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都拥有一副明亮的表情
2019-05-21余同友
余同友
二十多岁时,我在县委宣传部做新闻干事,一天,县委书记将我喊到办公室,意思是要我去县委办给他当秘书。谁都知道这是一个走仕途的大好捷径,但我却拒绝了,因为我当时已经有去市报当副刊编辑的意向,相比较而言,我觉得那更有意思。当天晚上,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他脸上是一种天塌下来的表情。为了这,我父亲一直为我遗憾,每年春节回家,我父亲就不满地说,当初你要是到县委办去了,最不济也能混个局长吧,一步走岔了,我们老余家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批条子的人。在父亲心中,“能批条子”才是光荣的、成功的。
我当时最惊讶的是父亲当年脸上的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我不就是没走仕途么?况且,在县城里面就是成为一个科局长,又是多大的“官”呢?当然,这么些年来,我多少是有些理解父亲了,因为我看多了那些面对权力时的表情。
我的一个同学,农民子弟,考试很厉害,在一次全市副处级干部公开选拔考试中,他考了第一名,将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几十分,然而,因种种原因,他最后并没有得以提拔,他此后一直为此犯别扭,每次我们聚餐时,他脸上都是一副狰狞的表情。他说,他现在见了他们单位领导,他是昂着头不睬他们的。但据另一位和他在同一家單位工作的同学说,这家伙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他使出了各种招数,见到各级领导恨不得当孙子,给领导舔脚趾头他都愿意,有时候当面奉承领导说的话那叫一个肉麻。
这很让我愕然。
为什么我们面对权力时,总是表现出谄媚、小心、谦恭的表情来,面对权力,我们完全没有了自我,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自我矮化与自我奴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恐怕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官员们失去了民众的监督、权力可以为所欲为有关。好在,我们这个国家正在努力将权力锁进笼子里,让官员接受制度的约束、民众的监督,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愿我们的“父亲”们,愿我们自己,愿我们的儿子们,今后再面对权力时,都保有基本的尊严,都拥有一副明亮的表情。
余同友,男,上世纪70年代初出生于皖南石台县,现供职于安徽省文联。
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第七届学员,中国文联首届编剧高级研修班学员。有中短篇小说若干刊于《十月》《雨花》《山花》等文学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