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拉理论视阈下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影响因素研究
—— 基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实证*
2019-06-01张春胜王朝晖
张春胜,王朝晖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
一、引言
来华留学生在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向前发展的作用主要体现为人文交流和人才支持两个方面。在人文交流方面,《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指出,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基础性任务,为此需要开展广泛的人文和学术交流,扩大相互间的留学生规模;在人才队伍建设方面,中国企业的海外市场人力资源匮乏,资本输出超前、人才培养滞后问题是中国企业海外发展最大的瓶颈,来华留学生教育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思路。[1]“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也对人才队伍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涵盖了创新创业人才、国际组织人才、非通用语人才、海外高端人才、华人华侨人才等。[2]围绕为“一带一路”倡仪培养来华留学生人才也出现了新的探索,如“人才进口—人才培养—成才出口”的培养模式探索、[3]以市场为导向建立留学生“吸引—培养—聘用”体系、[4]提高来华留学生准入门槛和教育教学质量等。[5]
以来华留学生教育促进“一带一路”建设,无论在人文交流方面培养亲华友华的有生力量,还是在加强本土化人才队伍建设方面,都需要在来华留学生归国的基础上才能实现效用最大化。本研究基于人口流动学领域中的推拉理论(Push-Pull Theory)对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因素进行实证研究,探索影响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因素,以期为提高中国高等教育质量、提高人才培养效率、探索人才引进方法等方面提供理论借鉴。
二、文献综述与问题提出
(一)人口流动学中的推拉理论
推拉理论(Push-Pull Theory)是研究全球人口流动的一个重要的理论基础,该理论最早由美国学者Bogue提出,[6]他将人口流动的内在因素归结于改善生活条件,流入地的有利因素成为“拉力”、流出地的不利因素是“推力”,人口流动就是在这两种力量的综合作用之下形成的。Evertt Lee在巴格内的理论基础上指出,[7]流出地和流入地同时存在“推力”和“拉力”作用,并且将“中间障碍”补充为影响人口流动的第三个因素,主要的障碍因素包括语言文化差异、物质障碍、距离障碍和移民对这些阻碍因素的价值判断等,并且指出,推拉理论中的推力和拉力因素是无限的,并且对不同的个体也有着不同的适应度。
(二)推拉理论对国际学生流动研究的适用性
Cummings是最早将推拉理论应用于国际学生流动研究的学者之一,[8]他指出促进国际学生流动的因素不仅仅包含推力和拉力因素,还包含一些其他的因素,如留学生所在国家不稳定的政治环境、本国制度化的海外留学政策、流入国较高的经济水平、对流入国语言和文化的热爱、流入国经济发展潜力、流出国与流入国的贸易量、两国的移民总量、留学生的外语水平、流入国大学的国际声誉等。Altbach将国际流动归因于推力和拉力的综合作用,[9]其中推力因素促进学生离开自己的国家,拉力因素促进国际学生流入该国家。他认为,国际学生的流动是在离开国家的推力和流入国家的拉力因素共同作用下实现的。国内学者田玲认为留学生流出国和流入国同时存在着推力和拉力作用。[10]国际学生的流动同时受内部和外部因素的影响,内因是学生自身的条件,包括家庭、能力、主观愿望和观念等;外因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社会等方面的因素。[11]李秀珍对这些影响因素进行了补充。[12]
推拉理论是一个在人口流动学研究领域中比较成熟的理论,中国学者应用这一理论的研究涉及城乡人口流动、农民工和大学生择业等领域。李秀珍、马万华、姬冰、澌徐莉、李玥先后运用该理论对影响韩国来华留学生回国就业的因素、中国留美学生回国就业的因素、非洲国家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因素进行了研究,研究多涉及流入国和流出国的相关因素比较、得分描述和定性分析,但就定量研究方面则相对较少。[13-15]
(三)研究问题的提出
