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对立看晋语的保守与创新
2019-05-20白静茹
白静茹
(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吕梁地区位于山西省西部吕梁山一带,整个地区西隔黄河与陕西省榆林地区相望,东与晋中地区毗连,南与临汾地区接壤,北与忻州地区为邻,东北部倚吕梁山与太原市相连。该地区方言属晋语吕梁片。根据沈明(2006)《晋语的分区(稿)》[1],晋语吕梁片包括山西西部、西南部和陕西北部共19个县市的方言。本文所称“吕梁方言”是指吕梁片属山西省的15个县市(暂不包括交口)之方言,它们是:岚县、兴县、静乐、临县、离石、方山、柳林、汾阳、中阳、石楼、隰县、永和、大宁、汾西、蒲县,前10点为汾州小片,后5点为隰县小片。
以《广韵》为代表的中古音系中,韵母分为一二三四等。经过汉语语音的历史演变,中古一二等韵在官话方言中已经合并,而晋语的并州片和吕梁片则系统保留着一二等韵区别,吕梁方言这一特点表现尤为显著。田希诚(1993)《山西方言古二等字的韵母略说》[2]、沈明(1999)《山西方言韵母一二等的区别》[3]、乔全生(2003)《晋语与官话非同步发展(一)》[4]、乔全生(2003)《晋语与官话非同步发展(二)》[5]、乔全生(2008)《晋方言语音史研究》[6]等都曾讨论过这一现象。前人研究主要集中在晋语一二等分韵现象的描写或是类型的总结。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重点探讨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对立所体现的元音对立模式以及从中体现出的晋语语音演变方面的保守性和创新性。
一 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分立的表现
中古十六摄里,只有一三等、没有二等韵的韵摄有:果遇止流深臻宕曾通。从吕梁方言的中古音类关系来看,果摄有一三等,假摄有二三等,我们可以把果假两摄合并起来,有一二三等;宕摄有一三等,江摄有二等,把宕江合并起来,有一二三等;曾摄有一三等,梗摄有二三四等,把曾梗合并起来,有一二三四等;那么完全没有二等的就只有遇止流深臻通六摄,其余都有一二三(四)等。本文的讨论对象就是遇止流深臻通六摄之外的果假摄、蟹摄、效摄、咸山摄、宕江摄、曾梗摄这六组韵摄当中的一二等韵对立情况。
吕梁方言存在系统的文白异读,有些方言点一等白读只表现在见系,非见系与见系韵母读音不同。一二等的区分体现在白读层,文读层一二等无差别;三四等白读主元音同一等见系。下页表1、表2、表3分别列出吕梁方言阴声韵、阳声韵和入声韵一二等韵的对立情况,表中同时列出三等字,以示对照。
表1 吕梁方言阴声韵一二等的比较
表2 吕梁方言阳声韵一二等的比较
注:咸山摄开口一二等韵分立的点,只有一等见系韵母不同于二等,一等非见系与二等韵母相同。
表3 吕梁方言入声韵一二等的比较[注]有些点的入声韵类读音分歧,一个韵今读往往不止一个韵母,表中不能尽列,以例字读音为准,若还有其他有代表性的读音,在注释中给出。
注:咸山入声开口一二等分立的点,也是只有一等见系与二等不同,一等非见系则与二等无别。
二 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分立以元音高∶低对立为特点
归纳以上表1、表2、表3,得到一个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分合情况的总表(表4)。“+”表示一二等有区分,“-”表示一二等不区分,“+-”表示目前分与合的规律不明显,部分字分部分字不分。括号表示区分条件,如“+(见)”表示仅在见系能分;“+(-见)”表示除见系以外都能分。
