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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踏雪探路昆仑(上)

2019-06-03田武

党史文汇 2019年4期
关键词:虎子风云帐篷

田武

1950年春,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新疆部队为配合西南兄弟部队解放祖国大陆的最后一块土地——西藏,派遣一支先遣队经艰难跋涉进驻藏北阿里地区。紧跟着又进了一些部队,统称为阿里支队。由于这块40多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处于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空气稀薄,粮食产粮极少,一年后发生了供应危机。新疆军区首长为保障阿里支队顺利完成戍防和剿匪任务,随即于1951年7月指定独立骑兵师组建一支侦察队,要在万山之祖的昆仑山上,侦察出一条由新疆通往西藏的既安全又经济的道路,以组织新疆往西藏阿里的补给运输线。很快,由全师各单位抽调的侦察员、翻译、军医等31人组成侦察队。我被任命为队长,王风云为副政指。没有向导、后方补给、精确地图和侦察器材,横在面前的是绵延千里直耸入云的崇山峻岭、漫无边际的茫茫草原、无比荒凉的浩瀚戈壁。更令人心焦的是,侦察队成员新老不一,专业不同,大多没经过训练和战斗锻炼,对高原地形、气候、道路情况掌握很不够,部队又是由步兵临时改编为骑兵的,马术锻炼很少。但我和全队同志下定决心:即使剩下最后一人最后一口气,也要踏出一条通往阿里地区的道路。

翻越昆仑第一峰

7月25日,在震天的锣鼓声和夹道欢送的人群中,我们踏上征途。新疆军区独立骑兵师师长何家产紧紧握着我的手,亲切地说:“全师同志等待着你们的捷报,祝你们凯旋!”我兴奋地回答:“请首长放心,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胜利归来!”

为了行动迅速和实现自给,战士们每人拉着两匹马,长长的马队穿过于阗的田野,被马蹄踏起的灰土像一条带子向昆仑山方向卷去。战士们在战马的嘶啸声中高唱着进军西藏的进行曲,一个个精神抖擞,好不威风!

走了不多远,队伍后面传来一片喊声,我了解后得知是电台的驮子从马背上翻下来了,队伍马上停了下来。我正想问情况,一匹枣红马冲进队伍旁的小树林向于阗方向狂奔而去。一班长张虎子在我身后大喊:“小李的马跑了!”我马上对他说:“向前传,电台的驮子翻了,叫大家提高警惕,不要再让驮子翻了。”说完,我和翻译周大个子(又称老周)策马跑向部队后尾,只见电台队长小刘和一个面孔红得像关公的战士在紧张地打驮子,小刘帽子扔在一边,头上冒着热气,有些自责地报告说:“队长,驮子整理好了,幸好机器没摔坏。”通信员小杨也跑来报告:“小李的马从于阗营房拉回来了。”这话让我放下心来,随即对大家喊道:“打起精神,继续前进!”我们越过浩瀚戈壁和无际草原,远处隐没在淡蓝色薄雾里的昆仑山终于显露在眼前,我们要进昆仑山了。

7月31日,队伍进入险峻莫测的塞拉姆石峡。这里太阳当空但天气很冷,即使在盛夏我们也须穿上棉衣。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头也略微有些痛。进入石峡后我们顺着被山洪冲出的一道狭长山沟行进着,碧蓝无际的天空只剩下窄窄一条从我们头顶上蜿蜒而过。石峡两边的石壁像两面几千丈高的城墙巍然耸立。在这崎岖难行、弯弯曲曲的峡谷中,一到下午三四点钟,原先一小股清溪瞬间就会泛起泥浆似的山洪,肆虐的洪水就会越出河床跳上河岸的乱石群中,猛烈冲击着岸边的卵石轰隆震响。假如人马躲避不及便会被冲得无影无踪。有时走着走着,轰地一声响,石壁上那些千年风化的乱石就从人们头顶上掉下。

