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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大学作家屋及创意写作体验

2019-06-11李骄阳

鸭绿江·下半月 2019年3期
关键词:纽约大学安妮文学

李骄阳

纽约大学作家屋(Lillian Vernon Writers House)不像其他那些插有纽约大学紫色旗子的气派大楼,它只是西十街一个外表非常普通的三层楼小房子,倒也成了格林威治村难得留下的文艺场所。John Ashbery,E. L. 多克托罗生前都是这里的常客,而现在,在这儿每周四、周五的文学活动和酒会上,你可能会随时会碰到的则是Zadie Smith和Joyce Carol Oates。

进门是一个带壁橱的小客厅,茶几上零散的堆着一些最新的杂志如《纽约客》《诗刊》《诗歌评论》等。楼下小厨房里有免费供应的茶水和咖啡,冰箱里也总是有一些搞活动剩下来的零食和啤酒。所以周末没处去的时候,回作家屋肯定是不错的打算。

一楼和二楼有几间教室,三楼是老师们的办公室,过道里贴的是最近的文学活动和征稿启事。教室里的设置较为简单,一张可以容纳16个人左右的会议长桌,周围是书柜。书柜里塞满了各种小说,诗集和期刊杂志,还有所有毕业生的作品档案集。记得一次下大雪,我到了教室才看到学校发的停课邮件,不想让自己觉得白跑了一趟,就随便打开了一个柜子看了起来,当时翻到了现已获得“艾略特诗歌奖”的Ocean Vuong, 和已或“惠特曼诗歌奖”的Jenny Xie的毕业作品集。还挺有趣的,因为这些人也就刚毕业四五年而已。毕业作品集能清晰的反应出他们学诗的轨迹,他们当时写的自己的诗学主张(poetic statement)也预示和应证了他们后来创作发展的方向。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熟悉,如果你读过庞德的诗歌宣言,读过毕晓普的手稿,看过安妮·赛克斯顿、普拉斯和她们的老师罗伯特·洛威尔之间的信件,就会意识到,文学的师承和实验,从来没有中断过。尽管创意写作工作坊在中国是一个近几年才兴起而充满争议的概念,但在美国,在这里,此处,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和他们过去的过去一样。

作家屋的墙上挂着许多黑白照片,有之前纽约大学写作系的老师约翰·阿什伯利,E. L. 多克托罗等,也有其他的作家:詹姆斯·鲍德温、索尔·贝娄 、拉尔夫·艾里森、菲利普·罗斯、冯古内特等,他们代表着这个屋子的灵魂。 莎郎·奥兹每次上课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的把Gwendolyn Brooks的画像取下来抱进自己的教室,说她希望邀请Gwendolyn Brooks和我们一起上课。 唯剩旁边仍然桀骜不驯地抽着香烟的奥登,还在安静的注视着这个教室。这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班一个来自巴哈马群岛的黑人男生走到奥德的旁边,让我帮他拍了一张合影,并开玩笑说这张照片的名字叫:奥登和他们那些白人诗人的时代,就快过去了。

待的越久越能越体会到,纽约大学的作家屋,并不是一个供养着许多文学大神,让年轻文学爱好者来参拜和朝圣的殿堂,而是一个真实而流动的文学现场,历史每天都在被书写,也在被改写。

课程设置与日程

MFA 的课很少,学习可以说是非常清闲,课程的基本形式只有Craft Class 和 Workshop两种,因此选课主要是挑老师,每个老师的风格和课程大纲完全不一样,所以就按自己的兴趣选跟自己比較合适的老师。Craft Class老师会给一个书单,大家每周一起讨论书单上的一两部作品,并作作相应的练习或写读后感;Workshop是写作工作坊,同学们提交自己每周写的东西,然后互相做编辑和修改。Craft Class是选修的,你可以不上自己方向的Craft Class, 可以跨方向、跨专业的换成其他课,比如学诗歌的可以选小说方向的Craft Class,也可以选跟文学完全没关的,比如纽约大学 Tisch学院的电影课、舞美课,等等。

