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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层视角下对曹禺《雷雨》版本流变中序幕与尾声存留问题的思考

2019-06-03詹晓悦

速读·中旬 2019年5期
关键词:尾声侍萍修女

《雷雨》是中国著名戏剧家曹禺先生的成名作,讲述了周、鲁两家两代人三十年的爱恨情仇在一天之内爆发的故事。自1934年发表以来,《雷雨》在流传过程中出现了诸多版本,其中以1936年“文化版”认同度最高,1951年变化最大的“开明版”争议最大。

在“文化版”的序里,曹禺有提到他写“序幕”和“尾声”的作用——“‘序幕与‘尾声在这种用意(指流荡诗样的情怀)下,仿佛有希腊悲剧Chorus一部分的功能,导致观众的情绪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不过演出‘序幕与‘尾声实际上有个最大的困难,那便是《雷雨》的繁长”。这体现出修改“文化版”时,曹禺便有在思考序幕与尾声的存留问题,在“开明版”中,曹禺就把这两部分删除了。

“文化版”的序幕讲述的是悲剧结局发生后的一个除夕的下午,结局时发生的雷雨归于平静,周公馆被卖给了教堂作医院;而周朴园也已成为衰弱老人,过来探视蘩漪和侍萍。这时有一对姐弟来这里等待他们的母亲,听到教会医院的修女护士正在议论楼上两个老女人——一个喜怒无常;一个哭的时候多,不说话,儿子在十年前一个夜晚跑了,再也没有回来,丈夫也因为酗酒而死去。并由两人“这屋子有一天夜里连男带女死过三个。”“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这三人是谁?”的对话开启了《雷雨》的四幕戏。尾声是周朴园探望完喜怒无常的蘩漪后,向修女询问侍萍的近况。他走近发呆的侍萍,低声喊了她的名字,侍萍只是呆望着他,没有任何回应。全剧就在周朴园呆呆地望着炉火、一位修女在读《圣经》的场景中闭幕了。

建国以来,人们对《雷雨》中序幕和尾声的存留持有不同的观点。笔者认为,从表演角度来说,序幕和尾声的删除无疑减轻了导演和演员的负担,缓解了观众的审美疲劳,将全剧的矛盾点集中在四幕戏上,使四幕剧中的矛盾能够得到充分的展现。但是场上剧情的集中展现,并不代表案头剧本写得漂亮。就文學作品价值追求角度来看,笔者认为“序幕”和“尾声”的删除无疑削弱了《雷雨》原有的美学张力。

“文化版”中,序幕是以全知者的视角进行的。姐弟俩的对话是一层声音形式,叙述了蘩漪和侍萍的晚年结局。四幕戏开始后,第一层的声音减弱,里面各个角色的声音成为第二层声音,由于角色的数量更多,第二层的声音是更加丰富的。最后尾声时又出现了修女念《圣经》的第三层声音,音量渐弱,直至消亡。伴随这三个声音的,还有“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这种声音的堆叠形式,使《雷雨》的话语层丰富起来,构成一个复杂的旋律形式,创造了诗一样的悠远意境。在笔者看来,确实能达到曹禺“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的效果。然而在“开明版”中,序幕与尾声的删去,原先深沉、庄重的声音消失,只留下第二层单薄的声音,达不到原先“文化版”将声音形式内容化的堆砌效果。

在强调文艺作品阶级斗争性质的年代,曹禺接受了文艺作品应为工农兵服务的思想,希望《雷雨》“经过修改之后,对今天的读者还能产生一些有益的效用”。“开明版”中,教堂、修女、《圣经》等西方宗教色彩随着序幕和尾声删除而被削弱,同时,曹禺在四幕戏中想要表达的“阶级问题”也便更加突出了。序幕与尾声的删除的确方便当时读者的阅读与理解,从“开明版”书中,他们确实能够较为容易地体会到曹禺所要表达的阶级斗争问题,宗教色彩的削弱也更加贴合国情与本土的文化。

然而笔者认为,“文化版”序幕与尾声中的西方基督教教义只是曹禺借助用来启发读者思考人性的工具,是一种“提示”。随着提示的删去,读者也很难从西方基督教教义方面去思考这部作品带来的人性问题。“文化版”中,序幕和尾声的教堂声音、修女阅读《圣经》的声音,不断提示着四幕戏情节带有西方基督教中对“原罪”和“报应”的审判,如周朴园、侍萍与蘩漪上一代人的情感纠葛是该故事中的“原罪”,而周萍、四凤、周冲的死亡结局是对上一代人的“报应”,启发人们关于“原罪”和“报应”关系的思考。通过西方基督教义的提示,来体现曹禺居于上帝视角对人性的善与恶做出的裁决。这种启发读者对人性进行深度思考的美学张力恰恰是“开明版”所达不到的。

因此,与“文化版”相比,“开明版”中序幕和尾声的删除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客观环境的需要。但同时也削弱了《雷雨》原有的形式丰富性,从阅读效果来看,也很难启发读者去思考这部作品带来的人性问题。这样一来,与“文化版”相比,“开明版”的改变更加注重构筑一个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矛盾尖锐的社会,曹禺意图从这种话语层的改变来完成预定的政治任务,但是修改后的情节使得原先的部分思考意义消失了。

历来许多文学批评家也对曹禺“开明版”《雷雨》持否定的观点,笔者则认为有得有失,但总体上“失”是大于“得”的。在“文化版”与“开明版”的比较中,尽管后者适合当时政策的宣传,但是失去了前者原有的美学张力,过分地强调社会环境中阶级矛盾的尖锐也使构筑的环境失去了真实,从文化长远发展的角度看,是非常不利的。所以,如何结合时代方针,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并将其运用到文学创作当中来,是每一个文艺工作者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作者简介

詹晓悦(1997—),女,汉族,广东潮州人,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本科生,汉语言文学(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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