在昆仑山上筑路的部队已推进到石峡附近。战士们的歌声、铁锤打钎的叮当声、轰轰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似在欢迎我们,战马都机警地竖起耳朵像上战场一样。队伍里最活跃的要算周医生了。他除给同志们看病外总想法子活跃部队的文化生活。他背着个精致的黄皮药箱和一把胡琴在行军中以昆仑山为素材编小曲乐津津地唱道:“万丈高,昆仑山,雪皑皑,金光闪。悬崖峭壁不见天,崎嶇小道弯又弯。山洪呼啸波涛涌,修路英雄半窒息。畸形乱石挡住路,顽石开花飞上天。飞禽走兽不能过,哎咳呀!不能过!挡不住神鹰侦察员。英雄们大步向前行,大步向前行,胜利的红旗一定插上喜马拉雅山……”

我们在这只有60多里长的狭窄石峡里整整走了3天。8月2日下午到达昆仑山分水岭——苏巴什雪山脚下。这里海拔4500公尺,由于氧气稀薄,对在平原上生活惯了的人,即使没病也会感到不舒服。我们心烦意乱浑身无力,气候也渐渐恶劣起来。战士们的工作受到限制,但到营地帐篷一支起来就各自紧张地做着过山准备。我和王风云正一起研究过山方案,帐篷外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喊声和笑声。我从帐篷间隙向外望去,原来是张虎子在向老周学习钉马掌。老周把袖子一卷,从驮盖布下取出一根细绳子挽了个结。先把马的后蹄捆住,再用手一拉马就卧倒了,然后他和四五个战士很快把马捆了个结实。老周不愧是个老骑兵,这阵子他又是个熟练的马掌工呢!张虎子的马蹄掌早就掉了一只,其它的也磨得不像样子。我暗暗担忧:才走了七八天就磨掉一副马掌,这样漫长的旅程还要磨穿多少副马掌呢?这天黄昏,王风云对战士们作了爱护马匹的教育和几天来的行军总结。会后,我又召集班长以上干部详细研究了过山的各项准备工作。王风云对我说:“老田,这里的气候已很坏了,战士们普遍感到头痛,又不想吃饭,每个班都有病号。”其实他也因气候影响脸色很难看,已有些支撑不住了。我心想:如果在此久留,病号必定还会增加。我搀扶着他向帐篷走去,说:“你先去休息一下,为防止发生意外情况,我去把体壮的干部和战士组织一下,号召大家发扬团结友爱克服困难的精神,我们一定能通过它(指分水岭)。”随后,我单独开始巡查营地。

苏巴什的夏夜好似寒冬,晚上10点多乌云满天,帐篷里摇曳的烛光好像在这山谷里点上了几个半明不亮的灯笼。强劲的西北风一阵阵刮来,当雪花顺着衣领滚进脖子里时我突然意识到:明天要通过昆仑第一峰(分水岭),如果气候突变下大雪怎么办?那样过山的计划就要破产。我正心绪不宁时文电组长李炳兴走来说:“队长,师里有电报,请你回去看。”回到帐篷凑在幽暗灯光下念道:“据气象台报告,在3天之内,昆仑山要降大雪,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及早通过分水岭,否则将会耽误大量时间……”我还没念完,王风云从被子里忽地坐起来,严肃地说:“趁现在雪小,咱们准备出发吧!不管怎样我们要抢在风雪前面,否则就会陷在这里进退两难。”我心想,必须及早出发,但现在部队疲惫不堪,便说:“如果今夜风雪不大,就3点出发,赶天亮到雪山底下,明天下午两点准能上去,你看怎样?”他说:“行,那就3点出发吧!”我赶紧叫值日班长把出发时间通知下去。