每周课程基本会集中在每周一到周三之间的晚上,所以说我们这里是夜校也是可以的。上完课后已经十一二点了,正好约着同学们去隔壁廉价的西班牙酒吧喝上两杯。其实,除了我们外国留学生有签证问题不能随意打工,本地同学大部分都是有全职工作或是在多处兼职的,所以每周抽两个晚上来上课还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休息。这样一来,西班牙酒吧免费送的炸鸡翅就显得更加好吃了。

每周四下午安排的是客座讲师的大师课(master  class),晚上是客座讲师的读书会。一般请来的都是最近出了新书的作家,所以也算是新书发布会。有时候请来的则是出版社、杂志社或是文学中介所的编辑,他们会讲讲他们挑选稿件的标准和投稿的建议。然后会安排一对一的手稿咨询(Manuscript consulting),如果他们对你的作品感兴趣,会直接给你他们的名片并保持后续的联系和出版事宜。

周五一般是特定主题的朗读会,比如Cave Canem的黑人作家作品分享会,Kundiman的美国亚裔作者朗读会等等。另外,每个月的最后一周在学校附近一个前苏联风格的KGB酒吧会有一个新锐作者朗读会,朗读者一般是一个30岁以下的青年作家,和另外四个我们项目的学生。学校里面所有的活动和工作,都是由同学们自己主持,学校按每小时18刀付工资。作家屋里的唯二两个正式工作的行政人员,也是之前这里的学生。因此,作家屋里的所有的人,真的都是诗人或小说作者。换而言之,大家都有自己真正重要的写作项目在等着更新,也都还是要塑造点酷酷的作者形象的。

纽约大学诗歌方向老师速写

莎伦·奥尔兹的诗性感又大胆,本人却是优雅客气的甜心奶奶型,总是穿着粉色系衣服,带着粉色的发夹,说话也是说着冒粉色泡泡的加州甜心腔。她很注意每个人的感受,所以在课上多以鼓励为主。平时别人鼓励你可能不会在意,反而还会嫌腻。但要是莎伦·奥尔兹这么一个内心狂野,外表甜心的酷奶奶坐在你面前,颤巍巍的为你的作品发出赞叹,这鸡血应该够用一年半载。她最爱说的话是:我们都太爱批评自己了,我请求你们,相信自己一次。如果真的你希望她给你指出一些毛病,那就去她课后的Office Hour找她一对一聊天。她会把她的建议都坦诚的告诉你。

莎伦·奥尔兹因为年纪较高,基本不用邮件,有事她会直接打电话给你。记得第一年刚开学不久,我睡醒时接到一个电话,加州口音,对方亲切地问我今天怎么样呀,有什么计划,要不要去学校。我以为是刚认识的隔壁小说班的亚裔同学伊莱恩,开心的说了一大堆,还说了我准备今天去中国城买牛尾,炖个番茄牛尾汤什么的,聊了可能有十分钟,直到她说:“骄阳,看你还挺适应的,太好了。那下周二要来上课哦。上次课你没来,用到的诗我都让同学寄你邮箱了。”我才惊醒,妈呀,是奥兹打的电话。

除了不用邮件,莎伦·奥尔兹的另一特点是,在她Workshop上我们的诗不能提前发给同学。而需要大家现场闭着眼睛听作者背诵、念诵,然后给出即兴的反馈。她非常注重诗的内部声音,也注重培养我们对诗的直觉。她希望我们尽可能的能放开稿子背诵自己的诗,如果某些词语,记不住,印象不深刻,那就说明那不是真正重要的词语或句子。她希望我们给同学的反馈也是来自我们内心自然而然产生的第一反应,而不是那些大脑受过学术训练后的习惯性的说辞。因此,莎伦·奥尔兹的课上总是能产生许多即兴的火花。

