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的流年
2019-06-18丁兆辉
丁兆辉
儿时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见,转眼间,我已人到中年。
于是,感慨时光无情,岁月有痕。
往事如流年,光影再现。
— A —
小时候,没有现在的幼儿园,那时叫托儿所,且在父母单位里。
记忆里,有关于那儿的片断痕迹,但不是很清晰。长大后,会从邻居姑姑远方表妹的口里获悉我幼时的部分章节,串成了记忆片断。
姑姑的表妹说,那时我一两岁,乖巧可人,但因爸妈都得上班,我便被托付给她们看护。现在想来,那时的人们是何等善良和纯朴,这等看护孩子的事情都会轻易接纳。而那位小姑,说实话,智力与常人是有稍许差别的,说话吐字不清,头脑不是很灵光,但人好,善良,也很温和。她说,当年是她和她的妈妈一同看护我的。每每至此,我都会内心温润,报以感激的微笑。
其实,那些过往的旧时岁月,如今早已尘封,我不是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着呢吗!因此,这份恩情,于我,依然弥足珍贵,毕竟,是她们的呵护曾伴随了我童年的光阴。有人哄,有人疼,在那样的贫瘠年代,我已是幸福至极。
长大后,常听老人提及,比我稍大的哥哥和姐姐们,好多可没有我的运气,许多人家的孩子因无人照看,家长只好在上班时将其狠心绑在炕上的窗棂边,腰上缠着布带,身边放些食品。那个年代,很难想象会有什么食物给孩子充饥,我想,充其量是饼干吧。任孩子白天独自哭闹抓挠,待哭累了,闹乏了,也便就地躺着睡着了,不管是炕上还是地下。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当然,那是邻居家的哥姐们,我的哥姐年龄相仿,分别相差两岁,大姐很早就可以看护哥哥了,到我这,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除了她们贪玩时。
后来,不知何种原因,我缘何又被邻居的姑姑和奶奶看护,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是几次?还是好久?我始终不敢正式询问我的妈妈。
我想,那段岁月,是母亲心底的隐痛吧。
— B —
如今,大姐见到二姐,一高兴,就会忍不住絮絮叨叨提及当年她们之间的事情。
大姐长女,勤劳持家,早早替爸妈看护家院,操持家计。于是,不知不觉中,大姐成了二家长,事事身体力行,严格管理。于是有了她和哥哥、二姐的“战争”篇。
六七十年代,家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大姐心疼爸妈,每日做完饭端上桌后,便会叮嘱我们要少吃,给父母多留。我听话,可当时正长身体的哥哥不听。听大姐说,那时哥哥肚子就像无底洞,总也吃不够,吃完自己的份儿,还会偷吃留给爸妈的。
于是一次次被“管教”大姐发现,一次次引发姐弟战争。
大姐之所以有怨言,对此始终耿耿于怀,是因为大姐的付出未得到应有的回报,每次大姐发现并制止哥哥的“贪婪”行动后,都会受到妈的训斥。大姐不理解。
当然,现在大姐“理解”了,她说,妈偏心。明明向着她,不领情,反倒挨骂,害得自己当年都舍不得饭吃。
大姐宣泄一遍,我们听一遍。听一遍,全家人哈哈乐一遍。
哥哥始终嬉皮笑脸,老妈总是充耳不闻。
至今,大姐当年的“冤案”始终未得到平反。大姐就一直心有不甘。
其实,说时,她是带着笑的,自己笑成一朵花。
还有一件事,令大姐难以释怀,那就是当年她和二姐的矛盾。
二姐排行老三,性格和我們略有不同。我们姐弟几个性格较直,而二姐恰恰相反,凡事不急不缓,但极有主意。
一直让大姐念念不忘的是两件事:一是当年大姐虽排行老大,但也是孩子,女孩子会聚到一起跳皮筋,那可几乎是当时唯一的娱乐活动了。据大姐说,她先把饭和菜蒸进大锅,架好柴火,算计好时间后,便跑到门外和伙伴们跳皮筋了。
此时,二姐出现了,她非要加入,可她小,够不着绳,也不会跳,人家都不愿带她。二姐来气,执拗劲上来了,就站在皮筋中间,谁拽也不走,一动不动,可气坏了大姐。
于是一顿捶,生拉硬拽把二姐拖回家。可刚想好好玩,倔强的二姐又出现了……活动总是被二姐搅和得一塌糊涂。
最终,大姐在愤怒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锅中正在蒸的饭菜,等到发觉时,为时已晚。
掀开锅盖,就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锅里的食物早就糊了,连木制的锅连子都烧糊了。甚至听大姐说,有几次锅盖都着火了。
大姐知道闯了祸,会挨揍的。于是迅速倒掉饭菜,再麻溜地做上一锅,至于事情能否败露,能否挨训,还要看当天爸妈的心情了。
每每说至此,大姐都会带着几分幽怨几分窃喜地看着二姐,而对方依然一副无所谓样儿,不紧不慢地回一句:
“谁让你们不带我玩儿。”
我都要笑抽了。
第二件让大姐念念不忘的事也是关于二姐的。
几年后,家中条件好多了,那时大姐和哥都已参加工作,只有二姐和我在读书。大姐说,二姐读书时根本不用心,所以书包总是瘪瘪的,可某一阶段,二姐的书包却总是神奇地鼓胀着,于是细心而敬业的大姐终于在一次二姐正准备“携款潜逃”时,被拦住了:搜包。
结果是,在书包里搜出了四个并排摆放的大面包!
