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塔吉克人家做客(散文)
2019-05-13王升山
王升山
我的一生有多少梦真的记不清了,不过有梦就会有追梦的机会,这一点我是坚信的。直到那天有人说明天要去新疆和田地区皮山县的垴阿巴提塔吉克自治乡做客,大脑的深处像是被什么点醒,塔吉克乡吗?那一刻我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这是我曾经的一个梦,因激动大脑被断了一下片,忙不迭地又确认了一下,嗯嗯!为这我兴奋了一宿。塔吉克民族进入我的记忆那还要追溯到我的童年时代,一首《怀念战友》不知催下了多少人动情的眼泪,那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主题曲,那部电影让塔吉克民族和帕米尔高原永远地留存在我的心里,而影片中的一句台词“阿米尔——冲”又是我和我的那些伙伴们儿时快乐地制造“青梅竹马”借用来的一句台词。童年多有梦想,那梦想之一就是昆仑深处,后来这梦想就变成了记忆与追梦,随着时间的逝去也酝酿出对塔吉克民族了解的渴望。
垴阿巴提塔吉克自治乡在哪儿不很知道,只知道在皮山县,从我们居住的新疆和田市出发沿315国道一路向西,300多公里的行程要穿越戈壁和浅山地带,路程的艰苦考验着人的耐力,道边目力所及的都是一望无际的卵石与粗粝的沙,只有那说不清什么名称的耐旱植物星星点点地长在沙漠之中。不过还好,想象会冲破睡点延伸出一种亘古,它能让乏味转变成穿越历史的能力,让边塞诗人绝章中还原出的虚幻,如海市蜃楼般在脑中闪现。当然,戈壁的苍茫不等于地老天荒,路途的無聊并不能代表内心的寂寞,种在沙漠上的电线杆像是也有着灵性,不断地切割着人的视线,让你感到现代人生活的延伸,感到人征服自然的欲望。那首《怀念战友》总在脑中回响,“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就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悠扬而伤感的旋律总让你想起阿米尔和古兰丹姆,无疑从那时起对这个民族就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真的希望车再跑得快一点,想见一见生活中的塔吉克人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上大学时学的是历史专业,每每读到近代史中的那些割地赔款的屈辱条约,总是想掩卷弃学,但是那残破的历史中也不无亮点,有些还是可歌可泣的,比如土尔扈特部的东归壮举,锡伯族西迁戍边的悲壮,当然还有塔吉克人民反抗外国侵略英勇斗争的故事。
史书记载,宋元之际,今天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称为色勒库尔, 1759年清政府平定大小和卓之乱,色库勒尔沿旧称。塔吉克民族自古就有保家卫国的光荣传统,在而后的150年间,塔吉克人民戍边垦牧,成为坚守在这里的一块基石,抗击着浩罕国阿古柏对南疆的入侵,抵御着俄英对这块土地的觊觎。爱国戍边长久以来作为一项塔吉克人民的光荣传统被代代相传,他们自誉是一支不在编制,永不撤离,义务为共和国守边的部队,有“每座毡房就是一个哨所,每个塔吉克牧民都是一个流动的哨兵”之说。在塔吉克民族中至今流传着活地图巴亚克的故事,那故事说的是从上世纪50年代到今天,巴亚克父子二人与解放军战士一起巡边的事迹。当然还有解放军战士艾赛提叔侄当兵的故事,这些都让我想起《冰山上的来客》中的解放军战士阿米尔,想起那段催人泪下的歌词,阿米尔为保卫祖国舍己忘生的精神,他的形象激励后代塔吉克人。远望苍茫大地,感叹这是一个多么伟大和爱国的民族啊!