夜里两点多钟,雪花飞舞,地面铺上了足有两寸厚的雪,白天雄伟的山峰都已敛迹,只剩下近处山崖上露出的几块黑影子,帐篷上的雪已结成了冰。我们快速卸掉帐篷,整理好驮子备好马,迷迷糊糊喝了些稀饭,3点准时向分水岭前进。黑压压的马队在茫茫山谷里择路前行。不光是人,就连马也张大嘴巴喘着粗气。有的战士为抑制因缺氧打瞌睡抓起把雪就往额上擦几下。有时,走着走着就有人从马背上翻下来,有些地方根本看不清路,大家只能下马,走一步退半步地向上爬。雪花渐渐稀疏下来,黎明之前的山谷里浮起了白色浓雾。老周笑着对我说:“队长,荣幸啊,荣幸!”我正觉诧异,他接着解释道:“只要现在不下雪,就是有点雾也可以上去。俗话说,雾见面没太阳,太阳一出来它就会沉到山下去的。”说着,他敞开大衣,好像要试探一下高原的气候:“现在我们是顶风走,这阵风准会把雾吹下去。”听了这番话,我不由得笑了。

天亮了,云雾逐渐消散,一轮朝阳从东面山尖升起,万缕阳光从雪山顶射过来。一座雄伟的冰大坂出现在眼前,像一条白色巨龙横卧在我们面前。部队在底下休息了半个钟头,开始攀登大坂顶峰。张虎子高声喊:“同志们,冲锋号吹响了,鼓足劲,前进……”他这样一喊带动了全队同志奋力向上冲去。要是在战场上,冲锋号一响,战士们早就冲上去几百公尺了,然而在这没膝的雪地里往上爬,就算身体再棒走十来步就得停下来喘气。部队爬了一个多钟头,实际上前进了不到几百公尺,个个脸涨得通红,有的头痛难忍就向医生要一片止痛药吃下去,有的迈不开步子就拉着马尾巴向上爬,可马不太老实,走上几步觉得不耐烦就把人踢得老远。背电台的摇机员张勇是个山东大个,浑身是劲边爬边不住地喊:“同志们,加油啊!翻过大坂就是胜利!”我兴奋得向后看了看,的确没一个愿意落队的。我对老周说:“小伙子们真勇敢!”他深深吸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小伙子们,劲儿不要一下使光了,老牛耕地还要留点后劲,到了大坂顶上才有戏唱呢!”我补充道:“老周说得对,看谁能坚持第一个爬上大坂顶!”

时间一秒秒过去,同志们的力气一点点被深雪冰层、不停的喘气和反复跌跤耗光了。我坐在路边大石上检查着每匹马的驮子是否松了或是倾斜了,一看表已是12点半了,抬头看看天,就在我们昨天走过的石峡主峰上浮起密密的乌云,再往下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里至少已是海拔5500公尺了。老周像猜着我的心思一般凑过来说:“队长,咱们得赶快走,不然,暴风雪马上就来。”我知道他高原经验丰富,说的话多半有准,但自己一坐下来就仿佛和雪地粘在了一起,再也不想起来了。我使劲站了起来对他说:“你向部队传达吧!”老周强打精神,向后尾大声喊起来:“同志们,风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要抢时间,迅速攻下昆仑高峰!”这声音像雷鸣般在雪山上震响且来回传响。接着,听到王风云在催促后尾的同志迅速往上爬的吆喝声。下午3点狂风暴雪袭来,分水岭上的沙石迎面扑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但部队总算爬上了冰大坂。

“苏巴什”汉语意为水的源头。站在分水岭上看下去,的确有两道水。一道从冰大坂往南流向西藏,一道往北流向新疆,是于阗河的源头之一。我刚想坐下休息,通信员小杨气喘吁吁地报告:“队长,电台还没上来。”我焦急地问:“离这里还有多远?”小杨比划着回答:“大约有3里地,还有指导员和小张他们一块走着呢!”我精疲力竭地坐在石岩上边抽烟边思索:6点半就要和师部联系,电台没上来咋办呢?战士们也的确够累了,谁能支持住往返冰大坂把他们接过来呢?张虎子自告奋勇说:“队长,让我去吧,我能行……”战士李勇也抢着说:“不成,班长得留下来照顾全班的行军,还是让我去吧!”又站起来几位战士。我指派李勇带两名战士,挑了几匹最能载重的马出发了。