结局是,收缴,交公。
每每至此,我都忍俊不禁,笑至腰酸肚痛。
二姐抱怨,“那时在家根本吃不饱,上学饿,就偷拿了家里的几个面包,还被你这‘管教没收了。”大姐理直气壮,“拿到没啥,你咋那么贪心,一下拿四个,你说能不发现吗?”
“哈哈哈……”我们每每都笑到前仰后合。
老妈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状。
— C —
如今,我的左脚脚后跟上有一道不起眼的伤疤,不仔细辨认看不清,可它却留给了我惊悚的记忆。
那时,我应该四五岁模样,已经随爸爸上他们单位的托儿所了。于是,每日爸爸都会用自行车载着我去上班。
记忆中,爸爸单位有一个铁制的大转盘,上面有十个左右的坐席,是给我们这些小朋友准备的,大概是爸爸单位哪位巧手的焊工师傅给制作的,那里,对我充满了无可抵挡的诱惑。尽管我每次转完之后都会头晕、呕吐。
每天清晨,爸爸都会把收拾漂亮的我抱上自行车大梁,梁上安有小座椅,有软垫,舒服极了。
想想,那时爸爸正年轻,骑车的速度风驰电掣,坐在自行车最前方的我,每天总是雄赳赳气昂昂地伴随爸爸一同“飞”进他所在的化工厂。
大概半年后,爸爸觉得我已经大了,毕竟小座椅放在自行车前梁上转向不太灵便,便撤掉我的小座椅,让我直接坐在横梁上。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也没说。
胆战心惊地试了几回,还好。可每次到爸爸单位厂门时,我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原因是爸爸的厂房有个陡坡,需要提前加足劲冲刺。爸爸每次加速冲刺,我都犹如经历一场战争。
只不过,那始终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再后来,爸爸又提出了新的想法,为进一步锻炼我的胆量,提议我可以直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锻炼锻炼。当年,我那么小,有什么办法呢?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这一次,我的胆儿非但没练成,反倒吓破了。
记得当时是夏天,我被爸爸小心翼翼地抱上自行车后座,全身紧张得佝偻成一小团。而爸爸丝毫没有察觉。
一路上还好,十多分钟的路程,期间,有时手因紧张不知该抓哪,偶尔会盲目地塞进自行车座下的弹簧里,随着爸爸骑行的起伏,小手会被毫不留情地挤压,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也不敢吱声。
冲刺又开始了,我紧张得无以复加。爸爸猛然加足脚力,车速瞬间加大,我一紧张,小手是不敢再塞进车座下了,可小脚……
好久后,待我醒来时,我躺在了家里的炕头上,爸妈正围在身边,满眼关切。我一脸茫然。爸说话了:“醒啦!老丫头,你可吓死爸了……这丫头,以后再也不能带你上班了。”
闻听后我很难过,猛然间又感觉到了清晰的疼痛。本能地抬起右脚,纱布,再抬起左脚,还是纱布。我又一阵眩晕。
妈妈告诉我,我的双脚卷进了自行车轮,好在都是皮外伤,到医院处理了伤口,左脚后跟缝了三针。
真的好痛哦!