对影响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因素的研究有助于分析留学生对中国社会环境、中国高等教育的感知和态度,提升中国高等教育质量,提高人才培养效率。因此,有必要运用定量分析方法对影响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因素进行实证分析。相关研究表明,推拉理论在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影响因素研究方面具有较高的适用性,因此本研究将以推拉理论为依据对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探究,纳入研究的范围仅包含“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来华留学生。本研究涉及的问题包括:1.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推拉力因素;2.“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不同区域、不同学历来华留学生在回国的影响因素之间的比较;3.在华学习经历对留学生回国动机的影响。①根据国家信息中心2018年5月发布的《“一带一路”贸易合作大数据报告》(https://www.yidaiyilu.gov.cn/mydsjbg.htm#p=13), 截至2018年3月,中国已经与71个国家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本研究将调查涉及到的“一带一路”沿线64个留学生来源国或地区大致分为六大板块:东北亚2国(蒙古、俄罗斯)、中亚5国(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南亚7国(印度、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尼泊尔、斯里兰卡、不丹、马尔代夫)、东南亚11国(越南、柬埔寨、老挝、马来西亚、文莱、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缅甸、泰国、东帝汶)、中东欧19国(捷克、波兰、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塞尔维亚、黑山、马其顿、波黑、立陶宛、爱沙尼亚、阿尔巴尼亚、白俄罗斯、乌克兰、拉脱维亚、摩尔多瓦),以及西亚北非20国(伊朗、阿富汗、叙利亚、土耳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伊拉克、科威特、巴林、卡塔尔、也门、阿曼、黎巴嫩、巴勒斯坦、以色列、约旦、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埃及)。
三、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取定量的实证研究方法,研究包括预试和正式调研两个部分,为保证数据准确有效,所获数据均采用纸质问卷实地走访调查的形式进行,在此基础上进行数据处理和分析。
(一)研究方法和问卷设计
本研究以推拉理论为依据,研究非华裔在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推拉力因素,研究范围包括“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不同学历背景和性别的在华留学生,采取定量的研究方法,以问卷的形式进行数据搜集,对所获数据进行因子分析和相关性检验。
研究问卷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人口统计学变量,包括被试者国籍、性别、所学专业、对汉语和中国文化的熟悉程度、对所在高校的认可程度等;第二部分为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量表,主要根据Altbach、李秀珍、李玥等人的研究结论进行改编。第一部分的人口统计学变量中,来华留学生所学专业依据“本科”、“硕士”、“博士”、“其他”分别赋值“1”至“4”;来华时间从“少于1年”、“1至2年”、“3至5年”、“6年以上”分别赋值“1”至“4”;对汉语、中国文化和所在中国高校的了解和认可采用李克特表(Likert Scale)从“非常不了解/不认可”到“非常了解/认可”分别赋值“1”至“5”。第二部分的推拉力量表,各推拉因素从“完全不重要”到“非常重要”由“1”到“5”进行赋值,分值越高表示重视程度越高,反之则越低。
(二)数据来源
纳入调研的高校包括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东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等七所高校,并以东华大学的在读来华留学生为研究对象进行预试,定点发放纸质问卷100份,回收100份,其中有效问卷80份。后对部分表述模糊和总体贡献率较低的题项予以修改和删除。
正式的问卷调查时间为2018年3月至2018年8月,为保证调查质量和代表性,问卷调查在每一所纳入研究的高校抽取样本50至80份。调查最终发放纸质问卷500份,回收500份,问卷回收率100%,筛选有效问卷455份,问卷有效率89%,其中包含“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华留学生问卷319份,占总有效问卷数比例69.9%。
对研究所用量表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推拉力总量表的Cronbach's α值为0.748,推力和拉力分量表的α值均高于0.6,推拉力总量表的KMO值达到0.755,推拉力分量表的KMO值均大于0.7,Bartlett球形检验值均达到了显著水平(Sig=0.000)(见表1)。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在一致性和相关性,适合做因子分析。
四、研究结果
数据分析的结果表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的汉语水平和中国文化相关的知识储备比较薄弱。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因子分析具有较理想的结果,回国的推拉力在区域和学历维度具有不同程度的差异性,在性别维度不具有差异性。
