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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着陆

2019-06-12薄皮大馅

花火B 2019年4期
关键词:学长比赛

薄皮大馅

前情提要:素描课上,陆少爷撩妹手法升级,想代替热水袋给书翦取暖,不料,惨遭误会是“热水袋精”。澳洲邀请赛比赛在即,陆少爷不得不远渡重洋参加比赛,对书翦说:“想把你捏成小人塞进口袋,一起带去澳洲。”

新年第一天,网球队的几个核心成员都没回家过元旦,留在学校要通宵给陆星江办欢送会。胡承的哥哥在大学城附近开了家清吧,一贯人气爆棚,还特地给他们在这种人满为患的节假日留了最大的包厢。

甫一进门,一帮人就开始疯狂地点单,秦晔和于海洋凑在一起看一份菜单。小秦同学时刻心系他们队长,抬头望向对面沙发上随意坐着的人:“队长!你要喝点啥?今天老胡付钱,我们好好宰他一次!”

陆星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两杯牛奶。”

外边儿大厅里,一片群魔乱舞的嘈杂声仿佛被突然隔断,包厢里出现了短暂的几秒空白的静默,秦晔揉了把脸,勉强恢复面部表情,咽了口口水:“……不是吧,队长,这么养生啊?”

“队长喝旺财,还是特仑苏,我投特仑苏一票!”

“我娃哈哈AD钙奶不配有姓名吗?”

胡承打断他们,笑得有点儿欠揍:“你们这就不懂了吧,队长这是给我省钱呢,哪像你们一个个不做人。”

这么说着,他又转头对陆星江说:“老大,今天其实是我哥埋单,不用给他省。”

莫名就被冠上了勤俭持家名号的陆少爷,轻飘飘地抬了一下视线,言简意赅道:“喝多了,明天脸色不好看。”

在场其他人:“?”

您老人家还想怎么好看?

——直到第二天,双眼赤红、打着呵欠去机场送人,看见英俊得仿佛自带光源,不分年龄性别地吸引了方圆几十米内无数目光的陆星江,坦然自若地帮面前的小姑娘整理好围巾,秦晔才终于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并且,他再一次对自己的定位有了清晰的认识——呵,一个无人关注、独自在角落默默燃烧自己、死也死得悄无声息的电灯泡罢了。

元旦刚过不到一个星期,F大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期末考试周。因为考完试就直接放寒假了,故而,整個校园里充满着一种名为“痛并快乐着”的氛围。

书翦她们寝室是传说中的“学霸三拖一”,除了魏醒醒外,其他三人的成绩都可圈可点,完全不用为考试担心。

时刻笼罩在挂科阴影下的魏醒醒同学,每天早晨都睡眼惺忪地挂在书翦的身上,让她把自己拖去图书馆:“呜呜呜,书宝,我下学期开始一定每节课都认真听,再也不临时抱佛脚了……”

哪怕矮了对方快一个脑袋,大力士书翦一边拖着她,还能一边腾出手来拿书:“你上学期、上上学期都是这么说的。”

“住口!杜甫大大曾经说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魏醒醒义愤填膺。

“嗯……话是没错,但这是李白大大说的。”

“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一个美少女脆弱的心!”

书翦从书里抽出一张写满了笔记的纸,顺手塞到魏醒醒背包的夹层里,微微扬了扬嘴角:“那美少女需要重点笔记吗?”

一路都软了骨头似的魏醒醒一瞬间双眸放光,立正站好,伸出双手按着书翦的双肩,严肃道:“我发誓,从今天以后,我魏某人的这条命是你的了,不要不行的那种。”

书翦闻言,眉微蹙,咬了咬嘴边的软肉,慢吞吞地说:“这位同学,请你不要恩将仇报。”

“……”

所幸,教授们考虑到大家都想过个好年,手下留情,并没有出什么丧心病狂的难题,考试结束得还算顺利。

交了最后一科的卷子,书翦踏出考场,就听见身旁的魏姓诗人开始吟诵现代诗——

“啊——天空是那么蓝,草儿是那么绿,魏醒醒是那么自由——”

周围一圈人唰唰地把视线投过来,书翦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刚想给她捧场鼓鼓掌,身后却已经响起了掌声。

“好诗!好诗!”

