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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来点缀我们的生活(续)

2019-06-15高续增

银行家 2019年6期
关键词:家父杨玉环毛笔字

高续增

生活中除了围棋带给我无穷的乐趣以外,书法、画画和弹琴也是丰富我业余生活的休闲项目。如果按接触的时间早晚来说,我最早接触的是书法。我已经不知道我最早识字是哪年的事情了,模糊的记忆是家父把他写好的毛笔字做成一寸大小的方块儿,记得是用硬纸盒的背面儿写的,放在一个小布袋里一有空就抽出一个来让我认。有时还让我用画石猴儿照着在地上写,一个字写一排。那些写着字的方块儿叫“字号”,这至少是1951年的事情了,因为那时我的家还住在有院子的独栋里,后来改为用毛笔写字时就住在三楼上了,那时我五六岁的样子。

家父教我写毛笔字真很当一回事,从握笔开始就特别有讲究。现在我看网上或电视里教学的书法课,有的书法课教师的握笔法,我看着就很别扭。我自认为家父教我的握笔法真正得古人之真传,有这么几个要领:一是握笔要垂直90°,上指天,下立地,不能歪、斜;二是要用力握笔,检验法是我写字时家父在任何时候突然袭击从我身后向上提笔时,我都不能脱手;三是五指并拢,想象此时手心握着一个鸡蛋,这个要领的目的是让五个指都用上力量。

我习字用的字帖最早是家父亲自写的,后来是在天祥商场二楼半的古旧书柜台买的颜体字帖。这件器物直到现在我都珍藏着。再后来又学了柳体字,这时,我的字已经颜不颜柳不柳了,别人问我时,我自称是“高体”。我上小学四年级开始有了写大字课,由于我有了一定的“功底”,很招写字课老师杨其庄老师的待见,杨老师也是我们班主任,从二年级一直到我小学毕业。

要写好毛笔字没有捷径,只能大量实践。我得到写毛笔字的实践机会是在文革开始以后抄写大字报,那既是一种乐趣,又是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的政治表现。

大家都认为我的毛笔字写得不错,因此大家都来找我来帮忙抄写大字报,我当然也很愿意替别人抄写大字报,既练了字,也挣得了各方面同学的人缘儿。不管你的观点是“八一八”的还是“主义兵的”,还是“九一三”的,我都来者不拒。以至于后来我离校分配时因此而获得了回报。

1966年初冬我们红卫兵风雷击战斗队从北京串联回天津不久,上面又号召红卫兵小将们下乡下厂进行串联,与工农兵群众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劳动。

我利用以往相识的关系,联系到了天津钟表厂革命委员会成员张玉昆。对方在征得革委会同意后,我们五个人就进驻了天津钟表厂。在我们这方面是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与工人阶级相结合,而对方也有收获,进来几个革命小将既能参加生产还能在大批判、搞宣传方面给工厂助一臂之力,得到一股生机勃勃的有生力量,何乐而不为。

工厂里的几个大批判栏和广播站都由我们接手过来,就留下一个李文宝负责广播站的电器管理工作,把原来的车间抽调出来的其余人手调回车间。我也因为爱写文章和毛笔字又成了这个大型企业大批判专栏的主要干将。现在有的人很难想象我们几个年轻人昼夜玩命干,是没有任何酬劳的。我们得到的也只是有了一间免费集体宿舍可以供我们容身而已。除了抄写最高指示和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字报以外,大专栏上还要有大幅的宣传画。自小爱画画的我,真是如鱼得水,墨汁、水粉颜料、大幅的白报纸、各种毛笔排笔都让我随意使用,这段时间让我充分地发挥了画画的专长,心里特别得意,别的事情我当时还真的没多想。

