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初心能对月
——共和国第一代昆虫学家严家显传(之三)
2019-06-18钟兆云
钟兆云
福建省作家协会
昆虫学家投身军事医学科学
1951年8月27日,复旦大学农学院教授(曾任院长)严家显受邀前往北京出席昆虫学会代表大会时,向复旦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陈望道提交了辞呈,并得到核准。信曰:“窃家显奉调去卫生部医学科学研究院工作,自九月份起薪给已由该院支拨,并为工作方便计,拟于此次去京出席科联昆虫学会代表大会,返沪以后约在九月十号前后将家庭亦搬至该院宿舍居住。”
不久前的6月11日,中共中央、中军军委正式下达了“关于迅速成立军事医学科学院”的命令,此前已从各地各单位遴选了一批德才兼备的教授参与筹建,严家显名列其中。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在上海成立。严家显信中所说“卫生部医学科学研究院”即为此。
严家显受命调往军事医学科学院,担任该院的病虫室主任。从北京开会回来后,他带着一家人搬出了复旦大学庐山村,入住军事医学科学院分给的教授宿舍:上海市徐汇区襄阳南路533弄3号3层。
严家显向复旦大学校务委员会提交的辞呈
多年之后,严家长女如是忆述:“新房共有两个很大的向阳的房间(估计30平方米以上),一个向西的小房间(大约12平方米),一个卫生间向北。然后下楼梯是一个很大的厨房,有向北向东两个窗户,一个向北的亭子间。”
那时,知识分子要转到军事单位,尤其是全职调到军事医学科学院,学识超群、工作突出不说,政审是无比严格的,可见严家显经得起检验。
1952年2月,身在上海的严家显收到了来自中南海的一份特别命令,参加防疫检验队,携带检验药品、器材等,赶赴抗美援朝战场。
命令的背后有故事。
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拉开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后,不时有蹊跷之事发生。1952年1月,美军飞机多批次盘旋在驻扎于朝鲜铁原郡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四十二军阵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俯冲投弹。四十二军随即发现,铁原郡多处出现大量苍蝇、跳蚤、蜘蛛,以及形似虱子、黑蝇等不知名的昆虫,散布于茫茫的雪地上,他们作出初步判断:“此虫发生可疑,数地同时发生,较集中密集,可能是敌人散布的细菌虫。”在此前后,朝鲜前线和后方也多处发现疑似美军投掷的苍蝇、跳蚤、蜘蛛等昆虫。经防疫专家化验,认为这些昆虫身上带有霍乱、伤寒、鼠疫、回归热等病菌。
一向标榜文明的美军,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了细菌战!中国必须要有生物学家进行研究和破解,进行一场反细菌战!
严家显有着丰富的医学昆虫知识,对医学上能传染疾病的昆虫大都熟悉,遂受命奔赴朝鲜与中国丹东交界的鸭绿江边境,调查并收集美军投下的带毒细菌或病毒的昆虫标本。
紧急之下,严家显不辞辛苦,马上积极筹备。为此还从复旦大学农学院借调了薛景珉和吴能两位学生和他一起工作。他俩都是农艺系1949级,薛景珉毕业后一直在军事院校从事国防医学虫媒病等研究,曾获国家级科技一等奖等奖项;吴能则长期从事医学昆虫学研究,曾任世界卫生组织顾问和美国加州大学河崖分校客座教授。
严家显把收集到的昆虫标本带回上海,经严格研究和鉴定,确定它们并非分布于东北亚的种群,是美国在该地区阴谋进行细菌战的罪证。
1952年2月19日晚,根据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的指示,政务院总理、兼任反细菌战总指挥的周恩来确定了六项大事:
一、加紧对前方送回的昆虫标本进行检验,作出结论;
二、立即向朝鲜派出防疫队和运送各种疫苗及各类防疫器材;
三、电告朝鲜方面,商请朝鲜政府先发表声明,中国政府随后也发表声明,向全世界控诉美国罪行;
四、通过民间组织中国人民世界和平大会向世界保卫和平大会理事会建议,发动世界人民谴责美国进行细菌战罪行的运动;
五、指示志愿军进行防疫动员;
六、向苏联政府通报情况,请求予以帮助。
随后,中国东北的抚顺、安东、凤城、临江等地区,陆续发现美军飞机入侵的迹象,同时发现各种带菌昆虫。这些情况表明,美军很可能已经将细菌战的范围扩大到了中国东北。形式一再严峻,逼得中国不得不拿出行动。
2月22日,《人民日报》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政府的名义,在头版头条醒目地发表文章控诉美国军队违反国际公约,悍然在朝鲜和中国东北地区对中朝军民投放细菌武器,实施大规模惨无人道的细菌战,不仅通过空军撒布投放毒物、病毒、细菌,还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军队战俘身上注射化学药剂,其中包括LSD、海洛因和大麻等,致使相关人员发生霍乱、斑疹、大脑炎等病症。文章随附有投撒物及相关图片。证据来源显示,严家显在关键时刻为有力揭露侵略者的罪行立了一功!