下午5点,我们冒着狂风飞沙到了大坂下宿营。这一天部队过半数的同志都生病了。周医生背着药箱跑来跑去给同志们治病。他虽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出来他也病了。由于病号增多,我们剩下的干部负责喂马。炊事员老陆煮了一锅面条,虽然不算好,但在氧气稀薄的高原上还是非常难得。开完饭后剩了多半锅,因为很多同志头昏脑胀,不想吃饭。我端起一碗面条吃了几口,迷迷糊糊睡着了。模糊中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老田,要不要给师部发个报?”我被惊醒,坐起来一看,王风云正坐在对面的弹药箱上写行军日记。我身边面汤倒了一地,筷子还握在手里。我对他说:“对!发个报,告诉师首长,我们已安全突破昆仑第一峰,再继续前进。”

美丽的藏北高原

8月13日,部队通过新藏交界的界山,正式进入藏北高原。这里的景色与新疆迥然不同,金黄色的草原上镶着一块块像透明宝石般的海子。湛蓝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岸边的崖石。左右两边群山延绵,山尖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活像一朵朵白色睡莲静静地开放在蓝天白云之间。草原上野羊野马成群结队窜来窜去,一群群野牛漫步在青草滩上。从沟里钻出来,猛然见到这般美景,大家个个心情舒畅。战士们不由得策马高喊:“同志们,前进呀,我们的双脚要踏遍藏北高原,我们揭破高原上的秘密,在没有路的地方要踏出一条路来……”

我一边拿着指北针对着不精确的地图寻找前路和方向,一边和王风云研究行军中遇到的问题。他忧虑地说:“我们的粮食已吃了一半,很多日子又找不到向导,队里个别同志思想上有些躁动,这真成问题!”没粮食不要紧,我们可以打野牛野羊充饥;可没向导就难了!经研究决定,我带一个班去右边寻找向导和打野牛;王风云带全队人马、物资插到前面海子南侧找个地方等我们,同时还约定以火作为联络信号。

次日清晨,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草原,一片宁静。我们分头出发了。一会儿,太阳升到头顶。张虎子带领的侦察小组刚越过一座圆圆山包,“啪啪”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我骑在马上对老周说:“有情况,咱们赶快上山看看。”未等我说完小杨就在山顶大喊:“同志们赶快来,一班长给我们打了一条野牛!”大家兴奋地朝小杨指的方向跑去。当我们赶到时,一头足有五六百斤重的野牛倒在血泊中,但大家却面面相觑,我感到奇怪:“小伙子们,怎么还不动手,天已经不早啦!”张虎子生气地鼓着腮帮子一句话不说。站在他身边的战士王宝贵红着脸说:“报告队长,班长昨天叫我准备刀子,因为我早上起来没检查,刀子叫副班长带走了。”这时,张虎子早走到自己的马褡子那儿翻起来,只见他取出一把约3寸长、修理鞍具的板锥来,刀口很窄不足5公分。他用板錐在手上刮了两下,信心十足地说:“队长,就凭这玩艺儿,保准能剥了牛皮。”不到两个钟头剥牛完毕,我们驮着牛肉沿山谷向预定方向前进。

太阳渐渐偏西,我们越过一座座小山梁,在一个小盆地里出现了一块约3平方公里的海子,其后有座小山,我们朝着这个方向绕海子前进,有时穿行在长着一丛丛骆驼刺的草滩,有时沿海子边前进。在海子尽头突现两堆火光,战士们欢呼:“战友们发了信号,快走啊!”我带着战士们策马朝火光方向驰去。那火光时隐时现,我们走啊跑啊,直到晚上12点过后才赶回驻地。

