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培育的多元矛盾与职业教育表达方式
2019-05-28方绪军
方绪军
摘 要 工匠培育的实质是自然人塑造社会化角色的嬗变过程,一般会经历“匠人”“匠技”“匠艺”“匠心”四层渐进的发展境界,在培育过程中面临着“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取舍的问题、“实用标准”与“完美标准”追求的问题、“大脑”与“双手”碎化的问题以及“知识”与“经验”学科的问题。基于此,工匠培育的职业教育表达方式包括树立劳动之美、追求工艺之美、塑造身心合一之美、融合理实之美。
关键词 工匠精神;工匠培育;多元矛盾;职业教育;表达方式
中图分类号 G7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9)04-0025-06
李克强总理在2016年政府报告中“加快制造强国建设”部分提出“全面开展质量提升行动,推进与国际先进水平对标达标,弘扬工匠精神,来一场中国制造的品质革命”,以此为“中国制造2025”战略提供精神动力。随后,围绕着工匠培育以及工匠精神的研究便成为职业教育学、哲学等学科的热点话题。工匠培育由来已久,在西方,希波达莫斯(Hippodamus)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曾高度评价工匠阶层对于联邦体系与社会运行的作用,爱德华·露西-史密斯(Edward Lucie-Smith)更将工匠手工劳动视为净化灵魂和精神的修行。追溯中国工匠造物的起源则有“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1](《周易·系辞上》)的说法,而工匠则被称之为“济世圣人”“圣人”或“知者”等,特指那些创造出有用之器的智慧之人。人类社会自从进入产业革命之后,生产力和社会经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中西方的社会生产方式和职业伦理都发生了转变,特别是在多元化社会时代背景下,崇尚工匠职业和工匠精神的风尚被悄然扭曲,甚至被贴上“传统型”的社会标签。因此,本研究将工匠培育过程视为“多元矛盾”被解决的一种过程,进而探究其职业教育的表达方式,以此构建工匠培育的话语体系。
一、工匠培育的四层发展境界与实践精神
从宏观角度来看,所谓工匠培育是指培育工匠的全过程,强调培育的过程性和阶段性。一般来说,工匠培育包括工匠技术层面的培育和工匠精神层面的培育,前者属于基础性的下位概念,而后者是拓展性的上位概念。
(一)工匠培育的四层发展境界
工匠培育不仅要基于工具价值取向出发,培育外显性的技術技能,同时更需要从外部行为向内在精神转变,实现工匠精神的培育。同时,基于职业教育育人的角度,工匠培育的实质是从“自然人”向“社会人”转变、“家庭角色人”向“职业角色人”转变的过程以实现工匠精神本真的塑造,也是一种个体行为的发展阶段在高级心理机制中的表现形式。因此,工匠的培育要实现不同角色、不同心理以及不同境界的嬗变。一般来说,工匠培养的过程往往会经历“匠人”“匠技”“匠艺”“匠心”四个层次的发展境界。
所谓“匠人”是赋予“人”以“匠”的身份,是指掌握一定操作技术的人的称谓。“匠人”的培育比较重视具体技术的训练和习得,是一种初级的人才培养方式。而“匠技”则强调所有的技术都是从身体的实践中开展,以此形成一种具有稳定性、持久性、创造性的能力;同时,匠技不是简单地复制技术工艺,而是具有创造性的制造与创造。例如,据柏拉图考证,技能的词源可以追溯到“创造”的词根poiein。上述“匠人”和“匠技”都是强调人改造自然以及利用工具的一种能力,呈现出外显性的技术技能。
而“匠艺”和“匠心”则是以工匠精神为内核的社会实践活动,是内隐性的语言表达方式。其中,“匠艺”是将“匠技”与“艺术”相结合,前者是从技术学角度出发,重视实用标准,后者是从艺术学的角度出发,重视美学标准。换句话说,“匠艺”所追求的是产品实用价值与美学价值的统一,更为强化使用与享受兼得的价值追求。而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将匠艺的范围进一步夸大,认为是“赋予形式的活动”[2],并将自己当成一个世俗的赫斐斯托斯,坚信他的作品将会解放现代的匠人[3]。由此来看,“匠艺”所追求的品质对“他人”是一种产品使用与享受,对“自己”是一种嬗变与发展。而“匠心”则是工匠培育中的最高境界,强调手脑合一,铸造超脱的技术技能表现形式,达到“身心合一”,造就“天人合一”。这种境界并不是强调外在技术层面的表达方式,更多则是“人、作品、工艺、自然”四者的合一性,表达出“专注意志”“精益求精”“忘我精神”“道法自然”“道技合一”的隐性语言表达境界。
(二)四匠合一:工匠的实践精神
