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两棵枣树

我们家老屋门前原先有两棵枣树，一大一小，小的是大树的后代，据父亲说，那棵大的枣树比他年龄还要大。反正从我刚刚记事，那棵枣树已经老粗了。

我家那两棵枣树可算得上我们家的功臣树。每到了枣子成熟的时候，摘完枣子，放在筐子和篮子里用架子车拉到集镇上去卖，换回来的钱给我们买笔墨纸张、油盐酱醋。在那困难的年月里，是枣子救济了我们家，接济了我和妹妹弟弟们上学所需书费。除了把枣子卖一些之外，母亲还把枣子作为礼物报答平时对我们家照顾的左邻右舍，每年八月十五，好多乡亲乡邻都有我家送的枣。

万物复苏的春天，枣树拼命地吸吮大地的甘露，嫩绿的叶子很快从干瘪的枝干上冒出来，没多久，便是一树葱龙。枣花和众花一样，在春天的时候，慢慢吐蕊。假如你是第一次见到枣花，那么你一定感到有一点儿惊奇。扭扭捏捏的树枝挂着淡黄淡黄的、小米粒大小的花，星星点点的米黄色隐匿于绿叶之间，难显惊艳，也不染风尘，只是细密的一树繁花，谦卑地点缀在枝头。一花一世界，枣树带给我们的是一抹盎然而不张扬的春意。不知是不是急于率献出香甜的花香。开花季节，家里迎来一群群一批批小客人一蜜蜂，小东西忙进忙出。善良的小生灵为人类贡献出了好东西——蜂蜜。枣花蜜是蜂蜜中的极品。营养学中曾讲到，每天早起沏一杯枣花蜜，既可以美容养颜，又可以延年益寿。有一句诗这样写道：“待到百花酿成蜜，为谁辛苦为谁甜。”是啊，可真应该感谢那些小蜜蜂啊！

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暮春时分，花开热闹过去，枣花落谢，枣儿渐渐露出叶儿，愈显出枣儿，树枝就越离地面低了。等枣儿发白了肚皮的时候，枣儿已经熟了，这个时候，忍不住摘几颗青枣来吃。青枣儿特脆甜，咬一小口，清香溢满牙缝，然后整个吞下，“嘎嘣嘎嘣”地嚼起来。青枣味美，但不宜多吃，胀肚子，一不小心容易吃坏肚子。秋风乍起天气微凉，半红半绿的枣儿如同脸红害羞的姑娘，在绿叶的掩映中摇曳，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灿烂的朝霞。收获的季节，大人们在枣树下扯上床单，用竹竿扩打压弯的枝头，枣儿像暴雨般地落在床单上，然后，放进筐里、篮子里，很快就摆满一院子。

枣儿晒干成为佳品。红枣含有蛋白质、脂肪、糖类、钙、磷、铁，以及丰富的维生素P、维生素C、B族维生素，此外还含有胡萝卜素，营养十分丰富，民间有句老话：“五谷加红枣，胜似灵芝草，每日食三枣，百岁不显老”。在我的记忆里，冢里来了客人，没有茶叶，大人们总是给沏杯红枣茶。我问过老中医，他说，红枣归补气药类，健脾益胃、养肝排毒、补气养血、补五脏、治虚损的功效。至于药性我并没多在意，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是最爱喝母亲熬的红枣粥。尤其是在寒冬，抓几把红枣，熬一锅粥，香香的、甜甜的，大老远就扑鼻而入，端起来一股脑喝一碗，不过瘾。再来一碗吧，慢慢尝，细细品，枣儿涨的鼓鼓的，鲜红欲滴，送入口中，汁美肉嫩，香甜滑润，一切尽在口中。