是个男生的声音,而且意外地很耳熟。书翦扭头,看见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逐渐走近,黝黑的肤色在冬天也没有改善,脸上笑嘻嘻的,倒显得一排牙齿格外洁白。

“学长?”书翦有点儿诧异,“你也刚考完试吗?”

来人是跟她有两个多月没见过面的体育部部长——周临。

“对啊,可算是结束了,再不结束,我魂儿都要升天了。”周临伸了个懒腰。

他和魏醒醒都是不怕生、自来熟的性子,书翦简单介绍两句,他俩就凑到一块儿了。难得遇到有人这么欣赏自己的诗,魏醒醒朝他一拱手:“壮士,有眼光!”

他谦虚地回礼:“女侠过奖!”

两人随即你一言我一句就“诗词在近现代的演绎与发展”这一高深话题聊得起劲。

书翦走在他们的后面,眼睛瞥到了隔着一张铁丝网的一行人影,最前面的那个高个儿娃娃脸,正手舞足蹈地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拎在手里的网球拍随着主人一晃一晃的,一下子就勾起了书翦对某个人的记忆。

考试的这几天,这一季的直播节目也结束了,为了专注于学习,她很少用手机,更没刷过什么新闻资讯,不知道他的比赛怎么样了。这点儿紧张担忧,之前都被她埋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被无意地掩盖过去了,此刻挑起了一角,便很快蔓延,充斥着整个胸腔。

书翦脱下毛绒手套,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陆星江。

傍晚是上网高峰点,手机网速缓慢,搜索界面弹出来前,前面两个一直叽叽呱呱个不停的活宝突然像是跟她的脑回路保持了同步。

魏醒醒:“体育部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书书可是给陆少爷上课的人。”

周临脚步一顿,右手握拳,捶了一下左手掌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说怎么有好几次好像看到学妹跟陆神在一起,看上去关系还挺好的……”

你知道个屁。

那是挺好吗?

那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站在智商制高点的魏醒醒冷漠地想。

周临却自以为掌握真相,猛地一转身,对着身后的书翦语重心长道:“学妹!你一定要好好教,等哪天陆神成了世界巨星,就在他的百度百科里写‘师承书翦,给我们都长脸了!”

一时激动,最后半句话,他还差点说出方言来。

书翦呆呆地应声:“……好哦。”

魏醒醒:“……”

你们那的人民的脑回路是都这样天生比别人缺根筋吗?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书翦赶一大早的高铁回了C市。

书父、书母为了迎接自家贴心的小棉袄回归,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从剁椒鱼头到水煮牛肉,再到毛血旺,把菜里的辣椒籽串一串,差不多也可以绕地球几分之一周了。

客厅里的电视正停在体育频道,是书父之前看的,书翦甫一回到家,代表家中最高权力的遥控器就被书父乐呵呵地交到了她的手里:“爸爸看了预告,今儿个英文频道放你最喜欢的电影,叫《钢琴师》还是《钢琴曲》的……”

书母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人家叫《钢琴家》,我说,书呈誉,你也该补补脑了,赶明儿给你买箱六个核桃回来。”

“是、是、是,哪能都像我们林老师聪明绝顶。”书父倒也不恼,笑眯眯地四两拨千斤。

“长本事了,书呈誉,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头发少?”

书翦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是怎么相处的,反正她家里这两位向来是小孩儿一样,天天拌嘴,但是越拌嘴,感情越好的那种。她觉着自己的吐槽功力大概也算是耳濡目染、家学渊源。

不过,此刻,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CCTV-5正在回播澳网比赛。

上一场比赛刚结束,屏幕左上角预告了下一场的对战名单:Lu Xingjiang VS Kris Johnson(陆星江对战克里斯·约翰逊)。

电视上的对决还没开始,餐桌另一边的一轮对决已经宣告暂停。

书父难得看到自家闺女对什么体育节目感兴趣,颇为意外,和书母咬耳朵:“咱们宝贝是不是受了啥刺激,怎么看起网球比赛了?”