“匠人”“匠技”“匠艺”“匠心”是工匠培育的四个发展层次或精神境界,是缘于实践、成于实践。马克思、恩格斯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全人类的解放,作为其研究的主题,并作为终身奋斗的最高目标。他们在批判资本主义私有制社会所造成的人的片面、畸形发展的前提下,提出了人全面发展的必然性的科学论断,并且认为,人与自然的价值关系是以实践为基础的,强调实践对于“自然界的人化”与“人化自然界”的重要性。特别是马克思在撰写“哥达纲领批判”时,还在重申共产主义将会使工匠活动发扬光大。由此可见,工匠的培育除了培养技术技能、工匠精神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实现个体的全方面发展。
虽然工匠培育的四个发展境界呈现出一定的层次性、结构性或是阶段性,最终还是要生成为四者合一性的实践精神。从层次性角度来看,四者是不断实现技术技能培育、工匠精神养成的四个不同发展阶段,很难有人可以逾越其中的某一阶段,不过四个阶段既存在着一定的发展层次性,同时也有交叉、过渡等情况的发生;从结构性角度来看,四者的有机构成是工匠全面发展的体现,同时四者又是相互补充、互相支撑的结构体;从核心指向性角度来看,虽然达到四者的具体标准不一、达成任务各异,但是其核心指向都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特别是实现工匠行为与工匠精神的融合,达到“天人合一”的超我境界。
二、工匠培育的多元矛盾解析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以及产业结构的调整,工匠培育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面临着新问题、新挑战。特别是在工匠培育的过程中必须要辩证地处理好四对矛盾,包括“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取舍的问题,“实用标准”与“完美标准”追求的问题,“机器”与“双手”碎化的问题以及“知识”与“经验”学科的问题,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影响着工匠的培育,并且形成了工匠培养的多元矛盾。
(一)取舍的矛盾:“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
当今时代是一个多元化并轨的年代,不同思想的交汇与融合生成了多元化、异质化的思想形态。从人类生存基础来看,“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无疑是影响最为深远的意识形态。其中“物质文化”侧重于在身体需求为导向下形成的意识形态,侧重于物化的心理认同感与满足感;而“精神文化”则侧重于在精神需求基础上生成的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两者是一个矛盾对立体:一方面,在机械化、自动化、信息化生产大背景下,人们越来越重视劳动实践活动中物质利益的回报,而忽视精神层面的关照[4]。在一些社会生产领域中一味采用“短、平、快”的生产方式追求产品的数量,追求物质方面的回报,全然不顾产品的质量和审美。有学者将“现代经济”视为“技能经济”,凸显出技能与经济增长存在着正相关,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隐喻工匠的技术技能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物质方面的回报。同时,现代快节奏的生活常态和生活压力也促使越来越多的工匠内心浮躁,无法坚守工匠的职责,甚至为了物质利益铤而走险。那些不劳而获、投机取巧的不道德观念以及以次充好、粗制滥造的不道德行为践踏了工匠培育的生态环境,对于工匠原来那种执着、专注的精神追求被置于个体思想的“囚笼”之中。另一方面,社会侧重于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忽视了精神文化层面上的关照,而职业教育在培育工匠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以技术技能为核心培养目标,将人才培养与经济收入、社会地位联系在一起,这种价值取向的误区忽视了职业教育的本质属性、违反了职业教育育人规律,导致工匠精神的生态环境扭曲、变形,正如庄子所言“凡外重者内拙”。过度地强调与解读物质利益的社会学意义,将其作为判断个人成功的唯一标准,甚至成为判断个人价值的圭臬,无疑导致工匠物我成为一种社会常态。