表4 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分合表
前页表4显示了吕梁方言15个点一二等韵的分合情形。以下按摄讨论该表所显示的吕梁方言一二等分立的特点。
(一)果假摄
果假摄不论开合,一二等韵在所有点都不同。假开三主元音一般同二等,如离石、临县、方山、柳林、中阳、石楼等地;但也有与果开一主元音相同的,如兴县、静乐、汾阳。
(二)蟹摄
蟹摄开口一二等能分的有9个点,合口一二等能分的有12个点。这说明蟹摄一二等的区分开口不及合口普遍。从表4上看,蟹摄开口一二等能分的,合口一二等也能分,反之则不成立。表4还反映,蟹摄保留开合口一二等区别的,隰县小片比汾州小片比例大。
(三)效摄
效摄一二等韵能分的点有限,大部分点不能分。兴县、汾阳效摄一二等仅见系字能分,非见系字一二等韵母已经相同,而二三等韵母则完全不同,三等韵母主元音同一等见系。岚县虽然一二等韵母相同,但二三等韵母完全都不同,如“交≠浇”“校≠笑”“抄≠超”“捎≠烧”,因为大多数点是三等韵同一等韵,所以岚县二三等分立其实是一二等分立的残迹。汾西有四个字读音与二等韵不同,分属端见系。但由于一是字数太少且不集中,二是没有三等字作参照,所以还不太好确定是否是一二等韵分立的遗留。
需要指出的是,所有点效开一帮组的“堡抱”都和同组其他字读音不同,也和效开二帮组不同音,我们曾经认为这是效摄一二等韵分立的残迹,但经过与一等见系的比较,排除了这种可能。原因是能区分效摄一二等的兴县和汾阳两点,其见系字韵母的读音并不与“堡抱”相同。如兴县“堡抱”为[u]韵,而“高”为[]韵;汾阳“抱”为[]韵,而“高糕”为[]韵。这两个点的三等元音与一等见系相同。岚县二三等有别,三等的元音[u]也不同于“堡抱”的[u]。汾西一等端见系个别字如“道枣羔袄”与二等不同韵,这几个字韵母读[u],也与“堡抱”的[β]不同。由于一等见系与二等韵的区别是成系统的,因此一等见系和三等的音值可以反映一二等的分别。这也就是说,真正体现一二等相区别的是一等(端)见系的音值,并非“堡抱”的音值。或者可以说,“堡抱”的音值并非一二等韵分立的反映。实际上各点“堡抱”都与遇摄合口一等韵读音相同,15个点如此一致的表现,恐怕是在吕梁方言(或者不限于吕梁,晋中的太原也如此)这两个字早已归到模韵中了,并且一直跟着模韵发展,因而在音值上才显示出与效摄的不同。所以如果没有其他字与效开二相区别,仅有“堡抱”两字的读音,我们不认为是一二等分立的证据。
(四)咸山摄
咸山摄舒声开合口一二等韵,汾州小片除了静乐、石楼以外,其他点都能区分,而隰县小片只有永和能分,大部分点不分,这个界线与两小片的分界比较一致。咸山入声开合口一二等韵,能区分的方言点的数量超过舒声能区分的点的数量。入声韵开合口一二等都不分的有四个点:静乐、石楼、永和、大宁,其余点都能分。隰县是开口不分合口只有见系能分。总的来说,这反映了咸山入声比舒声更能保留一二等韵分立,入声里面合口比开口保留更多。另外,所有咸山舒声开口一二等分立的点,都是一等见系可以与二等区别,一等非见系与二等韵母相同,入声韵也是如此。如兴县一等的“答”[a]与二等的“杀”[a]相同,但见系一等的“割”[]却不同于二等的“瞎”[a]。合口一二等韵母不同则不限于见系,合口一等非见系与见系韵母相同,不与合口二等相同。咸山摄无论开合,三等韵的主元音都与一等见系相同。
虽然从整体来讲咸山摄在保留一二等韵区别方面,入声比舒声更为保守,比如隰县、蒲县及汾西,咸山舒声韵一二等合流,入声韵却仍保持着区别。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永和的咸山摄舒声韵一二等有别,而入声韵一二等则合流,显得与这个大趋势不符。
(五)宕江摄
宕江摄舒声韵基本不分,能分的只有6个点,其中主要是宕开一等的字是没有白读音。整体来看,能区分的只是开合口,宕开一为开口,江开二为合口。