也有其他报告指出,美国此次细菌战得到了日本细菌战战犯石井四郎、若松次郎和北野政藏等人的帮助。一石激起千层浪,世界为之震惊,美国政府却矢口否认。
据专家估计,“以霍乱、伤寒、鼠疫、回归热四种病菌之可能性较大,如化验证实,防疫与灭疫工作,即须火速以大力进行”。果然,很快,在朝早已绝迹的鼠疫、霍乱等烈性传染病卷土重来,回归热、天花、斑疹伤寒等病菌,也在逐步蔓延。不少居民因感染染病、鼠疫,相继死亡。朝鲜安州郡一个600人的村子,有50人被细菌传染患了鼠疫,其中36人死亡。志愿军指战员患鼠疫、患脑炎与脑膜炎及其他急性病症者不计其数。这些足以判定美军确实在对中朝军队进行细菌战。
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断然决策:立即在志愿军部队展开反细菌战斗争!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更需要的是专业人才,光靠志愿军检验和防疫技术力量肯定不够。中国一方面在外交和国际政治舞台上与美国展开激烈交锋,一方面决定向朝鲜派出检验防疫专家。2月底,国家卫生部牵头,从北京、天津有关大学和军事医学科学院紧急抽调专家,组成检验队赴朝。
严家显正是此时接到抽调令的。
防疫急如星火。一旦疫情爆发,将在志愿军部队中引发恐慌,直接影响部队士气和作战能力,而且将对抗美援朝战争进程和结局产生重大影响。国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国家的难,就是自己的难。接到盖有鲜红大印戳的命令后,严家显当即表示,愿意放下手头上的一切,马上跟随队伍赴朝援助。
王祖寿得知这趟使命后,无比关切地说:“朝鲜那边天寒地冻,就你这身体,能吃得消吗?”这个时候,严家显的健康亮起了红灯,不时捂着胃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直掉。她看着心疼,催了好几次去体检,可他都不当一回事,一味埋头教研工作。
严家显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没事,备足一些药就可以了。国家这么信任我,我总要为新中国做些贡献吧。”
然而,临行前的体检,严家显却被查出罹患胃癌,还是最令人担心的晚期!这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王祖寿震得肝胆俱裂,泪水纵横。她太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农业报国、教育报国,那种“卧薪尝胆、锥股悬梁”的精神直追古人。长年累月夜半鸡鸣即起,先来个痛快的冷水浴,精神百倍,然后襟坐攻读,或伏案写作,直至天明进早餐,然后上课教学生,十多年如一日,少有松懈。总认为他体健神旺,精力充沛,哪料想……
壮志未酬,让挚友和胞弟代行出征
这场病来得突然而迅猛,气势汹汹,严重到不得不住院疗养。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下,严家显住进了上海有名的中山医院(现为上海市第一医院)。潜伏多年的病魔似乎一经发现,便干脆撕下伪装,正面袭击,遭遇药物阻击后,更是歇斯底里,像朝鲜战场的“联合国军”一样,连连发起非正义的攻击。癌细胞迅速裂变、扩散、蔓延,入院不过一周,严家显连下床都觉困难。
报纸上印着世界和平理事会主席约里奥·居里的话,说这场细菌战是“继用原子弹在几秒钟内毁灭广岛和长崎的几十万人民那种同样穷凶极恶的罪行之后的又一罪行”,重病在身的严家显依然责任萦脑。既然自己没办法遂行这场报国使命,也该找到一个人替他出征。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耽误不得,而这方面的人才却显得屈指可数。他首先想到了刚从浙江大学农学院教授席位上调来军事医学科学院担任研究员的同乡好友柳支英。
柳支英回国后,一直致力于农业昆虫学以及医学昆虫学的教育和研究,是中国蚤类研究的奠基人,在编写中国第一部蚤类简志时,命名了5个新属、2个新亚属和600个新种及亚种。严家显在广西农事实验场、广西大学农学院与他共事时,知道他边教学边做研究工作,后来还知道,在日军战火烧到广西时,他在颠沛流离中两度遇险,差点葬身于柳江激流和特大山洪之中,而他只是痛惜包括2000多片珍贵标本在内的科研资料的丧失殆尽!
