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走过青春的老男孩

桑宁

放学回来，你在厨房做饭，听见关门的声音，隔着玻璃，声嘶力竭地喊：“洗手，别忘了换鞋，冰箱里有洗好的苹果，饭一会儿就好了。”

我对着忙碌的你说：“卷子要签字，我放桌子上了。”不久，你就来砸我卧室的门，“嘭嘭嘭”的噪音，配合着你超快的语速：“这也太不像话了，不是答应我要认真学习的吗？”

让你签字的，是我的第一张零分数学试卷，数学老师做了简短的点评——抄袭。我给你发短信：“老爸，我也是为你着想。如果我成功了，你就不用生气了。”你终于不再砸门，留下了一句怒气冲冲的话：“你给我等着，今天不要吃饭了！”

17 点45 分，你要去医院陪妈妈。听见你离开，我悄悄打开卧室的门。桌上摆着饭菜，签好字的卷子在一旁。你发来短信：“这事别和你妈说，快吃饭吧，认真写检查。”如我预想的那样，“抄袭事件”很快就过去了。

校艺术节我和同学准备了话剧《哈利·波特》，我争取来扮演赫敏的机会，希望能在舞台上穿着魔法袍，接受“麻瓜”们膜拜的目光。当看到魔法袍的报价单时，你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对我说：“你会在网上卖东西吗？”你趴到床下翻了很久，拖出一把老吉他。我拍了照片，传到网上，配了一条醒目的广告词——“速来围观，吉他中的木乃伊”。

第二天，有人报价：“1200元卖吗？”我很惊讶，好心提醒：“你看清楚，那可是把木乃伊！”“最多1500元。”竟然越来越贵了！看来是我的魔法袍显灵了。

就在我专心准备节目时，班主任来家里进行家訪。等她走后，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你大爆发。你却忽然站起身，放了50元钱在桌上说：“自己订比萨吧，今天不做饭了。”

那天，你一直待在屋子里。我隔着门缝，发现你在看电影，双肩微微地抖。我敲了敲门，小心地问：“比萨来了，要不要吃？”你却只是摇摇头。

我去医院看妈妈，聊起你近来的表现，我用了四个字概括：有点特别。你变得不爱挑我的毛病了，常常夸赞我，还会和我讨论《哈利·波特》。

我把你的改变归因于那部电影。妈妈有点恍然地说：“是那部《老男孩》吧？你爸的青春都在里面了。”

我带着好奇在手机上点开了那部电影。原来，那就是中学时代的你：考试也会抄袭，回家也要挨骂。你也玩吉他，深爱着摇滚和迈克尔·杰克逊。

那天我回到家，大声问：“干吗让我把吉他卖了？那是无价的。”

那一刻，你愣住了。你说，当你回顾自己的青春时，才明白长大是一夜之间的事，所有说教，都不如自己醒悟来得重要。

校艺术节那天，我请你和妈妈做嘉宾。舞台上的我，没穿赫敏的魔法袍，而是背着把破吉他，唱着一首难听的歌，惊讶吧？老妈告诉我手机备忘录里难听的歌，是您当年唯一的原创。

这一天灯光格外闪亮，我站在舞台的中央，看不清观众席里的你。不过老爸，我仍然知道你在哪儿，因为你黯淡模糊的轮廓里，有星光在闪烁。

（夏风摘自《课外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