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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惹兰勿刹区:藏着中国移民后代童年记忆

2019-06-11杨浚鑫

中国-东盟博览(政经版) 2019年5期
关键词:咖啡店新加坡

杨浚鑫

独具古朴魅力的惹兰勿刹区(Jalan Besar),是新加坡一个非常有文化特色的区域。19世纪的惹兰勿刹区原为长满槟榔和亚答(nipa)的沼泽地,过去民间商贸,很多时候就是边嚼槟榔边聊天中成交的。

位于实龙岗路和马里士他路交界处,矗立着一栋弧形外墙的蓝色双层店屋,一楼挂着“新金雅半夜酒厅”的招牌,二楼则是新加坡科学学院的校址。

对49岁的郑朝源而言,这里是他童年的街、儿时的家,穿过五脚基,听着他的描述,往昔的景象历历在目。

“那里以前是咖啡店,卖的福建虾面很有名,晚上会大排长龙……再走下去是传统洗衣店,衣服都是手洗的,我们一家三代14口人,就住在洗衣店楼上。”郑朝源说。

郑朝源的祖父郑新铨与祖母林瑞英是第一代福州移民。与许多早期福州人一样,他们最初经营咖啡店维生,因此租下店屋的底层单位,并在1951年注册“新彬”这个店名。

对1969年出生的郑朝源来说,新彬咖啡店并没有勾起任何情怀,反倒是咖啡店于1974年改建为金杯夜总会,成了他最珍视的家族记忆。

一店屋两酒厅三代情牵

谈论惹兰勿刹,总不免得提起新世界游乐场。郑朝源解释,祖父母的咖啡店当年变身为夜总会,是新加坡人消费能力提高所催生的新娱乐方式。新世界因此迎来了辉煌时期,附近街道也顺势涌现许多酒厅。

那个年代的酒厅,并不是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客源多数是在新世界玩了一天的年轻男女,他们盛装打扮到酒厅听歌聊天,环境安全,连当年还是孩童的郑朝源都能随意进出。

他说:“我会从前门跑进来,穿过小包厢之间的走廊,然后窜进祖父办公的地方,里头有个楼梯,而楼梯顶端是个小隔间。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的游乐园。”

酒厅之后几度更名,但装潢未变。走进里头,昏暗灯光下的一排排小包厢,依稀诉说着当年人声鼎沸的场面。郑朝源说,本地传统酒厅只剩两家,另一家是位于丹戎加东路的“新宝宝”。

20世纪80年代,郑朝源的祖父母买下这栋店屋,正式成为业主,但他们仍继续经营酒厅,直到郑新铨于90年代初去世,林瑞英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转租给家族好友郑春明(71岁)。

郑春明与惹兰勿刹也有着不解之缘。他自14岁便在新世界的夜总会打工,18岁时白手起家,在德威路(Tyrwhitt Road)开设第一家夜总会。

他一度坐拥18家夜总会,其中一家就位于郑新铨夫妇的酒厅对面。本以为两家会是竞争关系,但郑春明却说:“不会啦,他做他的生意,我做我的生意,那时候人潮很多,天天是这边也排队,那边也排队。”

接手好友的酒厅后,郑春明一做就是近30年,尽管已是古稀之年,却仍舍不得放手。他说:“虽然附近建了两个地铁站,可惜没带来人潮,毕竟酒厅做的是熟客的生意,而老顾客也一个跟着一个‘去了。但我就是对这里有感情,才不离开;我想转让给别人做,可是我放不下。”

放不下的挚友之情,舍不去的成长记忆,这些情怀与一栋油漆斑驳的老店屋又有何关系?

对于郑朝源和郑春明而言,在急速变化的城市景观中,能够保留店屋原貌,便是抓住了记忆的尾巴。店屋如今由郑朝源继承,并于2018年5月列为受保留建筑,也让故事得以续写。

店屋保卫战

郑朝源的店屋所处的整幅地段,原本将兴建地下公路系统。

根据1996年陆路交通白皮书,来回总长30公里的地下公路系统,可让车辆避开路面的繁忙交通,缓解市区的拥堵情况。但随着公共交通网络的改善及土地使用政策的调整,陆路交通管理局和市建局于2017年8月宣布撤销该计划,才让该地段“解锁”。

