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时的eternal礼物店·春天花会开
2019-05-04尾羽
尾羽
时光街314弄216号,是光时的ETERNAL礼物店。光时会为所有顾客,为平行世界他们所爱的人,送上一份穿越时间的礼物。而光时在平行世界送出礼物后发生的故事,会进入送礼者那一夜的梦境……
一
光时蜷缩在毛毯里,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他狂抽纸巾,恰巧看见了他种在花盆里的风信子,还未有什么动静。
“这么冷的春天,也能叫春天吗?”他自言自语地摇头,“等不到了吧。”
他拿起花盆就想扔了它,却被一只忽然出现的手制止:“再等等吧。春天,花会开的。”
光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女孩。她穿着长靴,戴着贝雷帽,瓜子脸,柳叶眉,标准美女。
“听说您可以将礼物送回从前?我想送一盆花回2016呢。”
二
撩拨琴弦,低吟浅唱。氤氲的烟雾,穿越了互相拥吻的男女,掠过眉来眼去的萍水相逢的男女们的眼角眉梢,最后消融在昏暗的光晕中,只是残留了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在娇艳欲滴的嘴唇上。
凌冬晃动着酒杯,看着这阵烟雾扩散开。随着这阵烟消失不见,他的眼也定格在那张鲜艳的嘴上。只是那嘴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往他这看了一眼,就移了移位置,没入人群,再也看不见了。
凌冬于是将头偏转,看着眼前酒吧里的驻场继续唱。
一曲终毕。
凌冬一只手去兜里掏钱,另一手抬手点歌:《春天花会开》!
驻场忍不住笑:“大叔,这歌太老土,不会。”
围观的人群一齐哄笑,只因凌冬和这的环境真是格格不入。他穿着军衫装,登山靴上结着泥巴,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像刚经历了一场野外探险,而并非是来这古镇酒吧寻找艳遇。
“我可以加钱。”凌冬平静地继续掏钱,毫不理会众人的眼神。
“她不会,我会!”他加到四百时,有只手霍然举了起来。
于是他看见那只手的主人从人群中冒出了面,就像春笋破土而出。她借了驻场的吉他开始弹唱这首“老土”的歌。可惜词背得熟,曲弹得九拐十八弯。
他看着那张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蓦然想起那句诗:那些寂寞的花朵/是春天遗失的嘴唇。
唱得不好,但不少人捧场吹口哨吹得欢。
女孩将吉他一搁,拿走了凌冬面前的钱:“谢了,大叔。”
凌冬不置可否,拿起了身旁的背包,像是听完了歌,便想走,却被女孩拦住:“哎,大叔,别走,我请你喝酒。”
三
凌冬从头到尾都很沉默。但无论女孩递多少杯酒过来,他来者不拒。她眉飞色舞地七拉八扯,从古镇的东边店扯到古镇西边在河边摆摊的寡妇。他也不分辨,只听。
她的酒劲上来了,说话开始大舌头。酒灌了一瓶又一瓶,他脸色却不变分毫。
终于她说不动了,眼睛也开始冒金星,刚想叫酒,却被他拦了:“今天够了吧。”
她忍着恶心,还想逞能:“都不尽兴,不行,再来!”
“我尽兴了。”
他说着真要起身走,却被她拉住手:“哎哎哎,大叔,你别走,别走。这一晚上,就我一人在说。你却一言不发,跟个闷葫芦一样,太没趣了。”
“我花钱买酒,还要讲故事讲笑话给你听?”这好像是这晚上,他第一次说那么长的一句话,“就算再想赚钱,也犯不着把命搭上。”
女孩脑中嗡嗡作响,酒劲上涌,她拍着桌子喝:“什么意思呢!”
“人家作酒托,都没你这么拼命的。”他微笑着拿起账单,并没有不认账的意思。
“你才酒托,你才骗子!”女孩一把抓过账单朝柜台走,“我说了我请,就我请!”
四
凌冬在那晚以后有了一个热心的向导。
为他买单的女孩,说自己叫“春花”,是镇里土生土长的女孩子。非要帶着他逛古镇,说是古镇的商家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一不留神就能把他坑得裤子都没。
于是她先是招揽他进了最童叟无欺的玉店选了一块上好的玉,又介绍他体验最有特色的轿夫抬轿项目……
她从早到晚,逛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对这位实力金主笑得如同一朵花:“凌先生,还想体验什么项目?”
