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的外婆家
2019-05-05张晓雅
张晓雅
年末,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到村里,外婆的屋子又热闹了。
外婆早就不利索了,却还是在屋里到处走动,一会儿要拿橘子给我们吃,一会儿又嚷着外公赶紧做饭。
屋里的电视咿咿呀呀地唱着外婆不知道听了多少回的潮剧,此时都没什么人注意它了。
我搓了搓冰凉的双手,捂在嘴边吹着热气,边看着外公搬来那坛我垂涎已久的米酒,问道:“阿公,阿鑫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这小鬼,以前小时候还总跟阿鑫打架,怎么现在每次一来都惦记着他了?”外公似乎在不满我好不容易回村了也不多陪陪他,只念着找表哥玩,却还是乐呵呵地告诉我,“他傍晚才能到。晚上叫上他一起过来我这儿吃饭。我开那坛你上月就惦记着的米酒请你们。”
“好!”我高兴地拍手道,“那我到前屋去了,大舅妈答应我,回来就给我烤地瓜吃。”
乡村的妇女嗓门都特别大。我刚绕过石板桥,大舅妈就看见我了,大声叫嚷着:“小小,快去看看灶下的地瓜熟了没有?挑大个的吃。”
“小小什么时候回来了呀?瞧你大舅妈还是这么疼你。你小时候啊总喜欢跟阿鑫抢灶下的地瓜……”邻居的大婶“咯咯”笑着,又提起那伴了我一个童年的名字,后面我就听不进去了。
等走近了,我乖巧地跟他们寒暄几句,就躲进那个有地瓜的灶房去:“那你们忙,我去灶房帮忙烧水蒸粿。”
烧柴火我是不会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呆着那个狭窄的小灶房里面,看着忽明忽暗的火焰在舞动,或是偶尔无聊拿着一个大剪子往灶里放上一片叶子,看着它一点点地融在了火焰中。
地瓜还不算很熟,我继续放在里面让它烤着,拿着大剪子拨弄叶子发起呆来。
十多年前,我刚上小学,那个年末冷得叫人不想出门。我和阿鑫哥正在灶旁守着烤地瓜,争夺着谁该吃哪个,就听见后屋的外婆在喊我们干活了:“阿鑫,带妹妹到村子里走走,问问谁家还缺饭春花,把屋里囤的这些都卖了吧!”
“什么是饭春花啊?”
“你先起来吧,路上再跟你说。”阿鑫哥也就比我大三岁,但从小都在农村长大,山沟沟的孩子早当家,什么都知道,“穿好看点,说不定哪家叔叔婶婶喜欢你想把你留下了,我还能把你卖个好价钱。”
“谁把谁卖了还说不准呢!”我一向倔得很。
风刮得脸颊生疼,我从阿鑫哥提的那一大袋饭春花里面拿出一朵在手中把玩着。
真正看到饭春花时,我发现以前是见过的,每年过年家里都会准备一碗饭,在饭上面插上一朵纸花,只不过以前从没仔细看过它,更别说问过它的名儿了。
阿鑫哥踢着脚下的石子,边跟我唠嗑解释起“饭春花”来:“傻小小,你忘了春的闽南语怎么说了吗?(闽南语中‘春和‘剩谐音)”
“知道啊。”我随即读了出来。
“那我们剩着碗饭明年吃,不就意味着年年有饭吃了吗?”
“原来是这样!”
没有人买花时唠嗑,有人买花时学买卖。我和阿鑫哥不负所托在夜幕降临前卖完了所有的饭春花,我竟为能帮外婆挣到一点儿钱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小小!阿鑫回来了!”大舅妈一嗓门把我从回忆中拽回来,又冲着阿鑫哥说,“今晚就去阿公那儿吃饭吧,他要为你们开他那宝貝米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