当时的被解放了的原厂长张玉昆对我很是赏识,我干得那么卖力,心里是有个小算盘的——“今后能成为这个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就好了”,这个念头,我没有向别人透露过,可是当时我一直在为此目标努力创造条件。为此,我又取得了我所在的劳动岗位的车间负责人王桂兰、宣传干事李文宝和革委会委员、造反派头头娄津生等各方面掌权人的好感。当时我们几个很少回家,一天到晚都吃住在厂里,工厂的礼堂成了我们休闲时的好去处。礼堂的舞台旁边有台钢琴,起初我仗着原有的很初级的弹风琴底子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后来厂里又来了一小队女红卫兵,她们是天津市女六中的高二学生,一共四个人,也是下厂跟工人阶级相结合来的,我至今还记得她们几个人的名字叫杨玉环、赵正秋、张雁和姚慧,其中姚慧是她们女六中合唱队的指挥,赵正秋能弹一手好钢琴,杨玉环的嗓音特别棒,是个唱歌的天才。赵正秋还主动充当了我和李声的钢琴老师,热情地向我们两个传授了弹钢琴的基本指法和要领。我很快就能按照她教的较为正规的要领弹奏很多曲子了。有《大海航行靠舵手》《国际歌》《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小河的水清悠悠》等当时最流行的革命歌曲。那时谁要是不弹奏节奏感强的革命战斗型的曲子,马上就会被旁边人讥笑一句“又空虚喽!”

张光勋平时爱哼哼一支叫《夜色港湾》的外国曲子,曲调优雅舒缓,我听久了也记住了谱子,每当晚上礼堂没人时,我自己一个人在大礼堂里就弹奏这支曲子自娱自乐,如果此时伙伴们有谁突然走进礼堂里发现我在弹奏这支曲子,肯定讥讽我“空虚怅惘了?小资情调又复发了?”

我们几个20岁上下的男女红卫兵一天到晚整天在自己忙乎革命的事儿,渐渐地就有了青年人特有的那种感情交集。

杨玉环是四个女生中个子最高的一个,长得很文静,家庭文化底蕴很好,当时她已经改名杨爱东,由于普通话说得好,跟我一起常常在早晨上班前、中午午饭时间和下班后一段时间在广播室里负责播音,宣读最高指示和大批判稿子,我们两人难免就生出总想呆在一起的感觉。其实我们聊的内容也是和文化大革命有关的话题。后来我们常常在广播室交流谈心的这个“小秘密”被赵正秋发现了,就在我们背后说什么有人“借搞革命之名假公济私”。她不在杨玉环面前说什么,却总在我面前拐弯抹角地敲边鼓。我念她曾经教过我弹钢琴的份,不好意思跟她红脸,就一再容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她能从革命大局出发把对我的态度再转变回来,可是未能如愿。我也发现她对我们《风雷激》的李声却越来越含情脉脉,常常找机会私下教他弹琴,没事时他们也凑到一块儿细声细语地谈些什么。有几次我看他们俩谈得火热很是来气,特想用她的话讥讽她,话到嘴边都打住了。如果当时一时图嘴痛快。说不定我们几个马上都没有办法在这个工厂里呆下去了。

在1966年年底到1967年3月以前的这段驻厂的日子里,表面上我也是红红火火地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可是内心一直是忧心忡忡,我们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天天这样混下去,将来我们的生活该怎么办?

1967年3月7日,上面发出了“复课闹革命”的号召,我们才离开天津钟表厂回到学校。学校革委会这个时候已经实现了“三结合”,把原来的校领导中的“解放了的领导干部”结合进来,开始了有限度的“正规管理”。后来,报纸广播传达下来的声音是围绕“我们都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进行宣传的,开始动员城市里的“闲散人口”迁移到农村去,也有激进的青年积极分子主动下乡落户,成为农民。他们当中最出名的是董加耕、邢燕子和王培珍。

过了一段时间,大约从1968年五月份开始,上面下来精神,要动员在校的学生“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全国性的上山下乡运动正式开始了。

1968年夏天,毛主席发出最新指示,号召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项运动很快就成为当时最重要的事情。谁都知道离开城市下乡务农是个吃苦受罪的事情,可是还都得装得积极响应号召,这项工作不是像搞阶级斗爭那么雷厉风行地推动,最后只好由工宣队主持评议谁该下乡谁可以留下。因为我在班里左中右各方都有“人缘”,表决这派的人,那派不同意留城,表决那派的人,这派的人不同意留城,表决到我时,没有哪个观点的人好意思对我留城投反对票,在加上我大姐已经在中专毕业后支援边疆去了新疆,我幸运地成了百分之七的留城指标中的一个。

以后几十年时间里,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凡是与宣传有关的社会工作活动都是我大显身手的机会,能写一手好字,丰富了我的生活,也让我收获了许多意外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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