工匠活动给获得技能带来的情感回报有两个层面:人们能够在可感知的现实中找到归宿;能够为自己的工作而骄傲,但社会一直在阻拦人们得到这些回报。在西方历史的许多不同阶段,实践活动曾遭到贬低,不被认为是高尚的追求[5]。在中国也有过这样情况,“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等思想普遍存在。而在“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之间的抉择较量中,“物质文化”更占有一定优势。因此,在职业教育话语体系中更应该倡导一种不断超脱自我的“精神文化”境界。
(二)追求的矛盾:“实用标准”与“完美标准”
标准是衡量事物的一个准则[6],同时也是度量一个事物质量的尺度。标准的本源带有浓厚的人为色彩,具有一定的主观性,受社会性因素影响较大。但是当实际衡量一个事物是否好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标准:一个标准是这个事物是否可以被使用;另一个标准是这个事物是否是完美的。这是“使用”与“完美”之间的价值冲突。在理想状态下,两者并没有绝对的矛盾,相反两者还可以兼得,而现实中两者却无法兼得。对于工匠所要追求的行为目标而言,“标准”所衍生出的“实用标准”与“完美标准”是一对矛盾体,矛盾聚焦点在于两种标准所要追求的价值观念存在着一定的偏差。“实用标准”强调事物的使用价值,也就是说工匠所生产的产品要具有被使用的社会属性,从而体现出价值属性,呈现出一种工具性的价值取向;而“完美标准”强调事物的绝对价值,也就是说工匠所生产的产品不再是定位于被使用这一层面,而是对自我标准近乎于苛刻的要求,甚至是不断超越自我的“偏执情节”,影射在工匠对产品质量和品质的极限追求,呈现出工匠的一种自我完善的精神境界和价值取向,这便是所谓的“艾萨克·斯特恩原则”。可以说,对于每个追求完美的匠人来说,哪怕是有一个缺陷也是失败的;但是在追求实用的匠人看来,痴迷于做到尽善尽美才是失败的[7]。
“实用标准”与“完美标准”两者的矛盾对立关系是直接产生于工匠产品之间存在的差异性,且反映出工匠特有的一种品质追求。从本质来说,标准是对事物品质的一种衡量,如果仅强调标准或是过分地强调标准,往往对于产品品质的要求存在着一个绝对化的定位,而这种定位一则体现出产品质量的保障,同时也是给工匠划定了产品品质的可行域。正如生产线的标准化生产一样,每个工匠只要按照规程和要求便可以完成标准化生产。试想,这样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便是“恒定”的,而工匠对于产品品质的追求却被限制于可行的范围之内。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国富论》(The Wealth Of Nations)中也提及:在工厂里,“工人们一生都在重复几个简单的动作……普遍变得愚蠢和无知”[8]。这对于工匠而言,将规定的“实用标准”作为工匠的一种常态或追求的话,无疑是一个技术时代和创新时代的悲剧。
(三)碎化的矛盾:“机器”与“双手”
自从18世纪工业革命以后,无论从体力上还是精神上,机器的使用严重冲击了工匠的地位,于是产生了“双手为中心的心智技术”和“机器为中心的操作技术”两种工匠培养的趋向。以“双手为中心的心智技术”强调训练在工匠培育中的重要性,經过双手训练的实践活动可以促进工匠掌握技术和技能,同时也体验到工匠对于产品品质所要秉承的态度和精神,实现技术与心智的合一境界,这是从外到内、由表及里的工匠培育方式。以“机器为中心的操作技术”强调在现代化社会机器普遍应用的条件下,不断弱化工匠训练环节和工匠经验的重要性,取而代之的则是计算机科学技术、机械制造技术、智能化技术等去技术化的机器程序。也就是说,改变了以往工匠与产品之间的线性、直接的关系,而是形成了“工匠—机器—产品”的三者关系。换句话说,工匠失去了原有培育工匠的程序、环境和生态场域,反之产生了碎化培育工匠的问题。因此,智能机器会割裂人们的理解和重复性的、操作性的学习过程,……,人们的思维能力会受到伤害[9]。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机器”与“双手”生产产品的差异也是普遍存在的。社会学家理查德·桑内特(Richard Sennett)在其著作《匠人》(The Craftsman)中提到:电脑辅助设计(Computer-Assiste-Design,CAD)凭借着软件技术准确化制图、产品模式以及人与电脑的互动优势,广泛应用于建筑行业前期的设计上。但是,由于模型与现实之间脱节等原因导致了建筑施工过程中的人性化缺失等问题。因此,电脑辅助设计(机器)象征着现代社会面临的一大难题:在好好利用技术的同时,如何像工匠那样思考[10]。而在爱德华·罗宾斯(Edward Robbins)的《建筑师为什么要手工绘图》中提及了一位建筑师设计建筑物的过程,包括绘制草图、确定方案、制作模型、实地考察、修改方案等,这一过程并不是单一的线性运行,而是循环反复,这就是工匠典型的工作程序和方法,所有的设计、操作和完善等环节都是由工匠自己去体验和感悟,这种融入到工匠骨髓中的精神本质是CAD所没有的。