柳支英来医院探望严家显,说着最新新闻,特别是志愿军和朝鲜军民的苦难,尽是一脸痛楚和感慨。严家显认定柳支英是替自己出征的极好人选,认定这位富有正义感的同乡挚友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严家显就任复旦大学农学院院长时在农田里扑虫
果然,两人交流一番后,柳支英慨然表示,虽然前年的肺病尚未痊愈,仍愿为国奉献,替他出征远行,也算完成他的心愿。
严家显郑重地向组织作了推荐,也谈了自己的愿望。面对他的一片赤诚,代表组织与他谈话的领导们莫不感动。
柳支英赴朝前,严家显郑重地交给他一篇手稿。在病痛的折磨下,这篇研究论文看来此生是没法完成了,严家显请柳支英帮助续篇。柳支英在专业方面的才华与功力,他是信赖得过的。柳支英接过老友一字一句倾注了无限心血撰写的手稿,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信任,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纵观严家显的一生,仅此一篇论文是请他人帮助完成。在学术研究和论文写作上,他向来秉持亲力亲为的姿态,每年都有一些精到的研究成果刊发和出版,他意欲将更多的专业知识留于世间,传给后代,增加中国昆虫学领域在世界的亮度和高度。严家显人活得有“气”,笔下学术文章也有“气”。在这方面,他赋予了昆虫学应有的活力与生命力,丰裕了后人的精神世界。
一个穿梭于教育与科学研究领域且两不误的人,是极幸福之人。无论是作为当时国内著名的昆虫学家还是教育家,严家显都是合格而优秀的,从他患病住院前写就的论文可见一斑:《农业概论》《蚊虫分类及生活史》《昆虫分类学纲要》《甘蔗病虫害研究》《昆虫化学防治法》《医学昆虫分类法》《医学昆虫试验大纲》。
抗美援朝志愿军防疫检查队由卫生部副部长贺诚、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院长宫乃泉组织,队员有三十余人。这次反细菌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次集合医学、昆虫学、细菌学、流行病学等学科中国内最杰出的专家进行多学科的联合研究攻关。
抗美援朝志愿军防疫检查队名单里,还有病理学家严家贵,他是严家显的胞弟,也是经严家显推荐应征,随队入朝参加反细菌战侦检工作的。
严家贵1948年获得“庚子赔款”赴美国田纳西州立大学进修的机会,翌年得知上海解放,立即启程回国,此时担任上海医学院病理教研室副主任。
周恩来提出反细菌战的基本任务有二:一是拿出科学证据,揭露敌人罪行,并找出敌人进行细菌战的规律,这就需要进行严格的科学研究工作;二是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争,并改善我们的卫生环境,以杜绝传染病的流行,这就需要开展群众性的卫生运动。
肩负周恩来的嘱托,柳支英、严家贵同五十余名专家,会同苏联派出的9名高级专家一道,赴朝鲜和东北进行现场考察,并设立专门的试验室,大量搜集毒虫标本,进行鉴定并指导防治,为国际调查委员会调查美帝发动细菌战提供真实确凿的证据。学术经验丰富的柳支英,很快总结出反细菌战的经验,提出判别敌投昆虫(动物)的 “三联系、七反常、一对照”的原则,在朝鲜战场上发挥了作用,也为部队多次精准的虫情判断,助了一臂之力。他因成绩突出,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三级国旗勋章”,受到了金日成主席的接见。
金日成鉴于严家贵等6位专家贡献甚巨,授以他们“二级国旗勋章”。
临阵查出癌症没能奔赴抗美援朝前线,是严家显一生所憾。而胞弟严家贵、挚友柳支英凯旋回国后,全国政协和中央卫生部为他们颁发了“爱国卫生模范”奖章和奖状,毛泽东和周恩来还接见并宴请了他们。这也算是另一种补偿了。
最是离别伤心时
严家显曾于1950年参加过全国科学大会,与其他代表一起受到总理周恩来的接见。也许正是这一见,向来关注人才的周恩来对严家显有了印象。于是,闻悉严家显得了绝症、病中还推荐专家赴朝反细菌战,周恩来感动中,专门指示上海方面全力抢救。得知中山医院能力有限,周恩来还出面与苏联方面联系,指示把严家显的病理资料寄给苏联,打算送他到医疗水平更高、更发达的国外医治。
还没接到苏联方面的回音,严家显已不能久站或是久坐,慢慢地他开始无法正常地坐立。心知肚明的王祖寿不再是一个人去医院,她会带上孩子们轮流前往探望。严家显也一直在念叨着他的五朵金花他的“蝗虫队”。
3月上旬,医生悄声告知王祖寿,严家显真的快不行了,得准备后事。王祖寿回家急急忙忙地带着大女儿隽珏,去医院见父亲最后一面。