再后来,爸爸没有兑现他的话,还是依然每天用自行车载着我上下班。不过,这次他做了让步,不再试图锻炼我的胆量了,又在后座上给我安装了儿童座椅。
我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
— D —
童年经济条件的贫瘠,与现今生活构成了极大反差,让人到中年的我们对儿女有了些许谈资。我对儿子说,一瓶罐头就可以治好感冒。儿子不信。可这是真的,真切地发生在我的童年。
那时我已入学了,不知什么原因我病倒了,孩童是不会撒谎的,几乎一病不起,没有原由。妈妈很心疼,聪明伶俐,学习又好,一个活蹦乱跳的丫头咋就忽然间蔫巴了呢?一摸额头,发烧了!妈妈着急了,上医院吧。
那个年代,轻易不会去医院的,大概是生活本就拮据,更舍不得这笔额外支出吧。而我病了,真真切切地病了,像感冒又不确定,且莫名地发起了烧。
经妈妈再三商量后,病恹恹的我还是同意了去医院扎针,因为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真的要挂了。记得当时天已蒙蒙黑了,妈妈牵着迷迷糊糊、有气无力的我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路过了一个经销点,那时的经销点少之又少,内售之物,于我可望不可及。而那天,大概是我的楚楚可怜相让妈妈心生怜爱,我听到妈妈对我说:
“姑娘,妈给你买个罐头吧?”
我一听,精神头马上来了,“好哇!好哇!”于是妈妈咬咬牙,领我走进了经销点,给我买了一瓶我早已垂涎三尺的桃罐头。我的心花儿顿时就怒放了。
出门后,我精神头大振,非要自己捧着罐头走,生怕它一不留神跑掉了,负了我的哈喇子。
于是,奇迹在此刻出现了,还没往前再走多远,细心的妈妈就察觉到了我的复活,小心翼翼地问:“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用不用去医院了?”一语点醒梦中人,这还用去什么医院呀?哪有病啊!短短几分钟,我的身体瞬间充盈了能量,我的精气神全部归位!
于是,我们打道回府。
至今,这一幕一直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很幸福,也很疑惑,为啥?一瓶罐头,就真的让我不治而愈?
儿子的诡谲回答是:馋滴!
— E —
小学二年级,我被选进了校文艺队,且成了主角。
我歌唱得一般,但表演和舞蹈极有天赋,每次都被老师委以重任。别小瞧我,那时的我可是有点舞蹈和表演功底的。
记得当年,我们镇上有个电影院,每次放电影都会成为小镇人家口口相传的头等喜事。
于是,电影放映后的短暂时光,成了我们这些孩童的欢乐练舞场。電影散场后,场地内一片狼藉,我们丝毫不介意。因为我们知道,一旦场地被清理完,我们也会被清理出去。于是分外珍惜当下。眼下干什么呢?当然是各自表演节目啦,我们学着电影里看到的角儿那样有模有样地说唱蹦跳,我的特长在那样自然广阔的舞台上有了最初的展现和历练。
再后来,我的“功底”被细心的老师发觉,我被选入了校文艺队,每逢学校和镇上有大小活动,我就会到电影院的舞台上大大方方地演出了。很快,我成了校园里乃至小镇上的“名角儿”,身边拥有了最早的“粉丝团”。
那次,是我“表演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约略记得我要代表学校在什么大型节目中表演单人快板。快板是老师为我量身定做的,题目是《骄傲的大公鸡》,我在老师的严格教导下,操练了多日,冗长的内容和固定的手势烂熟于胸。不巧的是,在表演前几日的一次劳动中,恍惚记得是铁锹木把上的木刺扎进了手掌,少不更事,根本没处理。到第二天,手掌发炎了,扎刺处肿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
爸妈吓坏了,赶紧领我去医院清创、处理、包扎。我的右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这次轮到老师着急了,看了我的状况后,老师果断决定:“节目明天照常上。”
于是,在小镇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当年轰动一时的伤员小演员。台上,手上缠着白纱布的我表演得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台下掌声一片……
至今,我仍能准确地背诵和表演一段名为《骄傲的大公鸡》的快板……
那些过往的时光,总是这样不深不浅,游走在记忆的浅滩。
童年的岁月,给了我们多少美好而难忘的回忆。那些时光的碎片陪伴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四季,似有似无地沉淀了流年。
那些逝去的流年,我们倍加珍惜。
这段光阴岁月,我用心香串成花环,一路随行,伴我行走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光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