经过三个小时的戈壁穿行,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片绿洲,这是行走在南疆这块土地上人们热盼的一种颜色,绿洲是南疆沙漠中多用的一个词,绿洲中矗立的定是皮山县,我们的车只是沿着县城边一划而过,县城什么样不知,心情当然也不在这里,过了县城向南离开314国道,地形、地貌就开始发生了变化。都说新疆地区多水渠真是不假,眼看干涩尘土飞扬的道边突然就出现了一条宽大的水渠,梯形的水渠上沿足有十米多宽,奔涌的融水滚滚向北,五月中旬也正是昆仑上积雪融化的时节,不用说这是向着昆仑山脚下行走,而前方的垴阿巴提也被想象渐渐地勾勒出来,古有山亲水亲人更亲的老话,望着近在眼前的昆仑山,身边的水更像是一条生命的彩带连接着山脚下的塔吉克兄弟。发动机笨拙地轰鸣着,那吃力的低吟,让你感到爬坡的艰难。道边偶有的红柳生长得异常繁茂,不过倒是零星出现苜蓿的紫花更吸引我们的注意。这时正是南疆小白杏成熟的时节,昨天还有同志说这里的杏子好吃,不过眼前的杏子还是青的,不甘心这大片的杏林从身边错过,还是停车下来摘了几颗,不过想象中的酸涩最终还是没敢让杏子入口。后来垴阿巴提乡康阿孜村的土尔洪·肉孜书记告诉我们,这里的地势海拔两千多米,按照自然法则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气温下降6度,杏子自然要比其他地区晚熟半个月。
见到垴阿巴提乡党委张岁良书记是在乡政府所在地康阿孜村的村口,张书记新疆哈密人,2011年来皮山县工作,3年前调到乡里。康阿孜村坐落在从昆仑山中冲出的康阿子河在山口处留下的小平坝中,居村口远眺,莽莽昆仑横亘在眼前,山在云的搅动下时明时暗,这让人想起了王维“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的诗句。古有天下龙脉出昆仑之说,中国的神话传说就有着昆仑一派,站在这里你不能不想起盘古大神和女娲补天,当然也会想到王母娘娘和蟠桃会,这让人肃然的是只缘此山中的敬意。
康阿孜村不大,三面环山,一条保养很好的柏油马路穿村而过,路的一边是乡里规划政府补贴为塔吉克村民新建的房舍,一边是一溜排开新建的十几座种植大棚。小村清雅幽静,整洁优美,时值中午,不时有孩子们打闹而过,让人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张书记早把自己融入进了这美丽的山乡,说到自己所辖3个行政村、4个自然小组、11个站所,和全乡的1076人时,内心泛起无限的自豪。垴阿巴提乡也确实是个可爱的山乡,首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站所”的概念,这在全国行政建制中是第一回听到。第二就是那千数人的村庄就能设立乡政府的理由,这在内地也是想都别想,而这也确是让我们脑洞大开。关于这些疑问其实很快就被后面的介绍给解开了,想想这应该也是一个被很多人提到的问题吧。那一刻张书记从容地卖着关子,“我们乡南边还有1.2公里的边境线呢。”“边境线”!西部边境线对内地人来说永远是个谜,其实那一刻我们大家对此地的地图概念还很模糊,接下来书记说他们乡南北长200公里,东西宽30公里,边境线和乡所在地正好分别在乡的南北。2×3得6,这时我的心已开了小差,全乡应该有6000平方公里土地吗?三分之一强的北京市面积啊!1人能分得6平方公里土地,太奢侈了,要是撂在北京那儿还不站上700万的人!再望望还在述说中的张书记,对他就有了种崇敬之心油然而生的感觉。出于好奇那一刻我迅速地翻了翻百度地图,这一看垴阿巴提乡在我的眼前变得更加的神奇,新藏公路把它横切为南北两个部分,它由南向西200公里的直径距离边境线上有着我们耳熟能详的三处伟大地方,喀喇昆仑山口我国海拔最高的神仙湾哨所、世界第二高峰乔格里峰和中国——巴基斯坦通道红旗拉甫山口,这都是人一生中梦想去一次的地方。近在咫尺,现代高速公路2个小时的距离,后来康阿孜村的土尔洪·肉孜书记告诉我,不远处的阿尔肖克村再往南到边界就是昆仑山深处了,不但没有公路,人迹也罕至,听说上世纪20年代有个德国探险家曾取道此地,沿着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通过克里洋山口,穿越新藏线上的赛图拉,过喀喇昆仑山口进入印度,后来他还写了一本叫《未完成的探险》,你们可以找来看看。啧啧称羡!传奇故事、人迹罕至、山高路险、名山大川,这就是垴阿巴提给我们的,而它的魅力当然远不止这些。