(一)统计学分析
1.样本分析
通过样本筛选,最终获得319份来自“一带一路”沿线不同区域和国家的来华留学生有效问卷。以性别为划分依据,样本包含男性问卷160份,女性问卷159份;以学历为划分依据,本科生问卷101份,硕士研究生118份,博士研究生62份,“其他”非学历来华留学生问卷38份(见表2);以所学专业为划分依据,参与调查的319名来华留学生所学专业和人数分布为:工学(58人)、经济学(47人)、管理学(41人)、文学(38人)、教育学(33人)、法学(21人)、哲学(18人)、理学(16人)、艺术(8人)、历史学(1人)、药学(1人)、其他学科(37人),由此可见来华留学生在所学专业上呈现出一定的集中性。
表1 推拉力量表的信度和效度检验
此外,统计数据还显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对汉语(M=2.57)和中国文化(M=2.66)的掌握均处于较低的层次,对所在中国高校的认可程度得分(M=2.81)高于其他两个维度,并且不同区域来华留学生在这三个层面的得分有所差异(见表2)。①调查所搜集的专科生调查问卷较少,不具有统计学特征,因此本研究将学历因素划分为本科、硕士、博士和非学历四种。
从在华学习的时间来看,大部分在华留学生在中国的时间并不长,其中来华学习时间少于2年的人数达229人,占比71.8%;在华时间3至5年的人数为67人,占比21%;6年以上23人,占比7.2%。
2.各题项得分描述
纳入研究的推力因素包括中国的自然环境(包括气候、温度、季节变换等)、政治环境、就业、经济压力、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对中国社会的融入感等;拉力因素包括:竞争优势、家人期待、思念家乡、经济优势、培养协议、吸引政策等。
以区域为分组变量分别对纳入研究的推拉力因素进行平均分计算(见表3)。由数据可知,影响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力因素得分由高到低依次为:无法融入中国社会(M=2.98)、在中国生活的经济压力较大(M=2.77)、在中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M=2.59)、不适应中国的政治氛围(M=2.47)、不适应中国的自然环境(M=2.35)、不适应中国人的生活方式(M=2.27);拉力因素得分由高到低依次为:家人期待(M=3.71)、回国后会更具竞争力(M=3.44)、思念家乡自己想回去(M=3.41)、来源国政府的福利政策(M=3.09)、协议培养要求必须回国(M=3.05)、来源国的经济发展比中国好(M=2.40)。由此可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学成回国的因素中,留学生来源国的拉力作用大于中国的推力作用,促使留学生回国的大部分因素来源于留学生来源国。
表2 调查样本数据来源
表3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推拉力因素得分
(二)因子分析
推力和拉力因素总是成对出现的,为使得研究结果更加精确,研究采用了郑鹏、马耀峰的研究方法,[16]利用SPSS 23分别对推力和拉力量表进行因子分析。
1.推力因素因子分析
基于提取固定因子数的方法提取三个有效因子。依据旋转后的因子载荷大小分别对三个因子进行命名,因子1包含中国的政治和经济环境,因此命名为“外部环境压力”;因子2包含工作和生活压力两种,命名为“经济压力”;因子3包含对中国人生活方式的适应以及融入中国社会,因此命名为“社会融入感”。三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分别为25.151%、22.581%、22.369%,累计方差贡献率为70.101%,具有较好的解释效果(见表4)。
2.拉力因素因子分析
依据特征值大于1的方法对拉力因素进行因子分析,最终提取2个有效因子。因子1包含“协议培养”、“福利政策”、“更具竞争力”、“经济优势”等因素,均涉及到留学生的个人发展,因此将因子1命名为“个人发展”。因子2包含“思念家乡”和“家人期待”两个因素,均与留学生的家人有关,因此将该因子命名为“归属感”。因子1的方差解释贡献率33.965%,因子2为23.247%,累计方差贡献率57.212%,具有较好的解释效果(见表5)。
(三)差异性检验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国情、政策、社会文化差异明显,不同学历背景、不同性别的来华留学生由于自身经历和价值观的不同,回国的动机因素也不尽相同,因此本研究将分别就区域、学历和性别维度对来华留学生回国的影响因素进行差异性检验。
表4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推力因素因子分析
表5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拉力因素因子分析
表6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区域属性下推力因子方差分析
1.区域属性下推拉力差异性检验
对沿线不同区域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因素进行方差检验,结果显示,不同区域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力因素有着显著差异,拉力因素不具有明显的差异性(见表6)。