(四)学科的矛盾:“知识”与“经验”
贝尔纳(Bernal)指出:“现代科学具有双重起源,它既起源于巫师、僧侣或者哲学家有条理的思辨,也起源于工匠的实际操作和传统知识。”[11]前者可以称之为学科“知识”,后者称之为学科“经验”。对于工匠培育而言,学科的矛盾是涉及到本源的问题,即工匠培育主要是源自于学科“知识”,还是学科“经验”。一方面,学科“知识”是具有一定规范体系和科学内容的集合,强调将学科领域中从始至终的知识以最为简洁的方式传授,其理论性和学理性较强,一般产生于高等院校,属于显性知识;另一方面,学科“经验”是本学科内部潜在的技巧、方法等,强调在真实工作情景下产生的技术技能,其操作性和应用性较强,一般产生于实践、传授于实践,属于隐性知识;对于技术技能性工人而言,产生于高等院校的学科“知识”便可以完成这一任务;而对于工匠的培养,特别是大国工匠的培养而言,学科“经验”往往超过了学科“知识”的权重,有学者将学科“经验”视为一种“内在型知识”或者是“无法言他的知识”,中国四大发明就是古代无数工匠经验技术的产物。而工匠在传授学科“经验”的同时就是工匠技术技能与工匠内精神双重培育的过程。也就是说,工匠师傅在专研技艺,向徒弟、雇工亲身示范技艺,传授“秘诀”“窍门”和“心法”之类与技艺的意会知识的同时,无形之中把专注、细致、耐心、冷静、果敢等伦理价值传承给了他们[12],这些包括技术伦理、职业伦理等都是工匠培育中的核心内容,但在学科“知识”的传授中却很难有所彰显。
三、工匠培育的职业教育表达方式
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来说,职业教育所拥有的特定语言表述方式、方法和范式等,一起构成了职业教育特有的话语体系。如何运用职业教育话语来诠释培育工匠的方法,这便是学科内部特有的一种表达方式。
(一)树立劳动之美:揭示职业教育的本质属性
卡尔·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强调,自我和社会关系在制造物品的过程中得到发展,制造物品能够让,个人全方面发展”[13]。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营造劳动光荣的社会风尚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上述论述不仅仅强调劳动对于个人和社会的重要性,还释放出社会要形成崇尚敬业风气的信号。职业教育将劳动作为实践活动主要内容,劳动也是成就工匠之所以为工匠的主要手段,在实践中工匠感受到技术之美、智慧之美以及精神之美,这些都是一种劳动之美的集中体现。因此,基于工匠的本质属性来看劳动是美的源泉。
树立劳动之美就是要从观念、行动、精神等方面来铸造美的内涵。第一,职业教育要由内至外来表达劳动之美。改变以往一味重视技术技能的培育,提升学生思想道德、人文素养、艺术修养以及审美艺术等素养,使学生对于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有深入的理解和诠释,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和协调,同时要培育学生在职业发展中的积极情感,实现由职业本身吸引主体的兴趣与热情,最终达到消除物我、身心二元对立的异化劳动形态[14],实现主体在认知层面的发展和人格层面的完善。第二,在工匠的实践中感受劳动之美。马克思主义强调实践的重要性,认为实践是人类改造世界最主要的方式。工匠的实践方式是以制造产品为媒介的劳动,职业教育要多给学生创造实践的机会,加强职业教育实训教学与实践基地建设,使学生在实践中感受到劳动实践与改造自然的魅力,体验到劳动产品的社会价值与审美意义。第三,由工匠精神上升为劳动之美。可以说,工匠精神是一种工作态度和工作精神,而劳动之美是一种对实践的认同,属于对劳动的一种大美境界。因此,职业教育要从观念、行动和精神等层面提升劳动之美,就是要让学生客观地认识、明晰职业的本质,坚持在学习中发现劳动之美、在技术练习中凝练劳动之美、在实践中体验劳动之美,引导学生在劳动中感受快乐和愉悦,实现从意识到行为的转变,从行为到意识的嬗变,使身与心、物质与精神实现协调与平衡。
(二)追求工艺之美:成就职业教育工匠的梦想
对于产品质量极限的追求是不断追求品质与审美的过程,同时也是工匠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认同的过程。当体现出工匠劳动的价值和审美被赋予社会认可与崇敬时,便赋予了劳动之美的社会意义。对于工匠而言,一则制造质量达标的产品,视为可被人们认可的使用价值,侧重于应用性;另一则是由产品质量向产品艺术之美转化,實现产品的美学价值,侧重于审美性。然而工匠这两种对产品品质的要求极易陷入功能倾向或工具倾向的深渊,因此,职业教育要明晰“实用标准”和“完美标准”两者的辩证关系,以此助推职业教育工匠梦想的实现。