到色依提老师家做客应该是这次垴阿巴提乡之行的重点,当然这也是我们最渴望的,要了解一个民族有什么能比到家中做客更好的形式?色依提老师的小院清爽明麗,门向西开,半围的主房,由门厅、正房、客房、库房和厨房组成。色依提老师说房屋是前几年在政府惠民政策支持下建造的,山区建房成本高,过去我们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条件艰苦,建的房屋主要是土坯房、笆子墙房,无法和现在相比。进入客房扑面而来的是新鲜异样的少数民族装饰,特别是塔吉克人特有的房屋吊顶、帷幔、地毯,让你目不暇接,当然还有新房中原木和奶茶清香,这让我们感受到塔吉克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盘腿坐在塔吉克人的板床上,主人热情地把奶茶送到我们的面前,一口热奶茶下肚,驱赶着高山上的寒意,也打开了北京作家好奇的心。
重新审视簇新的客房,总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是盘腿而坐的板床吧,和北方汉民族的炕相似,不同的是它是居屋四围的,而居中的那一盘“炕”独立于其中,像是为了什么而单独设立,色彩和形式也有别于其他,特别是那专门为它设立的门柱,更是独特,我们用经验去猜想,一定是在这里举行过什么?还是色依提老师看出了我们的疑问,他笑着说这是他儿子去年结婚举行仪式的地方。哇!这太神奇了,作家们的敏感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除了兴奋还有什么呢?虽然我们没赶上那欢乐的场面,但脑中迅速地还原着那歌舞升平欢乐的现场,色依提老师当然也很“配合”我们的好奇与兴趣,让家人从柜中拿出塔吉克民族盛装时戴的塔吉克帽子,这帽子是塔吉克人独有的,反映着塔吉克人特有的气质。女人戴的叫“库勒塔”帽,圆形硬壳,顶部和帽檐四周都绣有精美的图案。男人戴的叫“吐玛克”帽,里子是用黑羊皮做的,皮帽顶部和四周用的是绒布,帽顶上用红线绣的一圈圈花纹,戴上这帽子时我们好像也有了塔吉克人的神情。作家们捉对自由组合在新郎新娘坐过的地方照了一张“结婚”照,算是续写结婚时的欢乐场面。
张岁良书记更像懂得作家们的心里,也是为了让这欢乐的气氛更具温情,他特地请来色依提老师的儿媳和小孙子,小孙子就是一个洋洋的小贝贝,突出的前额和深凹下去的大眼睛足够我们兴奋的。当然要去亲手抱一抱这位来者不拒的“小洋人”,也体会一把不一样的快乐。真诚地感谢民族大家庭的56个成员,是他们让这个家庭丰富多彩。来时同行的新疆同志让我们仔细观察塔吉克民族生活和他们的长相,他说他们和新疆其他民族有很多不同之处,到底不同在哪儿?那位同志没说,卖了个关子,说“到时自己观察”。为这我们在车上愤怒了半天,捶他的心都有。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悬念,带着疑问去观察和了解一个民族,更能走入这个民族的血脉中。其实在见到色依提老师的儿媳和孙子前,我们已对塔吉克人的长相有了特殊的印象,但当这美丽的女子和娃娃出现在眼前时,大家还是惊讶地异口同声说:“这整个儿一欧洲人啊!”的确,他们的体貌让我们感觉到的是典型的南欧人,轮廓分明,肤色偏暗,眼睛深邃,头发以暗系居多。张岁良书记适时地给我们解释道,不光是你们看到的,其实他们的语言更能说明一切,按人种和语言学上说,他们是中国不多的纯白种人,语言属印欧语系伊朗语族帕米尔语支,人种属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听着这介绍感觉很欧洲也很高大尚,当然也很晕。张书记说新疆有多个历史悠久的少数民族,在外人看来他们长相和信仰相近,但是还是有很大不同,中国的塔吉克民族就是色勒库尔塔吉克,色勒库尔塔吉克民族和塔吉克斯坦的塔吉克语言是不相通的,中国的塔吉克民族自古生长在这块土地上,他们热爱这块土地,把自己当成这块土地的主人和中华大家庭中的一员。