第二天,当晨曦从海子东面的小山尖上射出第一缕光亮时,侦察组做好一切准备,横枪勒马向指定地方驰去。马蹄卷起一团团尘土,我们目送他们走远,然后我和王风云沿着海子散步,顺便察看地势。高原海子边的早晨美极了!我呼吸着清新得像醇酒一般醉人、掺着野花野草芳香的空气,踏着草叶上的清凉朝露,看着一朵朵玫瑰色彩云从海边升起,胸襟顿然开朗,20多天艰苦的行军生活都甩到了脑后。当走到海子北端100公尺处时,发现那里的草特别茂盛,草丛里冒出两股碗口粗的泉水。我俯身用双手捧着泉水喝下去,甘甜直沁心脾。我情不自禁地说:“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啊!”王风云说:“好是好,可连个名字都没,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它啊。最好取个名字吧!”战士们都随声附和,要我起地名。我思索片刻,说道:“好,这儿有两道清泉,就叫它两水泉吧?”大家听后都拍手高呼:“我们到了两水泉啦!”这时,我感到无比兴奋和自豪,因为我们是阿里高原上这美丽地方的第一批“游客”。几分钟后这个地名传遍了整个侦察队。

这天,王风云集合部队上课,讲了入藏后应该注意的一些问题。我在帐篷里回看几天的行军路线图,记录下每个地方的地形、气候、水草、道路等情况。

雨夜奇事

刚吃罢午饭,天气突变,一瞬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雷声轰轰地震撼着山岳,一道道闪电在撕裂草原的天空。铜钱大的冰雹夹着雨点击打着帐篷,草滩上的战马被打得呜呜直叫。一阵工夫,地面上积满了冰雹,雨水从山脚下直接冲进帐篷。大家立刻全员出动,冒着暴雨用铁锹挖排水沟,并在帐篷四周筑起一道土堤,才使帐篷内免遭水灾。

暴风雨过去了,雾气布满大地,毛毛雨还在断续下着。我想起外出未归的侦察组很焦急。这时,张虎子像落汤鸡似地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队长,雨这么大,侦察组什么也没带,连油布也留在家里盖驮子了,每人只带了一件雨衣,这样会冻坏他们的,我要求去接应他们!”王风云也拧着湿衣裳忧心忡忡地说:“这样的大雾天,一出帐篷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也快黑了,不好找啊!”话虽这么说可他比谁都担心,看到张虎子一身湿漉漉,心里不好受,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回去睡吧,督促战士们换换衣服,连你自己在内别给冻坏了。一会儿,我和队长来检查。至于派谁去,我们研究后再定。”

我焦急地看了看表:3点了,必须马上派人去找侦察组。但这比战斗还艰苦,又要有一套高原经验和判断能力,否则将迷失在草原上。我不禁自言自语道:“派谁去呢?”这时,老周用铜脸盆端了盆火进来,燃烧的牛粪发出一阵暖意,使人顿感温暖。他边走边说:“队长,让我去吧!”我知道他经验丰富,于是说:“好,你去!可得要选几个有经验、身体好的同志协助你。”他把火盆放下说:“队长,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说完就跑出了帐篷。老周走后张虎子跑进来责问道:“队长,侦察组是我们班派出去的,怎么还不让我去呢?人家周翻译总得留守在你身边,要是有了情况也好应付……”王风云赶忙说:“你连日来够辛苦啦,加上你身体差些,还是叫别人去吧!”张虎子粗声粗气地分辩道:“不,不能这样讲,在于阗我就写下了决心书,我大小是个干部,做干部嘛,哪儿苦就应上哪儿去,要不怎么叫解放军干部。”我看他态度坚决就说:“你和老周一块儿去,现在赶紧备马,一刻钟后来这里接受任务!”他们走后,我又吩咐周医生给他们准备了些药品和酒。临行我对老周说:“你们首先要按指定的地区用指北针寻找方向,利用鸣枪放手榴弹和他们取得联系,将走过的路线都用小木棒留下标记以便作为返程时的标号,并且要多带防寒衣物。”王风云又叮嘱几句。之后,我们检查了他们的装备,和全体战士欢送他们,几分钟后他们就隐没在白雾之中。