但在那之前,店屋的命运一度堪忧,不仅无人问津,郑朝源尝试向银行贷款以买下其他手足的所有权时,也频频碰壁,只能出售手头其他资产以筹集资金。

即便店屋如今已是受保留建筑,仍有房地产顾问公司开出7位数高价向他收购,但郑朝源不为所动,尽管他明白这意味着当初所投入的钱等于石沉大海。

“对我来说,这根本不需要考虑,这是祖父母留下来的产业,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卖掉。”

正因如此,当市建局2018年发信邀请业主们开会商讨是否保留那一带的8栋店屋时,郑朝源是率先表示赞同的业主之一。

但他坦言,并非所有业主都持相同看法。毕竟,少了对地方的情感依托,理性而言,直接把店屋推倒重建,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或许更显著。

8栋店屋建于二战前,建筑风格为装饰艺术(Art Deco)。市建局在2018年6月举办了“装饰艺术探险之旅”,引导公众一同探索这类店屋的屋顶和通风口等建筑细节,并窥探惹兰勿刹的新旧行业。

加冷河畔的老建筑

本地文史研究者林坚源(54岁)是“装饰艺术探险之旅”的讲解员之一。他受访时解释,装饰艺术兴起于20世纪30年代,是对新艺术(Art Nouveau)的继承和发展。

在新加坡,它象征着建筑风格逐步远离一战后普遍采用的经典样式,改为相对简约、较少装饰的流线型几何设计。这类店屋的标志为台阶式山墙屋顶,上头可能有个旗杆。

距离郑朝源店屋不远处的卡文路(Cavan Road),也矗立着一座属于装饰艺术风格的老工厂——“广顺公司机器铁厂”。

这座工厂建于1933年,原本生产可将橡胶碾平的机器,但在二战后进军船舶修理业,成为第一家打破欧洲垄断的华人企业。

林坚源说,广顺公司机器铁厂象征着加冷河畔在20世纪初的经济活动。那里当时设有海港,因此催生了造船厂、修船厂,以及供应船舶零件的五金店。

1991年10月25日,惹兰勿刹被市建局规划为保留区,包括这座工厂在内的445栋建筑物成为首批受保留建筑。

其中包括贝当路(Petain Road)一排两层店屋。它们建于1930年,立柱和外墙以花卉瓷砖和石膏浮雕装饰,风格较为奢华。

这些年来,市建局逐步保留更多惹兰勿刹的早期建筑,旨在扩大受保留建筑的类型,加强这片区域的古朴魅力,供新加坡人更好地抚今追昔。

在保留与发展之间寻找平衡点

66岁的托马斯·雅各布(Thomas Jacob),中学时代是新加坡科学学院的学生。

这家成立于1952年的私立教育机构,位于郑朝源店屋二楼,是20世纪60年代名校生前来学习科学的地方。原因是,多数学校当年并没有实验室。

如今担任新加坡科学学院总裁的雅各布忆述以前下课后,他会和同学结伴到附近的惹兰勿刹体育场观看足球赛。

作为新加坡足球诞生之地,惹兰勿刹体育场曾见证过马来西亚杯足球赛等多场精彩赛事。它在20世纪70年代也是学校仪乐队比赛和警察军操汇演的场所,林坚源小时候就常跟随父母去观看表演。

原本充满青春气息的地区,随着人们在20世纪末从店屋搬迁至组屋,才逐渐丧失朝气。郑朝源一家也在他12岁时,搬到实龙岗花园市镇。

但对于惹兰勿刹的前景,他始终保持乐观的态度。“看看驳船码头、牛车水客纳街这些老区,经市建局重新规划后,如今新旧建筑并存,也吸引年轻人前往。”

多样性的必要

其实,惹兰勿刹的面貌正在悄悄蜕变。距离郑朝源店屋不远的马里士他路,一排受保留店屋将重新发展为精品公寓。这个名为1953的永久地契项目,将在保留店屋外墙的前提下,兴建零售商店和住宅。

与此同时,新加坡卫生部将在2023年之前于加冷兴建综合诊疗所,建屋发展局2019年2月也在那一带推出预购组屋项目Towner Crest和Kallang Breeze。这让业主和商家相信,惹兰勿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如今的德威路已是潮人咖啡馆聚集地。林坚源说:“转型是好事。我们在怀旧的同时,不能停滞不前,否则如何让一个地区保持活力?”

但他希望,转型过程是由下而上,允许惹兰勿刹保持其多样性,尤其是不应为了引进新行业,而对传统行业如五金店进行逼遷。“这也有利于我们发展旅游业。过去,我们着重于乌节路、圣淘沙这些购物和娱乐景点,但真正能让新加坡脱颖而出的是地方文化。”林坚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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