手扒羊肉是西部少数民族看家的招牌菜,南疆的羊肉总是那样的鲜美,一口咬下汁水和脂油让齿间溢满肉香。听说这是和南疆碱性的土质有关。北京人吃内蒙古的羊肉,说那羊肉的鲜美是因为吃了草原上的野韭菜,到底哪家更香还得由当时的味蕾决定。垴阿巴提乡的塔吉克人半农半牧,牧羊的高山草场上流淌的是昆仑山的冰雪融水,羊肉的口感不说你也知道。其实垴阿巴提乡是和田地区唯一一个塔吉克乡,人口只有1076人,这里有个很吊胃口的悬念,就是他们从哪里来,当然也是个标准版的小说故事的开头——在那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故事自然要由康阿孜村的土尔洪·肉孜书记帮我们续写,土尔洪·肉孜书记那一口尾调上扬新疆版的普通话总是那样有喜感,他调着腔说:我们垴阿巴提乡的名称是很有讲究的,“垴”塔吉克语意为“第一次、新的”,“阿巴提”为“热闹、繁荣”。相传在三百多年前一个塔吉克部族的7户人家,由帕米尔高原迁居喀喇昆仑山麓牧羊,并逐步定居在这里,随后发展成现在的三百多户人,回想这繁茂村庄,老书记有种自豪感。这是个对根追忆的故事,很有想象的空间,眺望窗外远近的村落,为之感叹。三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可以考证,当然也可以想象,这里边的世事沧桑和喜怒哀乐总能构成一个民族发展的宏大叙事,可以写部小说,但我更想寻找小说的魂。打破感叹的是土尔洪·肉孜书记,他追问的一句话让我深深地感慨:“各位作家是不是觉得我们这边境线上地广人稀啊?”问话像是准备已久,又像是自问自答,西部边疆地区的长治久安确是全国人民关心的话题,土尔洪·肉孜书记说:“请大家放心,我们这一千多人中有两百多位青壮年是在国家注了册的巡边员,祖国边境的安危就是我们的安危。”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示呢?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总是能嵌入关心着边境安全人的心底,我想这就是一部长篇小说的魂、民族的魂。
最后一道小食是油炸的面点博克萨卡,像我们这边的油香,但是甜的,在新疆我只在塔吉克人家吃过。民族歌舞表演或者说联欢是在饭后进行的,边远的小山村忽然来了10个人,以村民的意思这应该是个热闹一下的契机,毕竟这是个热情奔放的民族,对我们来说当然也是好事,西域的音乐和舞蹈从汉唐时代就被我们推崇,虽然今天我们在剧院里也能看到纯正的西域歌舞,但是身临其境融入其中,对音乐和舞姿的感受会是另一番感觉。一顿饭的交流大家早已没了陌生感,虽然汉族人的善歌善舞能力不知在哪朝哪代就退化了,但欣赏和参与的欲望却从来没有消失过,借此也正好让自己燃烧一下。塔吉克人把自己视为“鹰之族”,他们对鹰有着特殊的情感,鹰舞是他们最喜爱的舞蹈,是在喜庆佳节或家庭晚会中表演的,今天这个日子正是个好日子,我们自然围拢成圈,“鹰”在圈中展翅,俊健、淳朴、粗犷,透露着这个民族内心品质的自尊和高贵,而那抖动着的双臂如同展翅在昆仑山间的雄鹰,这拟物的动作让我们也按捺不住双臂伸展的欲望,而舞到欢快之处又怎么能有局外人呢?呼啦啦大家也就涌入圈内,这让这些含蓄的内地人也怀疑起了自己以往的矜持。新疆地区的舞蹈多为7/8拍,由3/8拍加4/8双拍组成,单拍活泼、跳跃,双拍平稳、有力,形成舞蹈动静结合,急缓交错的特点,而明快跳跃的节奏正是勾引出隐藏在人内心深处表达的欲望。文化的多样性,让我们体会到不同文化的精髓。环境点燃了心底的快乐,不知道谁脚底下又拌蒜了,接着就会有另一个人上来为她纠正,那和谐如同默契,手鼓在继续,真正体会了一把关牧村“打起手鼓唱起歌,我唱的豪气红似火”的热情。作家们尽情地舒展着他们的舞姿,即使久疏于此道的我们还是体会到了快乐生活的真谛。