“我想坐乌篷船。”
“这么冷,船工不开船。”
“可我就是想玩这个项目。”
五
结局就是,在冰冷的春夜里,最后春花吸着鼻涕撑着船,带这位突发奇想的主顾泛舟在乌漆墨黑的河上。
“凌先生,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玩啊?”春花撑船撑得实在无聊,只希望这个闷葫芦能挤出一两句话来。这个人几乎和哑巴一样,能用点头摇头回答的话,他就不会开口说。
“休假。”
“凌先生,做什么工作啊?”
“你有见过沙漠吗?”
“没有,从小到大都在这,哪里来什么沙漠看。”
他闻言点点头,却不继续答她之前的问题,只是突兀地问她:“你说沙漠里,能开出花来么?”
春花真是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听她说什么答案他才会高兴。
“其实你不会唱那首歌,只是想赚钱那天才胡乱唱的。这首歌应该这么唱。”
她尚在犹疑中,这位怪异的雇主就开始唱起歌来,醇厚的声音飘洒在河面上。
春花边撑船边想:这种土老帽的歌果然还是大叔唱得比她好。
六
凌冬在镇里呆了一周,最后说假休完了,得走了。
春花热情地借来摩托车打算送凌冬到镇外:“凌先生,上来,我驮您!我摩托车技术一级棒。”
凌冬先是愣了愣,最后还是被她拉上车。
“凌先生又要回去工作啦?你是不是在沙漠里卖骆驼的?怪不得你看上去这么老,何叔说你其实是90后。尴尬了,我还叫你大叔这么多天!沙漠里风沙大,又晒,你回去要注意防晒防尘!”何叔是凌冬住的民宅的老板,和春花前一天刚好聊起凌冬。
“谢谢!”
“那个我刚好有个小姐妹卖防晒霜……”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凌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春花,你到底叫不叫这个名字啊?”
“嗯……”
她还在犹豫,他却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觉得我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可是在沙漠里种树的,每天只能看见沙子,我能找谁说话呢?那天喝酒的时候,我真挺尽兴。几年来,只有你在我耳边说过这么多话。你应该不懂为什么我休假会来这里。因为我有天在沙漠真的厌烦了,我想当逃兵的时候,无意中参加一个公益项目,买了一组画。其中有张画恰好画了一片沙漠里开出了一朵花,而作者的名字叫林然。”
“所以我坚持到现在,坚持到那些树苗长大。以后也许我能在沙漠里等到花开。”
“所以,我也来到她的小镇。我没想遇到她,我只想看看她画的河水,她画的老人与小孩,她画的喧嚣与宁静是什么样。我想知道,那些从未知道我们如何在与世隔绝的沙漠里奋斗的人们,是否过着开心的生活。”
“所以现在,我该说什么?”她停下摩托,“该承认我是林然,只不过因为我想骗你才用了假名?该承认我在酒吧就盯上你出手阔绰,我就是个酒托,只不过被我自己灌醉了酒才一怒之下买了单?该承认,我因为损失了本能挣到的佣金,才缠上你,骗你去各家店里当冤大头?或者该是其他什么,承认我拿了那些公益项目的钱,却放弃继续学画,而是在这里当骗子骗人?”
林然,就是光时的委托者,在2016的骗子游戏里颜面尽失。她红着眼,下了摩托:“凌先生,我是该承認这些吗?”
所以从头到尾,他早就洞悉一切,却毫不揭穿。
寡言少语的他又变回原样,只是将一小袋子种子放在她手中:“对不起,春花,是我错认了人。我走了,再见。”
七
“我把那盆沙漠玫瑰送给了他,也告诉他你现在过得不错。你想为那年的莽撞无礼和骗了他钱向他道歉。”光时看着毫无动静的风信子,向第二天来他店里的林然说。
“我在梦里都看见了。”2019的林然还是笑成花,“他笑得很开心,而且他也折转回去,鼓励我继续学画学下去。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那些花是不是已经在沙漠里开了花。”
她握着手中珍藏的种子,那是她那年未播种下的唯一一颗。她唱起了那首三年未唱的歌,好像春风能将那首歌带到沙漠里去:
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我还是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