(六)曾梗摄
曾梗摄一二等各点都能区分,曾开一各点几乎都没有白读音,一等文读与梗摄二等白读差异巨大。曾梗摄入声开口一二等各点都有区别,合口有5个点一二等不分。但入声开口一二等能分在一些点是有条件的,不是所有字都能分。大体来讲,如果曾梗入声开口一二等不能在各组声母后都保留区分,那么最易合并的是帮组一二等,其次是见系,虽然一等没有知系字,但通过与三等知系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知系是二等字没有与三等合流,有些点即使帮见一二等都已合流,二三等知系仍有区别,如离石和中阳。所以,可以说二等知系字是保留曾梗开口入声一二等韵区别的最后阵地。
前面表4最后一行的数字表示各韵摄能够区分一二等韵的方言点的个数。除了效摄仅有3个点能分外,其余各韵摄一二等韵能区分的点基本都在60%以上。这个数字说明吕梁方言在中古一二等韵的分合问题上,分是主流,或者说一二等韵在吕梁方言仍保留着明显的差别。从能分一二等的韵摄来看,汾州小片和隰县小片各有侧重。蟹摄在隰县小片大多保留分立,而在汾州小片中一些点已经合并。咸山摄不论舒入在汾州小片基本都保持分立,而在隰县小片舒声多已合并,唯入声有所保留。果假和曾梗入两片保持一二等分立的情况相当。总体来说,一二等韵分立是吕梁方言的特点之一。
前面表4最右列的“合计”数字代表每个点能区分一二等韵的摄的个数。在所列的12组对比项目中,有3个点能区分的数量等于或少于5组项目,它们是静乐、石楼和大宁。这三点的位置也很有意思,静乐在汾州小片的北端,大宁在隰县小片的南端,而石楼正好处在两片交界处,它以北的地方不能分的韵摄它也不分,它以南的地方不能分的韵摄它同样也不分,所以石楼能区分一二等的韵摄就很少了。其余各方言点一二等韵有分别的韵摄都在半数以上。汾州小片能分别的韵摄数量明显多于隰县小片。
三 吕梁方言一二等韵的元音对立特征
上文分析显示出吕梁方言一二等韵有别,各点在一等韵与二等韵的音值差别上表现各异,但这其中各摄一等韵与二等韵的差异是否具有一致性特征,需要进一步考察。表5分别从汾州小片和隰县小片选择几个代表点来提取一等韵和二等韵的共同特征。
表5 吕梁方言一二等韵的音值对照
(一)入声韵
入声除了一二等不分的隰县和永和外,在其他一二等入声韵分立的点,一等总体都可以概括为偏央或偏高的元音e(包括[]、[e]),二等一律为偏低的元音[a](包括[a]、[]、[]和[])。岚县梗开二入声[e]有些特别,不过那是知系字的韵母读音,岚县梗开二韵母的读音很多,帮组字有[i]、[ie]、[i]等,这并不影响二等元音的主流。
(二)舒声韵
1.二等韵
2.一等韵
各点最整齐的要数蟹开一等韵。如前所述,临县、离石两点是一等韵合并到了二等韵里,所以这里显示的是二等韵的音值。除此之外,各点都是[ei]韵母或[E]韵母,故一等主元音可以看作[e]。效摄的读音类型比较多,有[]、[u]、[ou]、[]、[]、[au]和[o]七种。临县、离石、蒲县和永和四点,效摄一二等不分,不论读什么音,很难判断是一等韵还是二等韵的音值。有区别意义的只有兴县、岚县和汾阳三点,在这里可以加上晋中几个点的音值来一起比较。晋语并州片能区别效摄一二等的点有太谷、祁县和文水,连同吕梁片的三个点,一等豪韵的音值如下:
太谷uo;祁县υu;文水I;兴县;岚县u;
从上面6个点来看,效开一也是一个较高的元音,至少是个央元音以上的元音。与它们各自的二等韵相比,高低的对立特征非常突出,因此吕梁这三点一等可以认为是[]类韵。