还记得莎伦·奥尔兹的最后一节课,在头一节课的结尾,老太太悄咪咪的发给每个人一张叠好的纸,说有一些要单独给我们每个人的词,不能提前看,也不能和同学交流。回家后等你有点写诗的情绪的时候再打开它,随便挑其中的几个词写一首诗,这周拿到课上,每个人挨着读出来。莎伦·奥尔兹也读了它自己刚写的。每个人都写的特别好,但主题和风格都完全不一样,但等所有人都读完之后我们才反应过来,我们拿的词汇单其实是同样的。而莎伦·奥尔兹也在这时揭露了这个练习的用意,这份词汇单上的单词,其实就是古英语字母表里每个字母的本意。写作本是一件普通的事,不就是玩弄玩弄那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但我们要相信那些在某个特殊的时候,撞上我们那些词,就会给我们带来魔力。

梅杰·杰克逊是一个怪叔叔型的黑人老师,他此前受邀去过香港国际诗歌节和四川青海诗歌节,接着还要去鲁迅文学院讲课。算是我们学校里中国经验较为丰富的老师。因此每次他见了我都特别开心,会说,骄阳,我又要去你家了。 他的craft课是以文学会议的方式开展的,开学时他给了一份书单,大概有十四五本当代美国诗人的诗集。每周会讨论一至两本,安排三到四个同学当主讲人(panelist),主讲人需要细读这个周的书并写一篇较为正式的评论,上课的时候需要拿去分享,其余的同学当评审,评审会根据主讲人的发言提出问题并开展讨论。每周的那几位主讲人要在上课前两天提前聚起来共同制作一期诗歌播客(Podcast),播客则需要我们用轻松愉快一点的方式来快速的介绍本周要读的书,同时我们挑一些书里的诗来朗诵。同时我们还需要自己挑选和内容搭配的背景音乐,需要剪辑和处理音频。让其他同学在上课的前一晚上可以听播客的方式预习。梅杰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似乎总是话中带话,你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会错意思。比如有时候他会拿着手机念上一小节推特上夸奖某作家的话,你要是以为他是真心分享这些吹捧话的话就错了,他不过只是想给课上的讨论加点调味料。他的书单有时也让人困惑。里边既有他非常喜欢的诗人比如卡罗尔·菲利普等,但更多的是一些较有争议的书,比如特别厉害的诗人在晚年出版的重复自己的书,厉害的诗人写的很直男癌的书,现在的好诗人年轻时写的极不成熟的书,住在奢侈的湾区写非常实验却又充满政治正确表演型的白人诗人的书……所以,要是那周你是主讲人,没有好好看书和理解,仅仅是照着网上的宣传资料读一读,可能会在后面深入的討论里陷入非常尴尬和被动的境地。我猜,梅杰的课的一个用意在于,培养我们的批判思维能力吧。列在书单里的不一定都是好的,大家都说好的诗人写的诗也不一定就好。思维不能偷懒。

特伦斯·海斯走的是犀利编辑风,他的性格很直接,会一边读你的诗一边告诉你他从每句话里读到了什么,给你一个真实的读者反馈。毕竟诗的语言较为晦涩,有时候作者想写的和读者读到的会差的很远,虽然这不存在对错,但你可以根据他的反馈略作修改。他也会以编辑的视角告诉你哪里还不够好。特伦斯是个非常挑剔的读者,一般他没说什么的,就代表他非常喜欢你的作品了。

而出生于律师家庭的凯瑟琳·班奈特则有种律政佳人既视感,总是快人快语,三个小时的Workshop能做完六个小时的事,跟她在一起的每分钟感觉都会被高度利用,等上完课后,你会感觉:身体超级疲惫,大脑高度亢奋。于是到期末末,我们讨论的最多的话题是:哪家的CBD油好用。

Workshop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每个同学自己的诗上面,每周,我们会细读和点评五个同学的自由稿件,然后根据该周的Workshop情况,课后凯瑟琳会给我们发一封长长的邮件,包括她根据这周Workshop的情况,同学们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点、困惑的点,她会设计几个相应的写作练习。也会附录一些她觉得我们可以参考的诗,还有她的理论支持,一些诗学观点的节选和摘抄。她的邮件每次你可能需要花两个小时才能消化。