我家的那棵大枣树也是一棵很有传奇色彩的树。有一年春天，正是枣花开的正热闹的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已经在授粉结果的枣树打得枝断花落。那一年，全村的枣树最后能挂果成熟的少而又少，而我家的那棵老枣树却在暴风雨之后再一次开花。物以稀为贵。那一年，我家那棵枣树结出来的枣子自然成了上等的稀军物，有人叫母亲把枣子背到镇上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卖个好价钱，但母亲除给我们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些外，把剩下的枣子送给村里乡亲们。母亲自有母亲的想法，她认为老天爷叫我们家的枣树能躲过风雨之灾，这不是我们一家的福分，那应该是全村人的福报，全村人都吃上这棵枣树上的枣子要比自家独自享受有意义的多。从那年之后，我家的那棵枣树有了名气，葚至邻村的都来让给他们培育小枣树苗，后来，我们家培育出的枣树几乎传遍了全村及邻村。

每年秋后，等枣儿收完，母亲便会提一把斧头，围着枣树砍一圈。看似很残醋，实则是对枣树的爱护。已老去的树皮必须及时除去，以免影响来年的成长。母亲对我的教育，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枣树。我是长子，母亲对我的管教，也是严爱有加。她不断用斧子砍去我向一旁生长的枝枝蔓蔓，为的是让我更正直地向上成长。也正是如此，她将我送到了部队，让我锻炼成为一块更有用的钢。

当我参军后，每到枣子成熟的时候，母亲就开始琢磨怎么能让我这个在千里之外的孩子也能吃上，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快捷方便的快递，新鲜的当然是不行的，母亲就把成熟的枣子精心晒干，从邮局给我寄去。很多战友也沾光尝到了我家的大枣儿。我知道，母亲寄给远在他乡的孩子的，绝不只是普通的红枣，她是把对儿子的思念、疼爱，还有记忆中家乡那份温暖随着红枣一同寄了过去。

也许树老的缘故，有一年家里的那棵大枣树一半已经是枝繁叶茂了，可是另一半才开始萌芽，好似冬眠过了头一样。等到另一半开始挂果的时候，那一半也没有开花，叶子也只是长出一丛丛嫩绿的新芽，就再也没有长开来，好似一个孩子停在婴儿时期再没有发育一样。世许是那棵老枣树有预感吧，在给八以暗示，它在这个世上活不长了。没有过多久，村子里规划新农村建设，我家的老屋需要往前移一幢房的距离，那两棵枣树将成为道路能中心，为此，那两棵为我们家带辣许多欢乐和幸福的枣树无奈地牺牲了。砍下的那两棵枣树，母亲找寐木匠打了一个饭桌，棗树的木质好、坚硬，桌子打好后，十分精致漂亮，放在家里正堂，每每来客人都要赞赏一番。

记忆里的故事像树上的枣儿一样多。儿时，每当我肚子饿了，每当我和小朋友闹的不开心的时候，或者是不小心摔伤哭鼻子的时候，妈妈就会摘一把枣儿放在我的面前。那一颗颗香甜清脆的枣儿，像一粒粒灵丹妙药，驱走了身上的饥饿，抚平了身心的创伤，像妈妈那样，给孩童的我以温暖体贴的呵护。

门前那两棵枣树承载着我许多回忆，记载许多喜怒哀乐的情感岁月。如今，它们虽然都不存在了，但依然同以往的故事留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样的清新、感动。

贾文忠

贾文忠，1953年出生于河南省扶沟县，高级政工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72年12月入伍，曾在西安政治学院、国防大学、中央党校、鲁迅文学院学习进修;1994年被授予上校军衔。作者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科技日报》《中国航空报》及《火箭兵报》等数十家省市级以上报刊上发表文章万余篇;出版《新闻修辞》《难忘的回忆》《人生感悟》《笔耕回眸》等著作。

《笔耕拾零》（上下册）为作者在全国省市及其航空行业内部报刊上刊载的通讯、报告文学、言论、调查报告、论文、散文、诗歌等。作品字里行间充满对家庭、事业、部队及党和国家的爱，有思想、有深度、有精神高度。

本书对指导企业基层文化和教育有着积极的导向、借鉴和启示作用，为引导航空人弘扬航空报国精神有着正能量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