书母扫了一眼电视,眼睛蓦地一亮:“别说,这小伙儿是中国的吧,还挺帅,跟个电影明星似的,越瞧越精神,个儿高,腿也长。”

“喀喀,”书父试图拉回妻子的关注,小声道,“问你正事儿呢。”

“哎呀,你别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说不定,习习就是想学点运动项目强身健体,也没坏处,万一还能再长高点儿呢,谁让女儿随你。”习习是书翦的小名,来源就是“翦”字底下的两个“习”。

书母说着,双眼还盯着电视一眨不眨。

“不随我能长这么高吗。”书父咕哝了一句,不小心被低头扒了一口米饭的书翦听得清清楚楚。

父女俩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对视了一眼。

书翦同学无端被当成斗嘴的靶子,心上还被亲生父母扎了几道飞镖,痛心之下,很快地吃完了饭,主动请缨洗了碗后,钻进卧室,捧着笔记本电脑继续看刚才的比赛。

为了安安心心地看陆星江和那个Kris的对战,她将手机放在书桌上,并調成了静音。

他这次穿了一件草绿色的运动衫搭黑色短裤,澳洲正值夏天,网球场设在室外,阳光黄澄澄地倾泻下来,像浸在蜂蜜里过了一圈儿,照在他浅麦色的皮肤上,竟然看起来白了一个色号。

书翦有时候想,上天真的是非常、特别不公平。陆星江明明训练时经常要在太阳下暴晒,结果肤色和天生有种族优势的欧美人比起来,也不显得差多少。

镜头给了他一个侧面特写。

画面中的青年半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向下扫,下颌弧度微扬,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并不十分明显,却散发着一种分外……勾人的气质。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紧,衣领处露出了一小截线条清晰的锁骨,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右手将球向上抛,球击拍而响,瞬间在半空中画出一条计算精细的曲线。

“每次看少爷打球就觉得,有的男生连呼吸声都可以很诱人。”

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曾经在网上搜索“陆星江”时看到的话,书翦耳根一热,不自觉地用手指捏了捏。

这场比赛是四分之一半决赛,比起省选拔赛那会儿,对手的水平高出不知道几个级别。陆星江在国内同龄人圈子里本来就是鲜有敌手,那时几乎是压制着对方吊打,场面非常残酷。此时对手水平拔高了,比赛的观赏性也大大增加。

胶着半个多小时后,比赛进入最关键的抢七决胜局。

Kris长期盘踞在底线,使用的都是大角度的抽球,一拍接着一拍,球带着剧烈的上旋冲力越过球网直奔而来,陆星江却并不畏惧。他一向反应快,动作更快,观众还在提心吊胆的时候,他已然将球再次回击过去。

在这么严肃的场面里,书翦也是很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到她面前桎梏住她的事儿。

他们体育生的速度是真的很快。

她分了一秒钟神,又赶快恢复了注意力,结果偏巧在这种关键时刻,调了静音的手机震动起来。

书翦很少给人留电话号码,大家平时交流大多都靠微信就足够了,一个月里,除了搞推销、诈骗的经常来嘘寒问暖之外,平均能接到的正经电话数量不超过五通,她也很遗憾,没能给中国电信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她心中困惑,匆匆将手机捞过来,瞥了一眼,来电号码不光很陌生,甚至来源地区都不是国内。

……诈骗团伙都开始发展跨境业务了吗?这也太努力了吧。

心中十分感动的书翦当即点了挂断。

还没等她放下手机,这个诈骗团伙就再度打来了电话,她略微有点儿生气了,耐着性子再度挂断后,正打算把这个电话号码拖入黑名单时,收到了这人发来的短信。

“陆星江。”

书翦:“……”

学长,您什么时候从电脑里钻出来啦?

被当作诈骗团伙的电话号码第三次打来电话时,书翦乖乖地按了接听键,并先发制人地道歉:“学长,对不起,我可以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她说来话长又长话短说了一圈,最后再度郑重地道歉:“真的!对不起!”

书翦心里充满了忧愁。陆姓学长的小心脏那么脆弱,他的比赛好像还没结束,万一这下又被她伤害到了,不能好好比赛了怎么办?

陆星江没能领会到她深切的担忧:“……没事儿。”他能说什么呢,怪自己看上去不像好人吧。

书翦接电话时忘了把电脑上的比赛按暂停,在他俩说话的间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都还保持着平和、冷静、理智画风的讲解员突然激动得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地咆哮道:“陆星江!好球!”

声音穿透力之大,可以跨越几千公里两个时区,直直抵达陆星江的听筒。

那端的人闻声,顿了一下,书翦顿时面色一僵,分明没有做什么,为什么现在会有一种被抓包了一样的羞耻感……

她轻轻地咬住下唇,听见陆星江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气息拂在话筒上,沙沙地撩拨著耳膜,像是把心跳的速率也往上拨了一拨,耳根处又开始发烫。

他说:“这场比赛,我赢了。”

书翦:“?”