雾气渐渐地散了,但雨没停,还是看不到侦察组和老周等人的影子,真使人心焦。差不多每隔10分钟我和老王就要到外面看一次。夜里,各班的帐篷因漏雨很多同志的被子都被打湿了,只能互相背靠背用皮大衣盖着双腿取暖休息。外面的雨停了,值班员又照老样子燃起一堆火以便和侦察组联系。我和王风云都无睡意,尽管小杨粗着嗓子再三催我们回去休息但谁也没离开火堆。最后,周医生提议由班以上干部轮流值守。

午夜时分,我和王风云被轰隆一声巨响震醒了。只见小杨从帐篷外跑进来高兴地喊:“队长!好消息,刚才听到西南方向有一颗手榴弹的爆炸声,可能是侦察组和我们联系,周医生准备让我们按规定的信号也打一颗,显示我们的位置。”我和老王边往外走边对小杨说:“再打一颗。”黑暗中,各班全副武装地按指定位置进入了阵地,伙房的同志忙着生火准备油茶,二班长带着搜索组向爆炸方向寻去。半个时辰后,寂静的草原上隐约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我和老王焦急地等待着侦察组归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当我们看清一班副的面孔时,他从马上翻身滚下,扑到我的面前报告说:“队长同志,我们全部回来了……”下面的话已说不出。战士们一拥而上,有的接马,有的拿干衣服给他们换,有的把被子打开给他们取暖,有的递上热茶,小小帐篷被挤得满满的。突然周医生跑进来喊道:“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侦察组还驮回了4条牛腿。”顿时一阵欢呼。

帐篷里闪着幽暗的灯光,我看到侦察组个个冻得脸红扑扑的、浑身湿透了,不由得鼻子一酸,一群多么好的同志们啊!不一会儿,小杨端着一大缸热酒喊道:“一班副,为祝贺你们胜利归来,请你们每人喝几口热酒,暖和暖和身子。”我看了看表,已过了4点。把酒一喝大家都没了睡意。我急于想知道他们侦察的情况,就坐到一班副身边,听他说道:“我们进入离驻地50多里的山沟时天气还好,越过几座小山涉过南面那条大河,走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中午因天气突变我们计划往回返,正好越过一座小山,发现山坡下有头野牛,我一寻思,人虽没找到,捞一头野牛回来,这一天的功夫也算沒白费。枪一响野牛就倒在地上,我们赶忙跑过去剥牛。刚剥一半就下起暴雨,我们只好将牛腿割下驮着急忙往回赶。但在草地上滑来滑去不知摔了多少跤……从一个山梁上翻下来,战士小刘突然惊叫起来:‘副班长,咱们迷失方向了,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到天亮也走不回去。我发急地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指着路边一块白石头说:‘这不就是咱们刚才走过的路吗?我看了看白石头,又察看了一下足迹,果然是刚走过的路。我抬头看天色也判不明方向,天却下起雪来,风一吹身上的棉衣冻得硬邦邦的。我想若能找到海子边上就能找到部队了。就这样在草原上摸索着,突然爆炸声在右侧山沟里响了。这一响大家像得救似的,也照样甩了一颗手榴弹,然后朝着声音拐了进去。走了不到两里地就碰上了老周他们。他们把带来的大衣给我们换上,让我们骑上他们的马,在他们的指引下才回到驻地。”大家听着他们的叙述忘记了寒冷和饥饿。这次侦察员虽未达到目的却积累了很多高原经验。

新的一天来临了,我走出帐篷一看,金红色的太阳从海子边升起,泛起万道金光,几只野鹤从海子上空飞过,海子里云雾变幻,美不胜收。当炊事员端上早饭时,我收到师部发来的电报,叫我们继续探寻穿过达旦卡日大雪山的道路,早日进驻日土宗。这一天除了昨夜执勤的同志休息外,各班都忙着煮牛肉,还给马喂了酥油茶,换钉防滑掌,修理鞍具,做好出发准备。(未完待续)

(责编 王燕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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