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后
2019-05-01谷凡
谷凡
一
我所居住的城市天气非常反常,換季的时候一点儿不含蓄,基本属于硬来,从冬天到夏天一个晚上就能搞定,弯儿都不带拐的。或许因天气所致,大部分居住在这个城市里人性格都比较耿直,比如我和杨末丹。
我和杨末丹是在一次爬山的时候认识的。说来也怪,杨末丹一见到我,直接走到我面前,说要加我微信,理由是看着我有眼缘。这话对我来说太有冲击力了,因为从我上车,扫视车上十几个人,最顺眼的就是杨末丹,我欣然接受加杨末丹为好友。
缘分有时就是这样,当你感觉找不到人说话时,那个想和你说话的人其实就在你的隔壁。我和杨末丹相互报姓名和职业,让我欣喜若狂的是杨末丹的职业。
简单地讲我当时以为杨末丹是一名运动员,因为她个头在一米七五以上,而且长相有特点,我真是觉得她很适合去演戏。然而,让一百个人猜杨末丹的职业,也不会有人猜出,如此年轻美貌的杨末丹居然是做大厨的。
杨末丹说她爷爷是一个美食家,而她本人又特别喜欢烹饪,所以就决定干这一行。杨末丹和我一样,上学时候成绩平平,到高中以后是死活学不会的那种学生,压根儿就没打算要考什么名牌大学,虽然父母的期望很高,但我和杨末丹天生属于地黄瓜型,怎么扶也扶不上高架。还好,杨末丹是特级面点厨师,她说当初是为了避免烟熏火燎,所以才考白案而没考红案的。
甭管什么案,只要是和厨房打交道的人我就欣赏,这类人最能让人“牵肠挂肚”。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杨末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全身释放的感觉,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好像是认识了很久,这就叫一见如故吧。
记得那次和我们一起爬山的还有一个人,之所以提起他是因他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个头不高,头顶的头发已经不像少年时那样浓密了。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极个别还搞“特权”,讲个笑话什么的,但不管大伙儿怎么烘托气氛,这个人就是不笑,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当我们结伙休息的时候,他往往是落单的。我和杨末丹一致肯定,他是属于那种自娱自乐型的男人,因为他的着装和举止多少流露出这一点儿。这样的男人多半不是官场的,从他半长的头发和身上背的相机,我和杨末丹把他定位在艺术型男人身上。
为了和这位不愿主动跟女孩开口说话的男人接触,我和杨末丹就动起了心思,最后讨论决定采取我的办法,让他为我俩拍一张合影,毕竟他的相机是专业的,这个理由很充分。如果说一个女孩对一个陌生男人没办法下手的话,那么,两个女孩干这种事情就简单多了。僵局打开以后,我们知道他叫杜一木,是一位胸科大夫,由于他特别爱好摄影,自然就成了和我们一样的爬山族。顺便说一下,这个被我说成爬山族的“族”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有一个专门搞户外活动的网站,组织去一个地方,然后有人跟帖报名,人员差不多了组织者租大巴车,再派一个领队,事情就成了。说实话我挺喜欢这样的活动,虽然大巴车是大伙出的钱,但钱是透明的,人家组织者一分不拿,价格当然是超便宜。
每次出行,有些是老相识,有些是新面孔,比如这次的杨末丹和杜一木。杜一木的声音很特别,我觉得他应该去搞播音,或者干我的职业,教书。没有和杜一木交谈的时候,我对胸外科和心外科混淆不清,问了杜一木才知道,心、胸并非一家。胸外科治疗肺病,肺癌、肺腺癌什么的;心外科治疗心脏病,心脏肿瘤什么的。都说医生挺忙的,杜一木居然有时间游山玩水,这人真是有特点。
说不出是为什么,杜一木好像对我和杨末丹不太感兴趣,尽管我们表现得很抢眼,他还是显得有些淡漠。杨末丹说他肯定受过女人的伤害,要不然对我们不会持这种敌对态度的。我又笑笑,这些年“羊吃狼”的事情总是不定时地发生着。
那次爬山回来,我和杨末丹自然成了好朋友,每天都要通电话,微信上聊聊。至于杜一木,我们分手的时候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因为他的相机里还装着我俩的倩影呢。
二
杜一木是我和杨末丹发现的“宝贝”,他身上有种独特的东西,尽管在年龄上他是大哥型的,但在言谈上,他好像还是我要教育的对象。
和杨末丹第二次见面,是在她工作的地方。从服务行业来讲,这是一家比较有档次的酒店,到了以后我才知道,杨末丹还是这里的一位小头头。这家酒店在我们这个城市有几家分店,不认识杨末丹不知道,虽然是股份制但人家是家族式,也就是说这家店杨末丹的爸爸有发言权。我开杨末丹的玩笑,说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干活儿的。杨末丹自得地说,看咱的身段,不走T台已经够浪费了,能再弯腰揉面点吗?