在下一周课的开始,每人都需要快速的朗读一首自己写的随笔练习,这些随笔诗是不用被评价的。凯瑟琳认为,对于学徒期的我们来说高产比完美更重要,有时候太追求写一首精致的诗,迟迟不敢下笔,或写的太久,效果并不一定好。她规定我们每天都要至少写三页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在地铁上写的胡言乱语,走在街上突然看到的词。这些虽然不是作品,但是是我们的素材,有时候回过头来把素材拼在一起,你就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了。后期的“改”更重要。

除了常规的Workshop,我们还上过一两节匿名Workshop,和Improvise Workshop(即兴表演工作坊)。匿名Workshop和最近《鲤》杂志搞的匿名作家活动有些相似之处,意在让你打破自己的固有风格,让别人一眼看不出是你写的。在同学们分析和“断案”的过程中,你可以更细致的了解到,平时写作的习惯和问题。

即兴表演工作坊是由凯瑟琳和她在百老汇做喜剧演员的朋友伍迪·傅一起来上的,更像剧场演员们平时做的热身游戏。比如其中一个是“我没有做xx,我其实是在做xxx”,大家围成一圈,伍迪先做一个动作,比如切西红柿,然后他右边的人会问他,你在做什么。他说:我在给我家狗做按摩。接着下面这个人需要做“我在给我家狗做按摩”这个动作,换再下一个人问她,你在做什么,她回答:我在跪搓衣板……如此继续。这个戏剧游戏的核心是利用动作之间的“相似性”和思维上的“反差性”而造成戏剧化的笑点,这其实和诗歌里的各种类比,讽喻,反喻,连环隐喻非常类似。而已经有的这些意象,我们可以再延伸,改写成文字的诗。所以一堂Workshop我们就在舞蹈室里嘻嘻哈哈轻轻松松的过了,还挺高产的。

凯瑟琳是那种经常半夜三点还在给我们发邮件的工作狂,跟她在一起久了就会变得很有SM受虐倾向,任务越多越开心,当你体会过高压之下突破自己极限的感觉。

老师里面最有艺术家气质的肯定就是安妮·卡森了,快七十岁的安妮,身材气质赛过超模,随便穿点什么感觉都可以上时尚杂志的封面。选她课的人都是爱她的诗,安妮的诗素来以完美的结合古典和后现代风格为名,既沉郁,又犀利,既幽默,又悲伤,同时她的每本书都很有设计感,不管是从诗的内部布局,还是作为诗集的整体安排。可以想象,七十岁的安妮每天脑子里有多少新鲜的想法。但她的课却让很多同学又爱又怕,因为那个研究了一辈子古希腊文学的诗人安妮,近来迷上了表演艺术(Performance Art)。所以与其说是她在给我们上一门跨学科的诗歌课,不如说我们在和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演实验。其实也不算奇怪,翻译和改写了那么多古希腊剧本的安妮一直跟剧场的关系很紧密。她的合作对象有已去世的现代音乐之父约翰·凯奇,行为藝术的祖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和英国当红小生本·卫肖等。如果你听过安妮在牛津剑桥做的讲座就知道,即使是学术类的讲座,也会被安妮搞成行为艺术表演,她会在前面读她的诗/讲稿,旁边有人在随着她读的节奏跳舞。学院里的其他老师也爆料,要是办公室附近又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装置,一定又是安妮做的什么新玩意儿,据说是有一年,安妮在所有老师的办公室安装了录音器,24小时不停歇的收集声音。

