一位知名作家,甚至,他是不是一位作家都不可知。8年的采访历程一定充满艰难,但他做了一件还原历史的事,足以让那些在城市的声色犬马间意淫着的‘大作家们汗颜。”对如潮的好评和一些非议。张庆洲并不在意。他说:“我们必须正视,地震能否预测、预报还在无休止的争论之中,但下次大地震并不因为争论而放慢脚步。在下次地震来临之前,我们还幸运地活着。中国是多地震的国家,还没有地震专家明确地告诉我们,中国没有大地震了。地震是惨烈的,无论你有多少财富,你的地位有多高,在地震面前一钱不值。地震一旦来临,我们不仅需要拯救肉体,还要拯救灵魂……”
为此书,张庆洲也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乃至我给《唐山警示录》所写的评论也受到影响……当然,唐山大地震之所以漏报有许多原因,尤其是政治的原因。当时“四人帮”正在作孽,预报并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旦消息发布会引起恐慌,产生严重的后果。但现在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多年,“四人帮”也早已伏法,是应该还原历史真相的时候了,是应该给唐山人民一个交代时候了。这正如这部报告文学最后所说的那样:“人类是应该正视地震预报现实的时候了。一个旧世纪过去了,100多万人在地震中遇难。一个新世纪来临了,我相信人类会一点一点聪明起来。联合国灾害科学与公共行政管理相结合全球计划项目,已经把开放型的防灾备灾策略摆到议事日程上,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官员们,在接连不断的大毁灭中应该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了。生命的尊严高于一切!”著名评论家丁晓原、王晖在2007年3月1日《文艺报》上发表的《2006年报告文学印象记》中这样写道:《唐山警世录》叙说的维度恰好与“20年前钱钢的《唐山大地震》形成互补,后者无疑是全景描述的典范,而前者却主要涉及对当年地震漏报真相的揭露,角度虽窄,但挖掘颇深。作者张庆洲并不是报告文学界的明星,但我以为他的文体感觉和艺术传达并不在当红的报告文学作家之下,他所表现出来的文风气质令人有久违之感,比如老道洗练的文字、深情而恰到好处的抒发、人物形象勾勒的简明生动,以及建立在访谈口述和历史文献基础上的强烈的纪实性等等。甚至可以这样说,这部《唐山警世录》,完全能够与《唐山大地震》一道成为报告文学作家对中国当代史重大事件的杰出表达”。我后来也这样写道:“这部报告文学不仅仅真实客观地再现了唐山大地震的预测情况,更重要的是报告中所显示的理性力量和人文精神,所透溢的强烈的忧患意识和忏悔意识。这是一本神圣忧思录,是一本地震悲剧史,一本理性启示录。可以断定,它势必对世界地震史的研究产生深刻的影响和重要的作用。这是因为:其一再现唐山地震预测景况和思索它对人类生存的警示意义。作者历经七载,三易其稿,以翔实的史料为基础,对唐山地震前的社会背景,预报情况,地震后的惨痛教训进行了深入调查和梳理分析,真实地再现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这部报告文学既是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又是一部难得的防灾减灾学的科学文本,也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历史史料。其二是深刻追寻了抗震精神和它对人类防震减灾的启示意义。其三是深入探视生命的价值和人性深度的哲学意义。《唐山警世录》不仅仅记录灾难,更重要的是记录和探视了在那个特殊时期人性的裂变和人际关系的微妙变化。在灾难面前,人是渺小的;在人与自然灾害的不屈抗争中,人是伟大的。他们面对死亡而超越死亡,面对灾难而战胜灾难,升华了生存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这也可以看作是对《唐山警示录》全面评价。
除上述作品外,他还创作了《青龙抗震奇迹考》,中篇小说《草民》《折箩》,短篇小说《鸟的》等,另有报告文学、杂文、散文见于报刊。其作品曾入选各种年选本,《人民日报》《中国新闻周刊》《文艺报》《凤凰卫视》《星岛日报》等媒体评介或选载。新浪、搜狐等网站有连载或评论,作品多次入选《中国报告文学年选》《报告文学》杂志特聘作家。
张庆洲是一位勤奋而又执着的作家,他以创作为己任、为生命,心无旁骛,终生不悔,靠着自己坚忍不拔的毅力、百折不挠的精神在写作的道路上跋涉,从一个文学爱好者而成为一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但他所走过的文学之路是一条坎坷而又多艰的。铁路的作家朋友和我说,作为铁路系统和北京铁路局的重点作家,张庆洲多次参与中国作协和铁路系统的重点题材创作,每次都出色地完成创作任务。
最初,他的作品先是在《唐山晚报》等媒体发表豆腐块文章,后来逐步发展到在《瞭望东方周刊》《中国作家》等大型刊物上发表文章,使得他的文章和人格日臻成熟。他多年坚持以震灾为主题的文学创作,不断推出新作品,体现出一位唐山作家的良知和使命感。为了写好唐山大地震题材的作品,他费尽心血,采访调查,虽经磨难,但痴心不改,写出了一系列的反映唐山大地震文学作品,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中国铁路文联、北京铁路文联等单位曾多次给他召开作品研讨会,肯定他作品的现实意义和艺术价值。自唐山大地震以来,他始终关注着地震预测、预报,以及由地震衍生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写出了《震城》《唐山警示录》等作品。在汶川大地震后,他采写了长篇报告文学《军人血统》,作品浸透着对地震灾区的大爱,也深刻地揭示了一旦地震来临我们如何做得更好的深刻主题,得到了广泛的认同。玉树大地震后,他又采写了《一位非主流科学家的地震扭波理论》,在《瞭望东方周刊》发表后,互联网各大论坛转载,并引起反响。他在追问:“海城地震之后,唐山人活得好好的,而唐山地震带走了数以万计的生命;唐山地震之后,汶川人活得好好的,而汶川地震又带走了数以万计的生命,汶川地震之后呢……我们活在两次地震之间!”对此,我们是要反思,要拷问,不要再使唐山大地震这样的灾难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所以,他写出了一部又一部的大地震题材的作品,用文学作品警示人们,告诫人们。
2009年1月他的长篇小说《红轮椅》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发行,并由中国铁路文联和唐山市文联共同在唐山师范学院召开了研讨会。作为第一部描写地震截瘫患者无性婚姻的长篇小说,《红轮椅》再现了唐山大地震前后的市井生活,描写地震截瘫人群这个特殊群体的生存困境,揭示了他们隐秘、复杂的内心世界,成功拓展了地震文学的表现疆域。不仅具有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同时也具有社会学价值和史料价值。这部无性婚姻的作品,试图对地震文学题材进行立体拓展与开掘,旨在唤醒全社会对特殊群体的同情和关爱。《红轮椅》是一部反映唐山大地震无性婚姻的小说,也可以说是当代文学中第一部描写无性婚姻的小说。它深刻地揭示了无性婚姻的生活境况,也深邃地透视了无性婚姻人的精神世界。它取自唐山大地震后唐山師范学院教师的一个真实的婚姻故事。作者借这个特殊的婚姻颂扬了“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唐山抗震精神,揭示了唐山人民“感恩、博爱、开放、超越”的新唐山人文精神,表现了人世间相扶相帮相怜相爱的纯正高尚的情操。
如今,张庆洲已经离开了我们,但他的作品会永存。因为他的作品不仅诠释了唐山抗震精神,展现了英雄的城市英雄的人们的精神风貌,有着特定的区域和时代意义,同时也有着广泛的意义和人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