除岚县、汾阳外,宕果开一各点基本合流,韵母的共同特点元音偏后,并且有些点的元音高于中、央元音。汾阳、岚县宕摄的特点同其他地方一样,果摄则有别。两点的果摄非见系是个偏后偏高的元音[]、[],而见系字是个偏前偏高的元音[ie]、[i]。这可能是不同层次的韵母叠置,也可能是同一韵类在不同声母条件下的分化。从非见系字来看,这两点的果开一与别的点的音值区别不大,都是后高元音,只是唇的圆展有别。但从见系字来看,果开一读成前高元音,在吕梁方言里并不多见。比较可能的解释是在舌根音声母后高元音增生了摩擦性较强的半元音[j]作介音,在此介音影响下,元音舌位渐渐偏前。当然也有可能是后高元音直接前化成[i],因为[]和[i]都是高元音。如果认为是不同层次韵类的叠置也并非没有可能。从汾阳来看,见系字也有读[]韵的,读[i]韵的虽然只有“河何饿我”四个字,但这四个字都是极常用的字,特别是“河何”经常出现在地名里。当地地名里有“河”的很多,如“峪道河”“东河头”“河北村”中的“河”都读[⊆i],“何家庄”里的“何”也读[⊆i][注]我们曾考虑过含“河”的地名中读 [⊆i]的语素会不会是“溪”,但一来“溪”与[⊆i]声调不符,二来地名中姓“何”的“何”也读[⊆i],因此含“河”的地名中,[⊆i]为“溪”的可能性不大。。 “我”是人称代词,当地白读是[⊂i],[⊂]是“我”的文读。这样看来,[i]很像是果开一白读层,[]是文读层。无论怎样,与假开二的分别是鲜明的,因此宕果摄都是后元音,有些点还是高元音。
咸山开一在各点的音值明显是个偏高的元音,这是吕梁方言咸山摄一等字元音高化的表现。[7]除了隰县、蒲县两点咸山开一二等不分外,其他点的咸山开一都是带[i]介音的前元音。兴县似乎还在鼻化韵的阶段,主元音也还没有前化,而岚县虽有鼻化,但元音已经偏前了,且有[i]介音。总之,咸山开口一等是个半高元音没有问题。
从以上分析可知:二等韵主元音一般是个低元音,一等韵是个高(或半高)元音。不同韵摄的韵母在介音或韵尾影响下元音还会有前后的差异。同一摄的一二等一般前后是一致的,比如效开二在[u]尾的影响下元音会偏后,但元音还不是很高;而效开一元音也偏后,却已经高化到[]或[u],这是个典型的高低差别。又如咸山摄舒声一等是个偏前的高元音,而二等是个偏前的低元音,这也是仅有的高低差别。有些韵母一二等则既有高低差别,又有前后差别,比如果假一二等的分别不仅是高低的不同,而且还有前后的区别,假开二是个较前的元音,果开一是个偏后的元音,这与中古歌麻韵的区别相一致。
四 从吕梁方言一二等韵的分立看晋语的保守性与创新性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吕梁方言一二等韵的对立以元音高低对立为特征。这和传统的“一等∶二等=*∶*a=后∶前”[8]一二等对立模式并不一样。关于中古一二等韵的区别,清代学者江永提出的“一等洪大、二等次之”的观点最具代表性,具体到主元音的分别,一般认为一等是偏低偏后的元音,二等是偏低偏前的元音,因此就有了“后∶前”对立的一二等韵区别模式。现代汉语官话方言中,一二等韵的对立几乎消失,仅在蟹摄合口字有所残留,如普通话的“回”与“槐”不同音,前者是合口一等,后者是合口二等。除此之外,一二等对立在官话方言当中已经没有体现。而从汉语普通话的元音格局来看,低元音只有一个/a/音位,尽管它有舌位前后不同的几个变体,但均属于条件变体,不构成对立性音位。从这个角度说,官话方言一二等韵对立的消失与低元音前后对立的消失是一种高度相关的变化,因为音值的差异消失,所以音类的对立也就随之而去。
吕梁方言的情形并不是这样。今吕梁方言各点的元音格局中,低元音也只有一个音位,也就是说,吕梁方言也不存在低元音前后对立的情况,但一二等韵对立的格局并未随着低元音前后对立的消失而消失,这种对立格局转而由元音高低对立取代,因而依旧保持着中古一二等的区别。这表明音类的分立并不需要以某种固定的对立特征为模式,语音演变中,对立音类为保持对立而进行结构调整,其调整方式及对立特征转换的一致性才是同一区域内方言的共同属性。正如徐通锵(1993)所说:“演化方式的共同性、相似性和平行性是验证方言亲疏关系的最重要的根据。”[8]157吕梁方言在保持一二等韵分立这一特点上有着很强的内部一致性,而这种对立在音值特征选择上同样有着强烈的一致性。