这算什么?官方剧透吗?您是怎么通过一声“好球”就听出是哪场比赛的?还是每场比赛都赢了?

向来最痛恨剧透的书翦这次是真的想把电话挂断了,官方剧透也不行。

她抿住嘴唇,克制住汹涌的怒火:“学长,最近微博有个热搜话题,你在国外可能没看到过。说一个寝室发生了凶杀案,因为上铺在和下铺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给他剧透了谁是凶手,所以,下铺一怒之下就结束了他短暂的人生。”

刚说完,书翦就后悔了,这么暗示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这也太……血腥暴力了?!

“嗯?”陆星江跟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似乎在忙着看什么,随口问,“什么电影?”

“……没什么。”书翦气鼓鼓地把这口气咽了回去,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桌上盆栽里的小多肉泄愤,“学长,你还在澳洲吧。最近训练是不是特别忙,找我是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吗?”

“训练?还好……今天休息,我现在在商场,找你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当纪念品。”似乎是料到她会拒绝,他接着道,“网球社的人都有,他们眼光不好,我就不问他们的意见了,你帮我参考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把她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她只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打开微信,书翦才发现在此之前陆星江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只不过她刚才都没发现。他又拍了几张商场的照片发了过来,她开始仔仔细细地帮他挑选。

或许是真的很信赖她的审美,无论书翦说什么,陆星江的回答都是“好”,乖得像等待老师发糖果的幼儿园小朋友。

书翦把跑偏的思绪扯回来,认认真真地打字:“这个花瓣形状的绵羊皂也挺好看的,小姑娘应该都喜欢,学长,你可以给社里的女生带。”

这次那边的人迟了一会儿才回复,书翦看着屏幕顶端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大约一分钟。

新消息传来。

是一条语音消息。

几分钟前才打过电话,书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还对要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儿紧张。

她点开语音消息,他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笑意一寸一寸地弥散出来,说的是请求的话,语气却好像是勾引着人必须要答应似的。

轻微的吐息声扫过她的心尖,酥酥麻麻的,带着点儿痒,像春日里满城翻飞的柳絮。

“所以……小姑娘,可以给我你家的地址了吗?”

陆星江一定是个不正经的人,否则,怎么会连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三个字,都被他说得这么暧昧不清。

书翦用手背贴了下脸颊,温度烫得她一激灵,霍地站起身来,把密闭的窗户推开了一点儿——肯定是因为室内空气不流通,才会让她的脸这么热。

她家住在小高层,几十米的高空冷空气强烈,一秒就让人恢复了理智。

书翦把地址发过去时,心态已经自我调整好了,再度还原回了“普通学妹加半吊子老师加应该算是朋友”的正直立场:“学长,再过两周就过年了,你还回国过年吗?”

“下周总决赛,如果顺利的话,会回去的。”他略一停顿,“如果不顺利……”

书翦的一颗心像是随着他的语调被提了起来:“那、那会怎么样?”

“不顺利也会回去的……”话虽这么说,书翦却觉得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比赛结果的怀疑,明明自信满满,还要逗她,“到时候,小书老师记得要安慰我呀。”

比赛在下周二,还有五天时间。

书翦头一次为比赛这种事感到焦虑。她虽然上学上得早,但是,很好地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连高考都是签了半保送合约的,从小到大基本没为自己的事儿发愁过。

可陆星江不一样。

这次是陆星江网球生涯中参加的第二次U24邀请赛。

书翦看过新闻,知道他第一次参加这个比赛是在三年前。那时他才满十八岁,刚刚到比赛规定年纪的下限。

那次比赛中,如今世界网坛赫赫有名的大满贯得主Richard Aaron捧得了金杯,陆星江位居第三。

以他当时的年纪来看,那已经是一个国人前所未有过的成绩了,哪怕放眼世界,这样的网球天才也屈指可数。Richard大他五岁,是最后一次参加U24了,直言很期待他的成长,希望未来有机会能在其他比赛中再次和他交手。

可是,赛后回国接受采访时,陆星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喜悦,甚至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再度参加国际比赛。

