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漆画之父”乔十光
2019-05-28蕊红
蕊红
著名画家吴冠中曾经说过:“漆在我国传统艺术中发射的光辉享誉世界,有出息的子孙不吃爷爷的老本,如何利用漆的材料美之特色来发扬中华民族的当代艺术,这正是今日为数不多的漆画工作者们努力的方向。乔十光便是其中代表性作者之一。”
乔十光是我国著名漆画艺术家,被称为“中国漆画之父”。1937年1月24日,他出生于河北省馆陶县一个农民家庭。1961年,乔十光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攻读研究生,并开始研究漆画,期间到我国著名的漆器之乡福州拜漆器匠师为师.1964年结业后留校任教。1987年以来,曾先后在中国美术馆、福州工艺美术馆、日本东京日中友好会馆美术馆举办“乔十光漆画展”。现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北京唐风美术馆特约画家、高级艺术顾问、中国漆画研究会会长。先后在中国、日本、法国等地举办画展10余次。乔十光长期从事漆画艺术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主要著述有《论漆画》《论漆画的开发》《漆艺新花》《漆画的多元世界至至中国漆画展观后》《试谈装饰绘画的构图》《试谈装饰绘画的形象》等。
在困境中奋发,为漆画执着
乔十光的父亲乔禄德是个朴实的农民。由于馆陶是有名的产棉区,乔禄德因勤劳而成为村里的种棉能手。乔十光的母亲王好玲贤惠聪慧,家务活做得好,她做鞋从不用样儿,剪纸从来不用描画,邻家的媳妇大娘都来求她的鞋样子。童年时乔十光每逢看到一张张红纸在母亲的剪刀下跳跃着,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地上临摹。1945年,乔十光上小学时,当小学教师的叔父写得一手很好的柳体书法,于是在叔父的鼓励下,他也开始描红。1951年,乔十光考到邻县的临清读初中,乔十光又受其美术老师李寄园的书法影响,开始练颜体。李寄园老师是画国画的,每当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国画”,乔十光就跟着老师用铅笔在纸上学着画。
1954年,17岁的乔十光决定外出求学,于是他报考了邻省山东省济南市的一所学校。这年夏天,他接到济南第七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馆陶虽地处中原,但却十分闭塞,相距济南180公里,没有公交车更没火车,只有公路,还要辗转好多次。为让他及时赶到学校报到,他的父亲和哥哥商量后决定用自行车送他去济南上学。乔十光回忆说:“我们早上5点钟就爬起来,哥哥驼着我和行李,一路骑到平原已筋疲力尽。想转乘火车,但火车班次不准,无奈,只好骑自行车继续前行,骑不动就推着走,待到达济南第七中学时已是凌晨2点多。”
青年学子最幸运的莫过于能遇上一位良师,乔十光在济南求学时有幸遇到了张厚进老师,张先生是厦门人,毕业于福建师范学院。当时,学校美术组每周1次的活动根本滿足不了乔十光,张厚进干脆把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他,乔十光中午午休时画,下午课外活动时画,周日也画,上文化课的时候也在想着画。着魔的乔十光把一门心思放在画画上,结果耽误了文化课的学习,考试成绩很不理想。1955年底,他不顾张厚进老师的劝阻,选择了退学。回家后,在家乡的卫河河畔,他一边拾柴割草锄地,一边临摹石膏塑像,学习美术理论,不停地画画。这期间,乔十光把自己的习作源源不断地寄到张厚进老师那里。在艺术创作上,他坚持外化为师,不完全依靠课堂教学的训练来维系一个画家原来的本质,这也是真正的艺术大师所必备的艺术姿态和风格。没有苦役,便没有狂喜。1956年夏,乔十光以社会青年的身份,考进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
乔十光说“大漆是黑的,我的幼名叫老黑,我和大漆早有不解之缘。”乔十光跟漆结缘,第一个激发点是所学专业的要求。他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第一批学员,专学壁画,壁画是建筑的一部分,是永久性的。在课堂上,他记住了老师的话:“研究壁画就是研究中国的材料。”受此启发,他在反复试验创作中终于找到了天然漆。著名画家吴冠中在介绍乔十光时说,他经常围着围裙,磨、磨、磨,将他的绘画磨进了黑浓之深层。
从民间起步时的不知名到后来的中国漆画之父,这期间他走过了近50年的艰辛历程。事实上,画家的人生和艺术之路,并不平坦,期间有曲折,有坎坷,曲折中求索,坎坷中行进,从昂奋到失落,从痛苦到蜕变,从反思到重新站起,经历了历史与现实、文化与艺术的风云变幻和潮起潮落。乔十光的自我评价也彰显出他一生献身漆画的执着。他说:“我原名叫乔士光,因为决心研究漆画,干脆把名字中的‘士改成‘十字。在象形文字中,‘十字就是‘漆。”
以造化为师,与时代并行