她去年给我们开的Craft课叫“诗歌的限制(constraint),从荷马到乌力波”。“限制”这一概念来自乌力波这一法国实验文学团体,“限制”,即“游戏规则”。正如乔治·佩雷克所说:制造规则,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自由。” 我们的课程大纲是这样写的:每周安排一个同学介绍他发现/发明的文学游戏,讲讲这个文学游戏的背景和例子,然后下一周每个同学带回自己的游戏作品向全班展示。作品可以是任何形式,文字,视频,音频,表演,装置,多媒体等。而安妮也会给我们一个命题。所以每周的任务是要做两个文学游戏。我们玩了许多雷蒙·格诺的《风格练习》里出现过的例子 。比如我们的第一节课,安妮就让我们试了试S+7这个游戏,让我们把课程大纲这段话里的所有的名词剔除,更换成该名词在字典里往后数的第7个词。这两句话就神奇的变成了诗。原因是诗仍然是有逻辑的语言,当我们在常见的逻辑搭配里,利用游戏的不确定性,将关键词和主语的语义挪移,让本不可搭配的物件搭配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了诗。还有许多类似的,比如擦除(Erasure)游戏,我们把特朗普在联合国的发言打印下来,用涂改液删掉关键的句子和字母,让整段文字变成全新的意思;还有想象的翻译,即找一首外语诗歌,比如美国人可以找德语/法语诗歌,中国人可以找日语诗歌,你并不懂这门外语,但可以大致的猜出其中部分的意思,接着你需要用你的想象力来补齐这首诗。当你在没有什么灵感和创作欲的时候,可以借助这样的小游戏和无关的文本,来做出新的创作。

除了这些最基本的乌力波文字游戏,我们后来的课堂实验变得比较疯狂,可以随便列几个我们的游戏题目:

1.写一首跟“Square”有关的诗。

我用魔方的形式写了一首有关“广场”的诗,每一个正方形上写的是纽约的一个广场的名字,位置也是按照各广场在纽约的地理位置来安排的。

2.做一个跟“边界”有关的作品。

我和我的巴基斯坦同学一起做了一个关于“中巴边界”的多媒体表演。由于中国和巴基斯坦在政治上的死党关系,中巴边界是世界上最奇特的边界之一,是由一条险峻的公路构成,既自然而然的表达了友谊,但也起到了基本的防御作用。于是我们教室里用大屏幕放着巴基斯坦人在喀喇昆仑公路边演奏传统音乐的视频,我和巴基斯坦同学站在中间代表中国和巴基斯坦,班上其他的同学围成一圈持着我们给的丝袜圆环,随着音乐自由的跳舞/侵略他人的地盘,比喻世界紧张的关系。我们是将七八双肉色丝袜首尾连在一起拼成很长的一条丝袜圆环,每个同学持着一节。他们可以。丝袜代表着性感和诱惑,但也代表着危险,丝袜虽然柔韧,但丝袜也可以勒死人。因此我们认为它的属性和边界很像,国家与国家之间,人与人之间保持友谊,但不能超出底线。

其他的游戏题目:

·用不同的材料写一首回文诗

·在一个破碎的盒子上建一个盒子

·做一个跟May(五月)和Calendar (日历)有关的作品。并把这个作品改编成一只当代舞。

……

总之,在安妮的课上,没有人知道下一周会发生什么疯狂的事情。每一天我们都会被新的创意所碾压。也许,安妮带领我们思考编舞,灯光,乐器演奏,材料和仪式等等话题的时间比思考诗歌本身更多。她从来没有试图教我们写一首具体的诗,而是让我们从不同的领域 ,体会到了诗的要素和诗的直觉。

此前还在伦敦上学的时候,听说安妮会去伦敦书评书店做活动,有一种全城都轰动了的感觉,伦敦书评书店为了避免店面被挤爆,不得不开放在线直播。而现在,当安妮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还带我和同学去校外看展,和咖啡,聊作品时。反倒连找她签名都不好意思了。安妮是纽约大学老师里唯一上课会带老公来上课的,她的这位现任老公长的瘦瘦的,比她矮一截,是一个艺术家,也是她现在的助手和秘书和她疯狂的粉丝。据说是在安妮的一次新书发布会认识的。安妮淡淡的说,他总是去参加我的各种文学活动,问我很多问题,然后一直跟着我了。我们认识多久了?可能三天吧。只是默默的在心里羡慕,女人做到安妮这样,这辈子真没什么遗憾了。