杨末丹性格很爽朗,不管对上还是对下,给人的感觉很真实,我和她在一起说三道四,非常自在。当然,我们一起的时候就会谈论杜一木,怪他还没有把照片送给我们。杨末丹说杜一木要么是一位刚离婚的男人,要么是一位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总之是心里不痛快的男人。我相信杨末丹的推理是有道理的,因为从外形看,杜一木不是那种为金钱和名利伤脑筋的人,只有情感,可以让他魂不守舍。
杨末丹这次还和我谈起了她的男朋友,她说她和男朋友是青梅竹马,而且双方的父母又是高中同学。在很小的时候,杨末丹的男朋友就以干儿子的名义,入住杨末丹家多次,而且还和她躺在同一个很小很小的床上。听到此我大叫,你好运气!我妈怎么就没有认一个干儿子备我后用,害得我到处相亲。我们笑,很开心,同性之间的愉悦让我们忘记了彼此还是认识不到两星期的朋友。我得承认,杨末丹是一位很经典的女孩,她聪明,知识绝对不少于我这位有教师身份的同性。
杨末丹爱读书,超级喜欢读刘震云,还有余华。杨末丹说我不像一位教师,因为她想象不出我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我说我的心态过于老化,比我小五六岁的学生我就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妈。
我和杨末丹除了爱爬山,还喜欢滑冰,她不怎么会滑,再加上个头大,摔一次非常有看头。杨末丹很喜欢跳恰恰,大部分我在滑冰的时候,她在跳舞。杨末丹跳恰恰非常好看,我就特别喜欢看她跳恰恰。那种动感总是恰到好处,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跳舞,舞是另一种语言,或者说是另一种美的方式。
幸福的时光对于我和杨末丹同样地播洒着,也就是在我和楊末丹见过面的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杜一木的电话,他说刚和杨末丹通过话,要我们在甘地咖啡店见面,他要把他拍的照片送给我们。
在这座城市,咖啡店里像模像样的男人也不多见,实话讲杜一木算一个,因为他那种寡淡的表情,和咖啡店里的气氛很相近,而我和杨末丹,既不能给咖啡店带来气氛,也不让咖啡店把自己给装点得高雅。
我们和杜一木见面没有仪式,也用不着寒暄,彼此落座以后,杜一木还是处于沉默状态。当他把照片拿出来的时候,我和杨末丹全傻了。我们怎么这么迷人,简直就是如诗如画嘛!我边说边把照片转给杨末丹细看。杨末丹接过照片,一边端详一边继续赞赏。杜一木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也没想到没有把你们拍上,就把自己拍摄的最好的风景送给你们。
杨末丹说,想让我俩陪你喝咖啡说一声就行了,别说喝咖啡,吃饭也行呀!这个城市最美的女孩子可都在你身边聚集着呢。我们三个人同时笑,杜一木笑得比较谦虚,不像我和杨末丹笑得那么彻底。我和杨末丹像两只亟待发情的鸟,一刻不停地乱叫着,好像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
我们的叫声并没有燃起杜一木的热情,他依旧是边抽烟边听我和杨末丹说话。也是奇怪,杜一木却没有给我和杨末丹陌生感,我俩在他面前没有一点想做作的意思,唯一想卖弄的姿势,就是用手捋一捋头发,喝咖啡和水的时候故意发出声响,偶尔也会把胳膊放得体面些。用一句单纯的形容词,杜一木是我和杨末丹随时准备要吃掉的小狼。
杜一木的可爱,在于他的直白,也在于他对缺点的暴露。没出杨末丹的预料,杜一木离过婚,这是在谈到他女儿的时候,我们所了解到的。
杜一木有一个四岁半的女儿,去年回来过春节的时候,有一件黑色与白色相配的衣服送到干洗店,干洗店的人死活不敢接这个活儿。我搞不清楚杜一木为什么要讲这件事,杨末丹的猜测是念女儿心切。
三
那次和杜一木分手以后,有一个夏天我们没怎么见面,原因是杨末丹要结婚了。杨末丹结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对于我是,但对于杜一木不是。杨末丹要求我去为她当伴娘,这种差事,我是乐意前往的,不结婚,至少看着别人结,也是挺好的。
杨末丹让我给杜一木打电话,说想让杜一木在婚礼现场拍照,她觉得杜一木有艺术家的范儿,拍出的照片独特。当着杨末丹面我给杜一木打电话,他说在门诊。我把意思讲明,杜一木很吃惊,他还以为杨末丹没有男朋友呢。