乔十光的艺术来自于生活,来自于自然,多年来他坚持以造化为师,以艺术为终生追求。他曾三访傣寨、三进藏区、两游长江、四下江南,画了大量的水彩和水粉、水墨和彩墨、素描和速写,这些不仅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也使其绘画功力得到逐步加强。在对艺术的追求中,乔十光既追求作品的艺术形式,又重视作品的内涵意蕴,并潜心研究材料技法,他主张思想、艺术和技术上的统一,内容、形式和媒材的统一,心、眼和手的统一,更强调漆画的装饰性,力求画面均衡、呼应、对称、调和,注重画面的空间美、平面化和程式化。
《泼水节》是他的代表作。此画构图独具匠心,画家将身着节日盛装的傣家女子疏落有致的背影展示于前景,河中的龙舟竞渡与对岸沸腾的人群作为背景,烘托出热烈的节日气氛。丰富的工艺手法体现了画家对漆性的纯熟驾驭,他用蛋壳镶嵌表现白色的上衣,绚丽多彩的裙子则结合了银箔罩漆研磨法以及螺钿镶嵌技法,泥银彩绘的水面也为绮丽的人物提供了最好的背景,全画雍容华贵,精美典雅。
20世纪60年代,他拿起笔画下了《韶山》《延安》《北京》《井冈山时期的毛泽东肖像》等一系列漆画作品。当时的某些评论人士认为:“乔十光这一时期的作品完全是在泛政治化形式下的一场迎合与做秀。”但也有艺术界人士认为,任何一门艺术的审美存在,必然有其特殊的时代性,在特殊的环境背景下,人很难不受时空的束约而独善其身,相反,能够把艺术的视角,融入社会生活,与时代并行,有且只有这样的作品才具备艺术的张力,才能够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和淘汰。
尊重民族艺术,融入现代审美
画进入了漆世界,嫁于工艺之家,于是孕育了新胎,诞生的新生儿是乔十光的,他已经成为区别于传统型漆画的新一代画家。
民间艺术的素养构成了乔十光漆画的基础,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规定了他的漆画风貌,但绘画的形式法则和艺术语言是没有国界的,受主观审美情趣的左右。当时的中国在文化上提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吸纳方式,把一切好的东西,加以糅通,再融进民族的精华。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把人家扔弃的垃圾捧为至宝的错误行为。乔十光正是在这样一个左右不定的时代格局下,在尊重中国民族文化和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兼容并收,以其身体力行,让漆画有了更深意义上的一次蜕变。
无论历史如何迁移与变幻,他的坚贞努力和如杜鹃啼血般的吟唱,总是萦绕着生他养他的土地,始终不忘人民大众对他的熏陶,并以此深深扎根于华夏民族的生命根系。同时他也把漆文化沃野培植的绘画艺术,生长进现代的时空,呼吸现代的气息,从而构建出漆画艺术传统与现代对接的独特风范。这样的漆画,不仅具有现代美学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史学意义和人文价值。
乔十光考进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后,当时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教的画家余温,作为那个时代在前卫倾向上最有代表的画家之一,他对乔十光的影响是深远与积极的。有一次,著名画家吴冠中在向媒体评论乔十光时说:“我没有漆画的实践经验,但我感到乔十光漆画的新颖之美,传统材料美中焕发着现代造型之美。在以往的漆画中,总是在展现乌黑而光泽的漆桌、漆盘、漆盒,画面像深沉的海,海底浮现出金鱼、亭台楼阁、仙山神女……世世代代都已看惯这些程式化了的精致工艺,趣味毕竟陈旧了。但乔十光将现代生活引进了漆世界,或者说将漆画引进了现代审美领域。”
对于乔十光的独特贡献,用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范迪安先生的評价是:“20世纪上半叶以来,沈福文、李芝卿、雷圭元等前辈艺术家通过融合传统与现代的创作手法,使中国漆艺出现了现代漆画的端倪。但是,漆画作为现代形态绘画领域的确立,还有许多课题未曾解决,正是在时代召唤着漆画从传统漆艺脱胎的历史节点上,乔十光作出了历史性的担当,将中国传统的漆艺技法与现代绘画结合起来,几十年如一日,探索漆画概念的生成和漆画技巧的完善,使他成为中国现代漆画的重要开拓者。”
如今,82岁的他,身患支气管哮喘病和帕金森病,却依然坚持创作。乔十光说:“我喜欢漆!有人誉我为中国漆画之父,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比较勤奋的漆画园丁。”作为现代漆画艺术的开创者和践行者,乔十光既是一位漆画艺术、技术理论的集大成者,也是一位在漆画教育、教学上创立了系统的卓越的艺术教育家。实际上,乔十光之所以能够享有这样的盛誉,是因为他毕生沉潜于“漆海”,以强烈的寻根意识和对大漆文化的自信,以感悟“千文万华,纷然不可胜识”之趣,以持守大漆之美、大漆之魂为己任,甘苦自知,勤奋不缀,使现代漆画在保持传统文化品格的同时得以不断创新,并逐步走向独立。
(编辑 朱庭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