到垴阿巴提乡小学参观应该被视为是色依提老师家做客的延续,因为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垴阿巴提乡小学规模不大,六十几个孩子,六位老师,采取复式教育,就是那种一个老师、一个教室同时教两个班的方式。即便是这样小的规模,我们还是怀着无限的敬意来参观的,因为这里深藏着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秘密。在色依提老师家做客时,张岁良书记曾全面介绍乡里发展的情况,其中有一段关于教育,他的原话我能一字不差地复述,他说:“塔吉克民族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民族,目前全乡1076人,改革开放40年来全乡因受过良好教育而走出去的人有200多位,现在还有60多位学生在外上学。”说这话时张书记很是自豪,就像他当年走进大学时抱着的满满信心。顺着这数字我们又精算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让人自豪的成绩单,平均每年全乡有五位学生能接受到高等教育,而按人口比例推算乡现在小学学生的入学率在百分之百。教育点亮心灵,当然它还会点亮人生,感叹一个民族对教育的认识,因为他们知道教育会还给这个民族的是光明未来。
乡小学坐落在乡政府对面,想想也知道一定是乡里最好的地段,一个对教育重视的民族,这是必然的。乡小学教室都很新,新的还有毛刺,让人能感觉出新房的朝气,同时带出的是学校新的气象。进校园时幼儿班的孩子们正在院里做操,幼稚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孩子天真可爱,再加上永远做不到位的肢体动作,真有想上去抱抱他们的冲动。小孩子其实都是很听话的,别看他们在父母面前会撒撒娇,但在老师面前就如小猫一样,远远地看着两位老师在孩子中拨弄拨弄这个,拨弄拨弄那个,最初以为老师在纠正他们的动作,但又不像,一问才知那是给孩子们每天一次的测体温,对孩子们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大大超出了我对学校的认知。自己的孩子离开学校多年了,隔代的感觉让什么都变得新鲜,而这种对孩子的关爱,想必是今天学校都有的吧,而孩子作为一个民族的未来早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
胖胖的阿卜力米提·艾海提校长总是把慈祥的微笑挂在脸上,这暖心的笑脸不知能不能镇住那些调皮的孩子,当然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面对着不笑不说话的校长,不问点什么感觉都对不起校长大人的热情。硬件不去问他,那是乡领导的责任,教学留着给老师们,我们是谁啊,冲口而出的是对孩子们伙食和营养的追问,我们知道这往往是学校工作的薄弱环节。不过这一问胖胖的阿校长更是高兴,乐呵呵地把我们领到学校的公告栏前,大手一挥“先看了再聊”。先看了再聊,信心满满的阿校长笑得更加灿烂了。这都是向家长颁布的学生一周伙食表和每周伙食原料使用情况,摘录一条和大家分享一下,“周二早餐牛奶月饼,中餐羊肉包子,晚饭手抓饭。用料情況是这天用大米5.1公斤;面粉6.5公斤;油5.1公斤;肉7公斤;菜4.59公斤;鸡蛋32个”。算了算六十几个学生不管是伙食品种,还是营养构成都是美美的。“先看看再聊”,聊的内容也因扎实和美妙的伙食而变了。“那就谈谈学校的发展吧。”这显示了谈话的应变力,我们指指校园内新起的一座三层楼,阿校长这回认真地说,这确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心,这也是乡里的打算,计划建一座新教学楼,再改造一下现有的校舍,同时改善学生住校环境,把边远的自然小组和站所的孩子们都接到乡小学住校。这又是一个大的举措,而这举措让我们真心地理解,山区人家住得分散,十几、几十里的间隔也是常有的事,也是关于教育的新闻看多了,每谈到这个问题都能引起大家的话题,不过这里以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再看看眼前的阿校长,觉得他人是那样可亲,白白的衬衣上红红的党徽是那样夺目,瞬间内心有种相通感。