从功能属性而言,职业教育培育工匠要处理好产品的“实用标准”和“完美标准”的辩证关系,前者是工匠培育过程中必要的环节,是实现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终极追求,是工匠精神培育的理想状态。职业教育要以“实用标准”为基础,成就“完美标准”,要重视工匠培育过程中的生产实践环节,以“实用标准”作为衡量工匠生产产品的平均标准,锻炼学生在一般情景下产品的设计与制作,同时还要引导学生在劳动中塑造、习得工匠精神,特别是对工艺之美的执着追求。诚然,在培养工匠的过程中不能一味地强调“完美标准”的价值取向,避免陷入只重视工艺完美而忽视普适性的民众需要,这样生产的产品往往是“阳春白雪”式的奢侈品,不可能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同,这并不是职业教育所倡导的工匠精神,而职业教育所倡导的工匠是从意识上追求工艺之美,美之源头在于人民的需求、源于普惠大众、源于大众审美,而非特权阶层垄断之美、无用之美、偏废之美。另外,有学者认为,工匠契而不舍的追求是一种特殊的勋章……这种特殊的勋章固然会让佩戴者高人一等,但是也可能让他陷入被其他人孤立的境地[15]。因此,职业教育表达方式要将功能属性与需求属性相结合、“实用标准”和“完美标准”相结合、物与人相结合,切勿陷入“只见物而不见人”的误区。
(三)塑造身心合一之美:实现学生行为与意识的协同境界
工匠培育是将工匠技术与工匠精神两方面传递给学生的过程,其中工匠技术是外显性的行为,表现为工匠制造产品的质量和品质,是“物化”价值对个体的体验;而工匠精神则是内隐的倾向,表现为追求产品质量和品质的心理动机和行为表现。而在职业教育话语体系中所要表达的内在隐喻便在于使学生身心合一,形成工匠行为与意识协同的境界。
所谓塑造身心合一之美是要通过职业教育话语体系,使学生的行为表现与内心追求实现融合划一、天人合一,实现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的协同发展。一方面,职业教育在强调技术技能培养的同时,特别要重视大脑与双手的协调。双手和大脑的协调发展与彼此连接互通是工匠培育的先决条件,有学者认为,手是不完美的,但激发、协调和控制手部动作的神经机制却很完美。这一隐喻说明了手本身并不具有完美的资质,但一旦与神经系统联系在一起并形成合理的内部机制后便是完美的实践工具。因此,职业教育在重视学生技术训练的同时,还是开设相应的交叉性、创新性、思维性课程,以开拓学生的视野,激发大脑机制的开发和运行。另一方面,在实践环境中促成学生行为与意识两元融合,使学生与技术之间实现精神的合一性。从职业教育的本质来看,实践环境是技术技能培育最好的场所,然而实然的职业教育却很难得到实践环境教学,因此要培养学生行为与意识的两元融合就是要创设实践教学环境,为工匠提供真实情景的工作任务,引导学生与实践环境融合、与工作任务契合、与工匠精神协同、与作品制作合一,最终使学生能够在“质量至上”的理念前提下,将学生的工作过程视为工匠精神落实到工匠作品制作的全过程,实现产品质量、艺术和人性之间的融合。
(四)融合理实之美:生成职业教育工匠成长之路
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两个概念一直是职业教育话语权体系中重要的构成部分,反映出学科内部结构中的层级和权重关系。一般来说,职业教育话语体系强调理实一体化,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相结合,形成职业教育内部科学性的结构与合理性的运行体系,以实现职业教育工匠成长之路。但是在职业教育的发展中也应该清晰地看到,职业教育很容易陷入理论化教学的倾向,而实践经验却一直是职业教育发展的羁绊,集中体现在职业教育的教学形式、教学方式、师资经验等多个方面存在着先天性的缺失。面对人口老龄化、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经济发展速度放缓等经济社会发展的新趋势,职业教育也应在发展方式方面实现深刻转型,转型的关键点便是积极培养新型经济发展需要的创新型技能人才[16],虽然2017年颁布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指明了职业教育与企业的融合关系,但是融合之路依然漫长,工匠培养的实践经验一直是人才培养的关键环节。实践经验源于工匠个人在技术技能训练过程中积累的潜在性知识,也被称之为个体经验,之所以称之为“个体经验”就是因为这种个体经验是以个体为单位存在的。因此,美国学者杜威认为:“一件艺术作品,不管它多么古老而经典,都只有生活在某种个性化的经验之中,才在实际上,而不仅仅潜在地是艺术作品。”[17]这也说明了工匠的个人经验对于一件产品创造的重要性和独特性,而抽离个体经验后的工匠便是技术复制的肉体,而富有个体劳动经验的工匠才可能是具备技术创新化、技术创造化、技术人性化的个体。因此,职业教育要全方位地抓住产教融合的内在精神,构建专业、课程、实训、教学、师资为核心的立体切合性的链接,将理论知识融入到实践教学之中,以实践教学反哺理论知识的短板,使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互为补充、相互融合、相得益彰。