没有人知道原因,网上的猜测不少,可是,并没有一个得到证实。

直到时隔五年,陆星江再度出现在澳洲的比赛场上。

决赛体育频道并没有比赛的实时直播,微博上零星有身处比赛现场的人发了一些相关信息,底下充满了粉丝啊的尖叫。

书翦也想啊了,像小时候追电视剧追到大结局,却被妈妈赶去睡觉,第二天只能跟同样错过大结局的小伙伴苦兮兮地听别人讨论。

寝室微信群里,魏醒醒和林芝还在疯狂地刷“我快撑不下去了”的表情包。

手机屏幕的光线刺得她有些眼晕,她抬手揉揉额角,困倦地只想打呵欠,强大的生物钟催她去补了个午觉。

她再睁开眼睛时,窗帘外已经几乎没什么光线了,室内一片暗沉。冬天本来就是昼短夜长,有时下午四五点钟,天就差不多黑下来了。

书翦一时无法分清究竟是什么时间,心往下一沉,刚摸过枕边的手机想看下时间,屏幕最上方那条消息就映入眼帘。

啊菠萝:小书老师,我赢了。要不要给我什么奖励?

时间显示是下午六点过三分。她推算一下时间,大约是他那边比赛刚结束下场,就给她发了消息。

下面紧跟着相隔五分钟的微博热搜信息:陆星江夺冠。

书翦盯了屏幕半天,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就扬了起来。

好啦。小书老师大度地想:好像也可以原谅他的剧透了。

三天后的早晨,书翦刚起床没多久,就收到一个快递小哥打来的电话。

快递小哥好像感冒了,压着声线,瓮声瓮气的,书翦勉强分辨清楚他在说什么,随手从衣架上拿了条围巾系上,又戴了顶毛茸茸的帽子,下楼和他会晤去了。

小区里绿化很好,植被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隔几步路就是一个小花园,哪怕是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有几盆小花儿生命力顽强,开得旺盛、如火如荼。单元楼下,门边上还栽了几棵蜡梅,香味儿淡淡的,却让人闻了浑身舒畅。

最近几天风大,把几根蜡梅枝都刮得秃了,书翦带了个小包,准备拿了快递,拾点儿掉在地上的花瓣回去做成干花当书签用。

楼道里透着股湿冷的气息,书翦搓了搓手,推开楼下的防盗门,三两步跨下台阶,左右张望了一下,就看见站在蜡梅树旁的男生。

早上八九点,太阳还没露出来,天光泛着一点兒淡薄的薄荷色,清冷得不近人情。快递小哥背对着她站着,隔着错杂的枝叶望过去,身高目测高她有……二三十厘米。

这一定是个假的快递小哥!

书翦愤愤地想着,再仔细地看了看,忽然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们快递小哥现在都穿得这么好吗……

身材也这么好……

气质也这么非同凡响……

书翦放慢了脚步,几乎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在和他相距大约一米距离的时候,他耳朵灵,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如墨染就的眉毛微挑,一双桃花眼亮得不可思议。

暌违一个月、刚拿了冠军、最近在微博像轰炸了一样被无数少女一口一个“男朋友”叫着、让热门微博下面的评论被“教练我也想学网球”淹没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书翦眼睛眨啊眨,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梦游,蜷了蜷手指,有点儿想伸手摸一摸,看是不是幻影。

她微仰着头看前方的人,粉嫩的唇瓣微启,整个人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她头上戴着一顶兔耳帽,此时两只粉白的长耳朵耷拉下来,和主人一样,又呆又萌。

气氛好像凝滞了三秒钟。对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样,长腿一迈,迅速拉近了距离,低头看她。

鼻腔里缭绕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书翦张着嘴,短短几秒钟里,思路从“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路跑偏到“你怎么喜欢这个味道的香水”,最后脱口而出的是:“学长,你怎么兼职来做快递上门服务了?”

陆星江是赛后采访结束,直接订了机票从澳洲飞过来的。

从拿到她的地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来C市见她一面。一个月没见,哪怕能在他找各种理由的情况下听她说说话,对他而言,也太过难熬了。

一颗在决赛时都没有惊慌到急剧加速跳动的心脏,在楼下等她下来的时间里,跳得越来越快,淹没了耳畔一切声音,直到她走来。

转过身,他看见歪着脑袋向他这里投来视线的小姑娘时,听见一个声音叹息着说:幸好你来了。

“嗯。”他嘴角勾了勾,收敛了心底所有起伏波澜的情绪,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为你量身定制的服务。”

这话的尾音上扬得缠绵,可书翦照例跑偏了重点:“学长,你的声音……没出问题啊……”她忽然想到什么,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刚的来电记录,迷惑道,“你换电话号码了吗?”