上述事实同时反映出,在讨论方言音韵演变的历史时,音值的变化只是第二位的,第一位是音类分合关系的变化。吕梁方言能够保持中古一二等韵的分立格局,因此从音类对立的角度看有着保守性;但这种对立从中古的“后∶前”模式转变为“高∶低”模式,因此从音值演变角度看又有着创新性。这种演变模式与北方官话的音类合并快但音值演变慢的特点迥然不同。这种演变模式的差异同时说明,晋语在语音方面与官话方言的不同步发展[4,5],不仅体现在音值演变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音类分合关系的不同上。
张光宇(1993)在谈到见系二等字文白异读在汉语方言华南、华北的分野时也说过:“从保守和创新的观点看,长江沿岸型的白读比文读保守,华北诸型(山西万荣、汾西,山东文荣)恰好相反,文读反比白读更为保守。”[9]张文举例包括山西万荣见系二等字白读已经发展到[tʂ]声母,而文读音[t]尚走在腭化的道路上;山西吉县“吹”字白读[pfhu],声母已经由[tʂh]变为[pfh],连同韵母也变成了[u],文读传入后才赶上声母的步调,变为[pfhei],但韵母已经赶不上了。这些现象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山西方言在语音演变发展上的独特性,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对立的特征再一次显示出“音类保守、音值创新”的一面。
五 余论
沈明(1999)[3]将山西方言一二等韵的分合大致分为三种类型:晋语类、过渡类和中原官话类。晋语类包括的岚县型和孝义型位于山西的中部和西部,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晋语核心区;过渡类包括太原型、阳曲型和长治型,分别位于山西的中东部、北部和东南部;中原官话类包括吉县型,位于晋南地区。晋语类是既保留一二等分立,又保持入声韵类的区别,还保留喉塞音的入声韵尾。过渡类则是入声韵类合并、等的区别消失,但保留入声韵尾。中原官话类是入声韵尾消失了,但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等的区别,而且入声韵类区别也还存在。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吉县型(包括晋南绝大多数方言点),这一类型在一二等韵的分合表现上与吕梁方言隰县小片十分相似,见表6。
表6 晋南一二等韵的分合
表6所反映晋南方言一二等韵的几个特点,比如果假摄一二等分立、蟹摄一二等分立、效摄一二等合并、咸山舒声一二等合并、咸山入声一二等分立、曾梗一二等舒入声都分立,这些都与吕梁方言隰县小片的表现一样,唯一不同于隰县小片的就是隰县小片入声还保留着塞音韵尾,而晋南入声已经失去了塞音韵尾。(隰县小片有些地方入声韵尾也不那么明显了,如汾西。)晋南地区方言之所以属于中原官话汾河片,是由于入声韵尾的消失,但它在韵类的分合(如一二等韵的分合、入声韵类的分合)等多个方面仍与晋语有诸多相似之处,吕梁方言隰县小片就是这样的例子。
从上述讨论可以看到,吕梁方言内部也存在差异性,汾州小片的特点同晋语并州片接近,隰县小片的特点与晋南中原官话汾河片接近。沈明、秋谷裕幸(2018)从三个音韵特征说明吕梁片方言具有“跨片分布的过渡性特征”[10]。从本文讨论的吕梁方言一二等韵分立的内部差异来看,的确存在着过渡性表现,但从一二等对立特征的角度看,似乎是属于“晋语类”的并州片和吕梁片才是这个演变的源头,晋南的官话类和太原、长治等的过渡类是该特征向周边扩散的结果。这个问题留待以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