李老师是个年轻的后生,之所有这样的称呼是因为他也是山里人,不过那是贵州黔西北大山里的人,李老师贵州哪个地区师范学院毕业的记不清了,他说:“毕业后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去处,当时新疆和田地区为提高这边的教学水平,到我们那边去招人,点了名师范生教国语,想想我们那边人多工作少,发展的空间也不是很大,自己一个年轻人,不敢说志在四方,用年轻这点资本去搏一下还是应该的,再说我们山里人能吃苦,也有股子战胜困难的韧劲。”李老师是去年毕业来到这里的,同时来的还有一位甘肃同事。看着李老师的精神状态,感觉他大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衣着得体,行为规范,一看已有了老师生活陶冶出来的教师范。李老师他们的到来为学校增添了新鲜血液,孩子们的国语教学也得到了保证,而随着他们,内地先进的教学理念也带到了这里。李老师说,他们的教学任务按理不重,六十多个孩子内地一个大班的量,但是这里教课的内容太杂,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小学阶段要教的课,按这里的条件他们都应该教,真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要精通。抛开这里的大环境不谈,单说教学我还是很羡慕他们的,但现实的环境又怎么能脱离呢。我知道他们生活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孤独,这里除了少数几个会讲汉语的人之外,大多数人没法与他们交流。李老师说:说心里话这边工作生活条件比我们那边一点都不差,差就差在交流。他说他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和孩子们交流了,当然这对孩子们的国语掌握有极大的帮助。另外李老师感叹道,这里真是太边远了,都说我们贵州是老少边地区,但那是和上海比,和这地方比我们那叫内地,我从这里回趟贵州老家,凌晨四点出发到那边最快恐怕要晚上七八点了。关于对未来的设想,李老师好像还没多想,毕竟年轻,毕竟刚来,激情和热情还没有消退,不过我知道他接下来要遇到很多的困难,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因为这里需要他们,垴阿巴提的未来也会因为他们而更美好。
垴阿巴提塔吉克自治乡是个生产与民生快速发展的乡,乡域内资源丰富,生态良好。2014年和田地区最后一个无电村,垴阿巴提乡的阿克硝村通电,最终实现和田地区电网域内的全覆盖,也迎来了塔吉克乡的全面发展。而由国家投资建设的库容4300万平方米的阿尔肖水库正在火热的建设中,乡书记张岁良说:水库建成后,将增加良田10万亩,改善农田灌溉200万亩,还能发展旅游,本地区的生产生活都将改善。巨大的翻斗车轰隆隆地从身边走过,小山似的沙石料随着车体的颠簸扬起滚滚的尘烟。站在高大的坝顶上,由巨大的库容带给视觉的不适,让大脑产生了瞬间的晕眩。库下已开始蓄水,这正是一个雪水融化的季节,来自昆仑山的雪水已扑满库底,映衬在铅灰色的云彩间泛着青光,不知在哪块云上洒下点雨丝,打在脸上,也打在平静的湖面上,脸上划过一丝凉意,水面荡起一缕轻波,给人一种亘古的畅想。这莽莽昆仑深处正在发生着巨变,在想象得到的时间内,这里的各族人民生活将发生深刻的变化。身边的张岁良书记还在继续着他的介绍,那绘声绘色让我们感受到他对未来发展的信心。想想康阿孜村的书记土尔洪·肉孜、色依提老师、胖胖的阿卜力米提·艾海提校长、李老师,以及带我们作家一行来到这里的北京援和指挥部干部张传武,他们都是那样的可亲可爱,又是那样的鲜活生动,他们都有各自对未来生活的追求与畅想,而他们的群像又不能不使我记在文章里。
责任编辑 张颐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