倒是最近一个朋友,知道我很喜欢安妮,送了我一本安妮签名的诗集。她的签名是一个小到看不见的“ac”, 即安妮·卡森(Anne Carson)的缩写和小写。而在日常英语里,我们叫空调(air conditioner)也叫ac。所以,安妮·卡森牌空调,是真的很酷的。

纽约大学 的写作系较大,正式的老师和驻留作家加起来大概有二三十个,所以在这里我仅仅挑了几个我上过课的老师介绍了。

同  学

来参加纽约大学创意写作项目的学生的背景和年龄跨度很大,有刚本科毕业、没发表过任何作品的年轻学生,也有已在很好的出版社出过三四本书,拿过很多文学奖的已成名作者。还有很多其本身的背景和文学完全无关的人,比如酒保,职业扑克手,变装表演者(drag queen),房地产中介等。

而诗歌方向的学生种族背景也非常多元,有来自全世界各个地方各种肤色的作者,比如来自巴基斯坦、阿富汗、埃及、伊朗、古巴、阿根廷……以及美国各州。还有各种移民后代,各種肤色的混血等。这和美国写作项目被普遍诟病“太白”的现状很不一样。这跟纽约大学的地理位置有关系,本身纽约就是个种族的熔炉,加上英语诗歌入门容易,而外延广泛,很多黑人诗人原先都是做嘻哈说唱,脱口秀或者Spoken Word的。

录取标准和奖学金

不用GRE,不看GPA, 只需要作品集,个人陈述,简历。

学校看重的是对文学有激情,对社会有责任感的潜力作者。这里不培养学者。

奖学金跟欧洲或英国的学校比较为丰富,所有被录取的学生都会自动获得半奖至全奖的奖学金,拿到全奖奖学金的学生可以免学费,包医保,每月还能拿到2600刀生活费补助。纽约大学很重视少数族裔,POC,移民/难民,LGBT,和跨媒介写作者。因此几乎每年都会有华裔背景的学生拿到全奖。所有学生都有教本科生的机会,拿一门课/五千刀的工资,基本上是美国大学助理教授的工资水平。而其他还有监狱/医院项目(Goldwater),退役老兵项目,全球项目的奖学金。监狱/医院项目是莎伦·奥尔兹坚持了十几年的项目,拿到这个奖学金的话,你会每周和莎伦·奥尔兹一起去监狱/医院给囚犯/病人开设免费的写作工作坊,类似于艺术治疗(Art Therapy), 而退役老兵项目(Veteran Writing Workshop)则是纽约大学的另一个特色,每年会有两个同学会拿到这个全奖奖学金,去给美国的退役老兵开设写作课(老兵们来纽约大学上课都是免费的)写《重新派遣》(Redeployment)的菲尔·凯利就是这个工作坊的一个较为著名的学员。全球项目奖学金是如果你的写作项目和国外的某个城市有关,比如巴黎、柏林、布拉格,你可以申请去该地的纽约大学分校做写作驻留。学校会付你每天75刀,并会给你安排一个工作室。

平时的评测标准

没有考试,也没有论文,最多只有类似于读后感的personal essay。要交阶段性的作品集,有时会让我们写写自己的writing statement, 大概就是自己对自己的作品,创作理念、灵感来源和写作理想的一个阐述,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宣言”(manifesto)。但也不会评分。完全是为了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写作,同时也可以帮助文学猎头(literary gent)和出版社快速了解你。并且,很多写作基金和驻留项目都需要提交这样的陈述,所以也算是练习。因此,我们平时完全不会因为上课或者老师的什么要求感觉到学习的压力。压力和耻感完全来自于同学们作品的质量,和同学们在校外取得的成就,发表和获奖情况等。很多同学在校的时候就能拿到出版合同,或被文学中介签约,甚至拿到很厉害的文学奖和文学基金。在纽约大学,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并不像是师生,更像是编辑和作者,或老老师和年轻老师之间的关系。更多是经验的分享。老师会问问题时都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现在要给本科学生讲这本书,你会选哪些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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