“刚回国,手机卡没来得及换回国内的,还不能用。电话是找路人借了手机打给你的。”他这么解释。

至于声音呢……大概也是想“诈”她一下,给她一个惊喜。她看见他左脸上写着“惊不惊喜”,右脸上写着“意不意外”,如是想。

说话的空当,陆星江把手上拎着的、包装精致的米黄色礼品袋递给她,她道了声谢接过,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这么来,万一我今天不在家怎么办?”

他双手插在口袋,脸上的表情闲适中带着点云淡风轻:“我问过人了。”

问过人了?

书翦怔了两秒,快速反应过来。

——前天晚上,魏醒醒特地来问过她今天是不是在家,说要给她送个东西,那时她打探了很久,一向嘴巴像漏斗一样的魏醒醒竟然头一回守口如瓶,硬是没给她透露一点儿消息。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今天来这儿除了给你送礼物,其实还有一件事。”他缓缓道。

书翦了然地点点头,她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过陆星江是专门来看她的,心里也一直默认他只是顺道过来给她送个东西,至于什么“量身定制的服务”,她也早已习惯了她这位陆学长的不正经与满嘴跑火车。

于是,她不假思索道:“那学长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给你指路。你以前来过C市吗?这里可绕了,特别容易迷路,高架桥每年都在修,七拐八绕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呵出来的白雾散在风里,被她用手轻轻拢住。

想去你家坐坐。陆少爷把话咽进了嗓子眼里,不无遗憾地说:“倒是确实需要你来指路。”

书翦睁大眼睛,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另一件事,就是来问你要比赛赢了的奖励。”他闲散道,“我第一次来C市,不知道该去哪里逛逛比较好,想要一个当地的向导。”

“我觉得,小书老师就很适合当这个向导。”

“……啊?”书翦呆愣了一会儿,还在状况外。

他的嘴角提起点儿弧度,笑起来,垂着眼睛看她:“快递小哥今天想罢工出去玩了,还想拉着这位顾客一起,行不行?”

陆少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千里迢迢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在自己提出一个如此合情合理的请求后,会被人撂在原地整整三分钟,不,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四分钟了。

书翦在弄清楚他的来意后,瞬间做出反应——转身,推开单元门,回家——虽然之前还丢下了一句“等我一下”。

可这已经足够让陆少爷给自己加一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戏了。

拿了两个口罩、背着包的书翦,跑下楼看见的就是这么落寞又凄美的一幕:“……”

怎么自己就不知不觉成了个负心汉。

她晃晃脑袋,甩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把那个咖啡色的口罩塞到陆星江的手里:“学长,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出去玩还是遮一下脸吧。这个口罩,我买来,还没有用过的。”

其实,网球在国内并不是一种特别大众的运动,而且运动员本身也不像明星那样,三天两头在公众面前晃荡,再怎么好看的一张脸于路人而言,也就是多看两眼、回头率高一些罢了,能一眼认出他是谁的还是少数。

陆星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回国坐飞机走的是VIP通道,将行程隐瞒下来,没告诉任何人,又有专门的司机开车把他送到这里,一路上没碰见几个人。刚刚借手机给他的是个大爷,也不认识他,故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在微博卷起了几轮腥风血雨。

他知道小姑娘的好意,偏偏要曲解一下:“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却好像也没法反驳,书翦点点头。

陆星江弯了弯眼睛:“不会被认出来的。”

话音没落下,一个看上去像是刚晨跑回来的大哥就噌地一下跑到他们的面前,神色激动:“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陆星江!我这两天一直在看你的比赛,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这大概是史上最快的一次打脸了。

下期预告:陆星江的巨大“惊喜”砸得书翦不知所措,C市之旅惊险连连。送书翦回家的路上,陆少爷还迎面撞上了未来岳父,深感自己追妻路漫漫。另一边的助攻小分队里,秦晔等人也想出了新招。然而,正当此时,有个想捆绑陆少爷炒作的女主持出现了……下期连载详见《花火》5B,也可以加《花火》B试读QQ群920849579,和我们一起讨论剧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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