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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

2019-05-09马明·西比利亚克

情感读本·道德篇 2019年2期
关键词:格里木屋小鹿

马明·西比利亚克

格里舒克,我这手当然是老猎人的手,但是我扣不下扳机去,你知道,我疼那小家伙……

乌拉尔山很遥远,在那遥远的乌拉尔山区北部,那里森林很大,而路很少。在那穷乡僻壤有个十一户人家的小村,都是木屋,叫木屋村。这村说是十一户,其实只有十户,因为第十一户离村庄很远,紧挨着森林,是孤立的一户人家。村子四周长满了枞树和冷杉树,它们耸立着,像一堵很不规则的城墙。越过那针叶树的树巅,能清楚地望见远处连绵的群山。那群山像长长的青灰色的屏障,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木屋村。其中离木屋村最近的一座叫鲁切夫山,高耸人云,山顶的白雪终年不化,在雾霭弥漫的日子里,那山顶就隐而不见了。

许多山泉和溪涧从鲁切夫山流下来,其中有一条小溪欢快地奔向木屋村。这个村的人一年四季都能喝上小溪清凉的水。这个村的人用不着离开,因为近旁森林里众多的猎物就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只要付出辛劳就可以了。

紧挨着森林的木屋里,住着猎人叶米利和他的小孙子格里舒克。它们有一只村里最出色的猎狗雷斯科。

“爷爷……哎爷爷!”一天晚上,格里舒克问,“现在鹿妈妈生小鹿了吗?”

“生了,格里舒克,”叶米利一边回答,一边赶做打猎要穿的草鞋。

“爷爷,你带一头小鹿回来好吗?”

“还得等些日子。过些日子我一定带只小鹿来给你……天气一天天热了,鹿妈妈会带着小鹿躲进密林里去避蚊子了,这样我就能逮到小鹿了,格里舒克。”

小男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格里舒克才六岁,躺在宽大的条凳上,盖着温暖的鹿皮,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在春天融雪的日子着凉了,老不见好。他小小的脸蛋看起来十分苍白而瘦长,眼睛显得很大。叶米利给他吃草药,带他去洗了两次澡,可还是不见多大起色。

“看看,他要什么,要一头小鹿……”叶米利想着,手里不停地编着草鞋,“那就一定得给他带回来……”

叶米利已经70岁了,须发全白了,背微微地驼着,瘦筋筋的手特别长,十个指头就像树枝一般,伸不太直。不过走起路来还挺硬朗,常常能从森林里带回来些野味。

老人本来是该烤烤火,躺着休息休息了。但是不行啊,没有人来接替他呀。再说,身边还有个体弱的格里舒克,还得他操心哩……格里舒克命苦,父亲患热病死了,母亲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帶着格里舒克在回家的路上被狼撕咬,却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孩子,这样格里舒克才活了下来,也是格里舒克命大了。

六月底,村里的猎人早进森林去了,叶米利的猎狗雷斯科也一天到晚汪汪地叫,村里人知道叶米利也要出猎了。

果然,叶米利带上雷斯科准备进森林了。他穿上自己赶做的新草鞋,背上猎囊。出门前对格里舒克说: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自己好好歇着吧……”

“你一定会给我带一只小鹿回来的吧,爷爷?”

“会的,我早就答应过你,我一定会的。”

“黄生生的吗?”

“黄生生的。”

“那好,我等着你……”

叶米利把格里舒克托给了马拉雅大婶,自己就带上雷斯科进森林去了。

第三天晚上,叶米利和他的猎犬在森林里生篝火过夜。他做梦都梦见小孙子要的黄生生的小鹿。第四天,叶米利和他的雷斯科才发现了小鹿和母鹿的踪迹。他先发现了鹿过夜的地方,而后在草丛里发现了鹿们杂乱的脚印。

“一只带着小鹿的母鹿,”叶米利仔细查看草地上留下的大小蹄印,心里寻思着,“今天早上还在这儿待过,雷斯科,找去!”

六月底七月初,正是森林最闷热的时候。猎犬拖长舌头,仔细在矮树林和草丛里嗅着……叶米利突然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雷斯科趴在草丛埋伏好,一动不动。叶米利耳旁响起了小孙子“带小鹿回来——黄生生的小鹿”的声音,瞧那不就是一头母鹿,一头美丽非凡的母鹿吗?它站在林间空地上,惊恐万状地直瞅着叶米利。母鹿早已嗅到了猎人的气味了,可它并不走开,只是注视着猎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母鹿想把我的注意力从小鹿身上引开。”叶米利想着,向它一步步走近。

猎人正要举枪瞄准,那母鹿闪电般跑出几丈远,又刹住腿。叶米利慢慢向它爬近,正要开枪,母鹿又跑得看不见了。这场人与动物的博弈,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这母鹿,这高贵的动物许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把猎人从隐蔽着的小鹿身边引开。叶米利深深惊叹母鹿的勇敢。这头母鹿总是不离开猎人……有好几次,叶米利都几乎要开枪了。雷斯科像影子似的在猎人后头爬着,当猎人失去目标的时候,它就用它热烘烘的鼻子把鹿找出来。雷斯科碰了叶米利一下,猎人回望的一瞬间,瞥见了站在金银花下的小鹿,黄生生的,只有十来丈远——这不正是他辛辛苦苦找了三天三夜的一身黄生生绒毛的小鹿吗!这头小鹿漂亮极了:出生才几个星期,腿细得像芦苇秆,美丽的头向后高高昂起,伸直的脖子细细长长,想摘吃高处的树叶。

猎人屏住呼吸,只要他扣动扳机,这件美丽的上帝创造物就会从世上消失……

“嚯,多快……”老人思忖着,微笑道。“眨眼工夫就没影儿了!像脱弦的箭……跑掉了,雷斯科,我们的那头小鹿呢?这灵巧的小家伙,让它去长大吧”

老人怔怔站立在那里,笑吟吟地回想着逃走的小鹿。

第二天,叶米利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哎,爷爷,带小鹿来了吗?”格里舒克问,孙子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爷爷。

“没有,格里舒克……但我看见它了……”

“是黄生生的吗?”

“身子是黄生生的,小嘴是黑糊糊的。它站在树丝下面吃嫩叶呢……格里舒克,我这手当然是老猎人的手,但是我扣不下扳机去,你知道,我疼那小家伙……我也可怜它的妈妈,我一吹口哨,嘘,它,那头小鹿,飞也似的蹿进了密林……跑得真快,一眨眼,没了,这个小东西……”

老人把他怎样在森林里苦苦寻找小鹿,一连找了三天,都一五一十地说给孙子听。小男孩听得出神,边听边和爷爷一起吟吟地笑。

“不过我给你带回来一只大雷鸟,格里舒克,”叶米利补充说,“它早晚是要被狼吃了的。”

大雷鸟被煮成了汤,让孙子喝了。睡觉时,孙子还再三问起小鹿的事:

“那头小鹿就这样跑掉了?”

“跑掉了,格里舒克,跑掉了……”

“是黄生生的吗?”

“通身黄,黄得很好看,只有嘴巴和蹄子是黑颜色的。”

小男孩睡着了。整整一夜他都梦见那头黄生生的小鹿高高兴兴地和它的妈妈在一起,在森林里嬉戏游玩。老人睡在炕上,梦中的他依然也是笑吟吟的。

王文华摘自《我认领的狼养子》

(电子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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