小小的隽珏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可怜的父亲,软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头发也没有了,双眼凹了下去,整个人瘦如纸片,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走,手臂上依旧还是一串串密集的针孔,比前段日子更多。从前的父亲是多英俊,多好看的人啊,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现在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她伤心地痛哭流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双手握紧父亲的手,生怕一松手父亲就像他平时讲的有翅昆虫那样飞走了,可惜父亲连回握的力气也没有了。临别之际,她只记得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痛啊……”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严家显已经没有力气想那些有的无的,轻的重的,人生的事,来往如梭,把一生的经历叠加在一起,他已很满足。在大洋彼岸镀了层金,一路读到了博士学位,在学历方面,严家显是相当满意的了;在工作方面,自抗战回国,从事的是心中向往的教育工作,因为他明白要医好大中华的病,教育必不可少,要让大众受到知识的洗礼,改变认知,从而改变人生,改变国家的未来。严家显对此,可以自豪地表示,他从未放弃过一个学生,也从未打压过任何人,遇见穷苦没有钱上学的孩子,他愿意倾家荡产支持对方读书。知识,才是最宝贵的力量。
1950年,严家显镜头下的三个女儿,左为三女儿严隽琪,中为二女儿严隽玲,右为大女儿严隽珏
在专业方面,他对昆虫学始终抱以真诚的热爱,数年辛勤研究,做学问,没有弃之于一旦,出了许多论文,写了一些专著,但他依然觉得不够,还有好些领域的难题没有涉足或是研究透彻;在爱国方面,他也问心无愧……
1952年3月12日凌晨,一代昆虫学家严家显离开了人世。
严家显生前有医学报国的志愿,后来又改学了昆虫,对此他内心有所抱憾,死前特别留下遗愿,可以把遗体捐给医用。王祖寿带着他的愿望,找到了上海第一医学院。严家显生前曾在上海第一医学院兼任教职,此时已受命赴朝参加反细菌战的胞弟严家贵,也在这里工作。医学院上上下下的专家们都熟悉严家显,对他的思想境界虽然深表钦佩,却谁也下不了手去将他开膛破肚。最后,为了满足严家显的遗愿,大家仅在他的胃部位置开了一个小口子,做了个切片。
严家显英年早逝的消息让旧识新知们莫不悲伤。尤其在知道他病时仍决意赴朝参战之英雄壮举后,只能用杜甫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句名言为之一哭!真是天妒英才!
当年参加了送葬的复旦大学农学院助教韦石泉、戴宗廉,多年后仍感痛惜,撰文以纪:“(严先生)在20世纪50年代初,不幸因胃癌去世,令人深为痛惜!直到今日一些弟子回忆起来仍然嘘欷不已。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严家显的一生就这样令人遗憾地走完了。人们在感慨一个杰出教育家、昆虫学家的人生轨迹与灵魂时,却相对地忽视了他也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男人。在今天的社会,许多人压根不知道严家显是谁,更遑论他一生的教育事业,以及在昆虫领域的成就。然而他却给后世留下了一笔珍贵的精神财富,他的为人处世,他的爱国情怀,他的教育思想,他的无私奉献,他的为人师表、专一爱情,连同他的朴素纯真、慈悲善良,堪称高山景行。
他身后的中国,日新月异,如他所愿,渐渐矗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1958年,由一批国内外著名医学专家、学者组成的“特种部队”——军事医学科学院,奉命由上海迁至首都北京。鉴于它肩负着中国的“ABC”(原子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医学防护研究的重大任务,在毛泽东、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全国各地一批科学家受调来此工作,其中有严家显就读燕京大学时的硕士导师胡经甫(曾被明尼苏达大学聘为客座教授)、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同乡学友柳支英等熟人。1955年,胡经甫作为军事医学科学院的三位德高望重著名科学家之一,被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而柳支英,自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军事医学科学院,先后担任过专家组副组长等职,并以出色成绩当选为中国昆虫学会副理事长。
1988年,柳支英在北京驾鹤西去。他一生低调如水,却始终没忘记老友严家显。让他至为心疼,也觉得对不起严家显的是,其遗稿先是在新中国百废待兴的事业中耽搁续篇,而后在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中不知下落。不过,他也不无真诚地对老友家人说,自己在医学昆虫研究方面的水平跟不上他,难以狗尾续貂。
这一批彼时代的科学家、农学家、教育家,和严家显一样,留给后世的,是那执着奉献的精神和一颗不变的初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