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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书(组诗)

2019-06-12小米

北方文学 2019年13期
关键词:电风扇老树环卫工人

小米

老树的故事

树已不需叶子,更遑论花或果,

它只管活着就是。

春天不春天的,浇灌不浇灌的,成长不成长的,

都不在这棵老树的视野里。

它是否活着也成了别人思考着的大问题:

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来的,你得入木三分

用指甲抠一抠它的沧桑老皮,才会明白。

电风扇的故事

电风扇啊,你就别吹了。

再怎么吹,开空调的人也不需要你。

需要你的人,在庄稼地,挥汗如雨。

你的风吹在城市里,吹在屋子里,

你吹的风太微弱,

够不着那些苦命人。

他的故事

穿过的衣不再暖着他,他走的路无人接着走,

也不捆在他脚上。他看的书绊倒在毫无意义的

两个页码之间。似是而非,断断续续,欲说还休。

书已合上。坟已封土。

在身高那么高的墓地中,他被动躺下。

声音不再找他的耳朵,风景不许他接着看。

那些味道,那些色彩,没了翅膀,也不绚烂。

他似乎还在,像洒落在地上的水痕,

阳光正在缓慢地吻着他,终有一天,会吻干他。

五块钱的故事

上班路上,我正在低头走路,

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莫非是钱?我近前看了看,果然是钱,

一张,五块的。

抬头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不远处。

有几个路人,他们都不像丢了钱的人。

如果它是一块钱、两块钱,

我就假装没看见,走开就行。

我以前多次这么做。

但今天,它是五块的。我犹豫了。

我再次四下里看了看,还是无人关注我。

只好捡起来。我想,我是不可能留下这

五块钱的。我的人格不止这么多。

我也没打算交给民警,

派出所太远了,我还得去上班,再说,

上交五块钱算怎么回事呢?

民警会不会把我当神经病看待呢?

我想把钱送给不远处的某个孩子,让他用它

买零食。我最先想到的是,可以把这五块钱

给捡破烂的老头老太太,或乞讨的残疾人。

把钱捏在手里,走了大约一百米,仍未遇见

捡破烂的、乞讨的、小孩子。

我遇见的都是对五块钱不屑一顾的人。

又走了十来步,终于遇见了

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我正打算递上钱去,

突然临时改变了主意:我这不是瞧不起

环卫工人嘛!他们虽做着肮脏的工作,

人格却是干干净净的!

我缩回了手。继续走。

后来我就碰不到送出五块钱的人了。

就算有了能够送的对象,问题是,

距离捡钱的地点已经太远了,

我再说钱是捡来的,恐怕没人信了。

我只好将手缩回来,将五块钱揣进兜里。

到了单位,我又把钱从兜里

拿出来。我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它,

真想再次丢掉它。

酷暑的故事

电风扇吹出来的风是热的。

空调倒是不错,要是开了空调,

老婆又不许抽烟。这更受不了。

我只好抽完烟之后,用淋浴器

兜头浇一次凉水。

再抽烟,再浇水……

我觉得我就要成为一株植物了。

我觉得我已在酷暑里生根发芽了。

我的脚好像插在泥土里,

而不是停留在水泥地上。

好在儿子整个暑假都不在家。

这使我有了放纵的机会。

我脱了上衣,热。

我脱了短裤,热。

我脱……我不能再脱了。

再脱就没什么可脱的了,

再脱我就成了野人了。

身上还在坚韧不拔地冒着汗。

我的汗水如果蒸发完了,

一滴不剩了,我能否

修成正果,不为俗世所累?

我认为不行。

我离不开这个如火如荼的世界,

我也觉得它还需要我

再活一些时日,再受若干煎熬,

只有到了那时,

我才可以把自己,做成谁的美餐,

擺上餐桌,给他看看。

蚂蚁的故事

我家卫生间接近地面的

门框与瓷砖之间,有一个

很小的缝隙。我不知

缝隙里面的空间,到底有多大。

估计大不到哪儿去。就在那儿,

不知何时,住了一窝蚂蚁。

它们都是体型最小的蚂蚁,相当于蚁民。

它们要是略微大些,就住不进缝隙里去。

它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住,真是无孔不入。

我本打算浇灌开水,一劳永逸,灭了它们,

可同住的笃信佛教的岳父不让我大开杀戒。

我那善良而孝顺的妻子,也曾偷偷警告我,

她不许我那么做。我上厕所时,百无聊赖,

就观察这些蚂蚁,我发现它们

虽然微弱,却勤勤恳恳,

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我发觉我在人世的处境比蚂蚁好不了多少,

就同情了,就感动了,

就和平共处了,就彻底放弃了灭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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