参 考 文 献
[1]刘君祖.详解易经系辞传[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5.
[2]The Grundrisse, Trans.Martin Nicolaus[M].New Yord:Vintage,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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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Adam Smith.The Wealth of Nations,vol.1[1776][M].London:Methuen,1961.
[11][12]李宏伟,别应龙.工匠精神的历史传承与当代培育[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5(8):54-59.
[13]trans.Martin Nicolaus.The Grundrisse : Foundations of the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M].New Yord:Vintage,1973.
[16]李玉靜,朱颖.国际视野下职业教育转型发展的关键点[J].职业技术教育,2018(33):11-16.
[17]约翰·杜威.艺术即经验[M].高建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Multi-contradiction of Craftsman Cultivation and Express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Fang Xujun
Abstract The essence of craftsman cultivation is the process of changing natural person into the social role, and generally experiences the progressive development of the four levels of artisan, technician, artist and master. Moreover, in the process of cultivation, We must also face the problems of the selection of“material culture”and“spiritual culture”, the pursuit of“practical standards”and“perfect standards”, the fragmentation of“brain”and“hands”, and the subject of“knowledge”and“experience”. Based on this, the paper puts forward the express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of craftsman cultivation, including establishing the beauty of labor, pursuing the beauty of craftsmanship, shaping the beauty of body and mind, and the beauty of integrating theory and practice.
Key words craftsman spirit; craftsman cultivation; multi-contradic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expression modes
Author Fang Xujun, lecturer of Institute of Education Policy and Law Research in Nanning College for Vocational Technology (Nanning 530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