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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有几斤?

2019-06-11王太生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萧伯纳写文章废品

王太生

搬家,整理出旧书报,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其中有一梱载有我文章的旧报,收废品的人一过秤,竟有十几斤。

那十几斤旧报,上面的文字,大多是我前些年的一些职业文字,平时随手扔在那儿,这回要搬家了,没地方放,就作废品处理了。

我很惊讶,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一段时间,写了这么多,连同那些标点符号在内,长长短短的方块字,排列、组合,看上去很美,但转念一想,又感到沧桑:这些年,我所写的文字,挤去水分,肯定还达不到这个数字。

十几斤旧报所承载的東西太少,现在的文章不值钱,稿费收入也就很低。这要是放在从前靠写文字吃饭,还不得饿死。

这样就想到,有个朋友在介绍自己作品时,说他已发表了几百万字。不知道他那纸上的几百万字,有多少斤?从前古人的文字是刻在石头上,写在竹简上的,文字不多,却很重。有质量的文字,应该都很沉。

我曾经跟人吹牛:写文章的人,文章要上“北上广”,你如果连这几个城市的报刊都上不了,谈何写文章?

当然,我卖了旧报,却收藏了它们的电子版。那些登在纸上的文章,它们离我而去,文字们都非常气愤:你不该这样对待我们!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丢弃它们,而是准备把它们集中放在一本书里,给它们安一个家,一座有屋顶的漂亮房子,不让那些文字在外面日晒雨淋,四处流浪。现在,话又说回来,我这些年所写的文字,就这些吗?一个声音替我回答,就这么多,也就十几斤。

这恐怕是一个真实的数字,用重量来衡量一个人的文字。

我卖废品的那些文字,上面还有别人的文章,被我一同卖掉,剔除别人被我卖掉的重量和我的一些没有舍得卖掉的纸张,两者加起来,大概也就十几斤,它们是我这七八年写文章的全部家当。

我文字斤两的分布大概是这样的:年少时,发在某城某报的那些文字,大概只有2斤,后来,我写文章的这门手艺逐浙荒芜,直到39岁时重拾旧笔。之前的文字,大多是职业的,我为很多人歌功颂德过,其中有教师、官员、农民和老板;高贵的与卑微的,骄傲的与矜持的,老人与少年,读书人与手艺人,厨师与美女,以及其它一些职业的人……赢得过一些尊敬,也走过一些江湖,认识了我以前无法接近的人。

一个人,一辈子,能写多少文字,这些字印在纸上,究竟有多少斤?这样就想起两个人,一个是民国女作家萧红,另一个是老外作家萧伯纳。有人做过统计,说萧红发表的文字在60多万字左右,她写过《呼兰河传》《生死场》,比起现在的作家来,这不算多,毕竟她的人生太短,只活了31岁;萧伯纳恐怕是这个世界活得比较长寿的作家之一,这位出生于爱尔兰的剧作家,活到94岁,他一生写过许多作品,留下了50多部戏剧,这些作品中,分量比较重的有《华伦夫人的职业》《苹果车》《卖花女》,可惜我都没有读过,不知道堆放在一起会有多少斤?

我45岁以后的文字,才是自己的文字,想到什么写什么,随性而为,节奏舒缓,像一头拉磨的驴子。

以为自己写了很多,直到搬家时,才发现只有毛重十几斤文字。

十几斤文字中,有许多是我不满意的,过一段时间,还会把它们处理掉,所剩下来的文字,打个对折,也就四五斤。

四五斤,我不清楚,它们是纸张的重量,还是文字的重量?如果再剔除一些,像择菜择去杂草黄叶,那一个人留在文字里的思想重量,不知道会有几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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