沿线不同区域的来华留学生在推力“外部环境”和“社会融入感”方面差异明显。中东欧国家来华留学生对中国外部环境的适应能力最差(M=2.91),其次为西亚北非(M=2.85),东北亚和中亚国家来华留学生的推力得分最低。来华留学生对中国外部环境的容忍方面呈现明显的地域性差异,对外部环境的适应程度随着与中国地理距离的增加逐渐减弱。
在社会融入感方面,沿线不同区域的来华留学生也表现出显著的差异性特征。因无法融入中国社会而选择回国的区域中,得分前三的分别为西亚北非(M=3.22),南亚(M=2.79),中东欧(M=2.77),东南亚、东北亚和中亚的得分较低。来华留学生在融入中国社会方面也呈现出地理性特征,并且这一特性也随着与中国的地理距离的增大而显著加强。
2.学历和性别属性下推拉力差异性检验
以学历为分组变量对来华留学生回国推拉力进行差异性检验,结果显示,不同学历的来华留学生在回国的推力和拉力存在着显著的差异(见表7)。
推力方面,不同学历的来华留学生在适应中国的外部环境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在经济压力和社会融入感方面没有显著差异性。非学历来华留学生最易受到中国外部环境的影响而回国,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居中,博士研究生对外部环境的容忍能力最强。
拉力方面,不同学历的来华留学生在个人成长和归属感两个维度均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归属感差异性尤为明显。在个人成长方面的得分由高到低依次为:非学历生(M=3.52)、博士研究生(M=3.47)、硕士研究生(M=3.34)、本科生(M=3.14)。非学历生和博士研究生对个人成长的重视程度显著高于其他两类来华留学生。归属感方面,非学历来华留学生对归属感的重视程度远高于其他三类在华留学生,本科生和研究生在归属感方面虽具有比较明显的差异性,但是差距并不大,博士研究生对归属感的重视程度最低。
表7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推拉力因素学位属性的方差分析
表8 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推拉力因素性别属性下的独立样本T检验
性别维度下的推拉力独立样本T检验的结果显示,不同性别的来华留学生在毕业回国的推拉力方面并不具有显著的差异性特征(见表8)。
五、结果分析与启示
推拉力指标是来华留学生对中国客观外部环境容忍力和对来源国眷恋程度的最直观描述,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指标得分可以直观反映出其对在华留学期间的满意程度。研究不同区域、不同学历的在华留学生回国的意愿,将能够更加准确地了解不同类型来华留学生的心理特征,为改善留学生教育提供理论依据。
(一)“一带一路”国家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因素差异明显
1.推拉力作用程度差异明显
对每个题项的平均分进行计算的结果显示,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推拉力因素得分差异明显,推力因素的得分显著高于拉力因素的得分。
推力因素中,对中国社会的融入感、经济压力和工作压力的得分较高,对中国政治、自然环境的容忍力以及适应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得分较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为发展中和欠发达经济体,因此经济问题会是留学生选择来华的一大重要制约因素,也会成为来华留学生毕业回国的推力因素。就业方面,2010年教育部公布的《外国人在中国就业管理规定》指出,外国人想要在华工作必须要有相应的工作技能和工作经历。2014年修订版的《高等学校接受外国留学生的管理规定》明确指出,外国学生从中国毕业、肄业、结业或者退学后必须“在签证有效期到期之内”离开中国。来华留学生在就读期间的兼职实习和毕业后在华工作等方面均得不到中国政府的支持,这无疑增大了来华留学生的经济压力。值得注意的是,沿线国家来华学生对中国政治、自然环境的容忍程度较高,对中国人的生活方式适应也较好。
拉力因素中,来华留学生对归属感的需求较为强烈,这与李玥的研究结果类似,即内部的情感需求和对家人的依赖会在很大程度上促进留学生回国。[17]此外,依据Dustmann等人的学习中心理论(learning center),可以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回国的拉力“更具竞争力”这一动机因素作出较好的解释,即某一特定国家会成为一个区域的学习中心,在这一学习中心可以更加高效地学习技能,并且这些技能在学生来源国更加适用,因此与留在这一学习中心(如中国)相比,学生更加希望回到来源国工作。[18]中国高等教育与西方主流的留学生流入国相比并不具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是相对于“一带一路”国家而言则具有比较优势,也即发挥着“学习中心”的作用,留学生完成在华的学习任务回到自己的国家,会得到更好的职位和更加丰厚的薪资待遇。此外,就奖学金和交流项目的约束条件而言,接受政府奖学金资助的来华留学生有两类:一类是短期访华学习,如学术交流,这类学生大多受到来源国政府的奖学金资助;另一类是在华完成特定学历的学生,这类学生大多受中国政府的奖学金资助,他们在协议培养方面的得分较高,即政府的奖学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来华留学生的流动去向。
在经济发展方面,拉力因素“我国经济发展水平比中国好”这一项的得分较低。这表明中国经济相对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而言具有比较优势,留学生来源国的经济水平不会对来华留学生回国造成巨大的拉力作用,根据Altbach的定义,推拉力总是成对出现,因此中国经济的发展水平会是留学生毕业后选择留下的中国方面的拉力。
2.留学生的知识水平会影响回国的动机
国际学生来华需要通过汉语等级考试,但是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来华留学生的调查结果发现,来华留学生的汉语水平并不高,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程度也比较低。
皮尔逊相关性检验结果表明,来华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程度与留学生回国的推力因子“外部环境压力”、“社会融入感”,拉力因子“归属感”、“个人发展”显著负相关。对所在高校的接纳程度与推力因子“外部环境压力”、“社会融入感”,拉力因子“归属感”显著负相关;对汉语的了解程度与回国拉力“归属感”显著负相关;汉语水平的提升会显著促进来华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知识的掌握(见表9)。
来华留学生对汉语、中国文化的掌握程度以及对所在高校的接纳程度会影响其回国的动机。知识掌握程度的提高会减弱留学生回国的动机,这在文化维度的表现尤为明显。对汉语、中国文化的了解程度以及对所在高校的接纳并不能直接作用于留学生回国的动机,而是通过特定的经历和体验而形成的态度,即对待在华留学的态度作用于动机。正如Torbiorn所提出的,旅居者对其旅居的国家的体验会改变其对待特定事物固有的观点、行为和习惯。[19]来华留学生作为旅居在中国的“外来客”,也受到这种态度变化而带来的选择上的变化,是否回国就是其中一种态度。
表9 皮尔逊相关性检验-1
表10 皮尔逊相关性检验-2
相关性检验还发现,学历层次与不适应中国的政治氛围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等呈显著正相关,即随着学历层次的提高,对中国社会的正面感知和接受程度会下降。来华的时间与除“无法融入中国社会”这一因素之外的其他几个因素均呈现显著负相关,即随着在华时间的增加,对中国自然环境、政治氛围、中国人的生活方式的接受和适应程度会有所好转,并且时间的增加会弱化工作和经济压力带来的影响。在适应中国社会方面,无法融入中国社会与对中国自然环境、政治氛围、找工作困难性的感知呈现明显正相关,即来华留学生在对中国自然环境、政治氛围、找工作的消极认知会降低其对中国社会的融入感,进而成为留学生选择回国的重要推力(见表10)。
(二)完善来华留学生教育管理工作的启示
来华留学生教育不能仅仅停留在教育层面,应针对留学生普遍的心理特征和诉求制定更加切实有效的培养方案,注重来华留学生的内涵发展。
1.建立来华留学生回国就业服务体系
就业服务应是来华留学生教育的一部分,尽管中国高校也在积极探索为来华留学生建立就业服务部门,但是这一努力的效果甚微,来华留学生就业服务质量远没有达到来华留学生期待的标准。
研究发现,65%的来华留学生表示,结束在中国的留学生涯后会回到自己的国家。这表明,建立良好的就业服务体系将能够有效实现来华留学生教育与“一带一路”建设的有效对接,对于促进“一带一路”人才队伍建设,减少中国企业在当地的经营风险具有现实意义。例如,高校搜集留学生来源国的就业信息和渠道,筛选符合来华留学生的就业岗位,积极推介中国企业在当地设立公司,提供就业指导和岗位培训,签订第三方协议等。这能够有效推动留学生从中国毕业回国后进入中国的跨国企业工作,使之成为解决中国企业海外人才匮乏问题的现实路径。此外,调查还发现来华留学生对“一带一路”倡议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表面的认识阶段,对中国相关的企业更是知之甚微,因此有必要加强宣传,如设立专场的招聘会,雇佣即将毕业的来华留学生到其来源国的中国企业工作等。
2.以就业为导向提高来华留学生教育质量
大多数来华留学生毕业后都会选择回国就业,回国就业的动机因素因区域、学历的不同而有显著的差异。回国后能够获得较好的职业和薪资待遇是留学生选择回国的最大内在驱动力,许多来华留学生仅仅将在华学习视作学习生活的一部分,是一个“镀金”的过程,尽管中国经济相对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具有比较优势,但是这并不足以吸引学生留在中国。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发达国家如美国的学生更愿意留在中国而不是回国,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的留学生则更倾向于回到祖国。
以就业为导向提高来华留学生教育质量。首先,为应对普遍的在华留学仅仅是一个生活体验而不注重学习成果的心理,要着力提高来华留学生教育质量、提高考核标准、增加课程和课时数量,尤其是要提高高学历层次的教育教学质量。其次,许多在华留学生表示他们并没有中国朋友,经深入了解发现,他们与中国学生的接触并不多,上课和生活都是独立进行。这种“孤岛”式的培养模式容易让留学生在心理上对中国社会和中国人产生疏远感,因此,高校应适当增加来华留学生与中国学生之间的互动交流以增进彼此的友谊,组织开展留学生社会实践活动以加深他们对中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