杨末丹的朋友并不多,但七大姑八大姨很多。在这之前,我真不知道杨末丹的未婚夫是一位即将大展宏图的人物,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一个什么局的局长。杨末丹的婚礼很隆重,看得出,两家很般配。成为新娘的杨末丹,当然是幸福得要死,在没有几个朋友的劝酒中,居然喝醉了。那天她嘟噜嘟噜说了很多话,但我只记得一句,说她特别爱特别爱刚当上新郎的丈夫。而且还强调她特别喜欢丈夫这个词,什么老公、先生,统统不好听,只有丈夫,叫着亲切。我望着杨末丹,心里有点惋惜,这么出色的女孩,又要躺在大中华的传统里沉睡了,不知道当了娘以后,那个喜欢跳恰恰的杨末丹还在不在。
多数人的友谊会在婚礼后渐渐地远去,杨末丹和我也没有什么区别。杨末丹结婚后,我找她她找我的机会,没有以前多了。
那天杜一木又打电话找我,说是刚把女儿送走,送到她妈妈那儿去了。杜一木好像说过,他的前妻不在国内,至于在哪个国家,我没有多问。杜一木说他回忆几年的婚姻,总觉得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记不起。我开玩笑说,没结婚前肯定没有人叫你爸爸,现在你虽然不是丈夫,但你永远是父亲。
我问杜一木,既然你那么不舍,为什么要离婚呢?他回答不知道,后来又说,那天他和一个朋友出去了两天,回来后妻子就把他的相机内的胶卷没收了,结果冲出来一看,里面全是一个女孩的照片。我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女孩?杜一木说不是。
男人这种动物有时真的蛮高级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那是成群结队,我不好对杜一木直说这话,既然妻女安好,为何……
不懂,更不懂的是,明明是杜一木的错,为什么还摆出一副受伤小狼的样子。对于我这种涉世不深的人,这个问题还是就此搁浅吧!有一百张嘴也难说清道明。为了找点儿话和杜一木说,我还是问了一些低级的问题,比如“你是不是还很喜欢你的妻子”之类。杜一木说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和她结的婚。
“那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在没认识一人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杜一木的声音变得有点忧伤了。
一个男人,能像杜一木这样多愁善感,挺不容易的。我对这只受伤的小狼有了同情心,因为他语气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而是真的被情所困。
“说半天你还是没有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是不是你喜欢你们医院里的小护士,结果人家不喜欢你?”我笑着,有点嘲弄他的意思。
“我们医院的护士是挺多的,也挺漂亮的,但我一个也不喜欢。”
“那你到底喜欢的人是谁?”
“我告诉你,你会大吃一惊的,因为这个人你认识。”
听完杜一木的回答,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所有的神经马上开始紧张。虽然我不讨厌杜一木,如果他说出喜欢的那个人,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紧张是紧张,但心里是蛮高兴的,能吸引这样的男人,我的魅力还是可以炫耀的。即便是我们不会怎么样,多一个爱我的人,也就等于我又多一个可以控制的对象了。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杜一木笑了,而且笑得有点儿怪,他说我很像他的妹妹,但他妹妹已经结过婚有一个小男孩了。
“别拿这个打击找,我朋友到国外去了,还没回来呢。”我信口胡说。
我们同笑,很开心。杜一木说女孩子想嫁人的时候最可爱。我被他点了死穴,有点儿尴尬。
“你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突然,杜一木又说。
“想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不许不认真。”
“你喜欢的人,我认真有用吗?”
“我……喜欢的是……”
“哎呀!你难道还是刚毕业的小男生?”
“我……喜欢杨末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开始喜欢。”
杜一木的声音挑得不高,而且清晰度也降低了,可我偏偏听清楚了。我听完杜一木的话,一下子像被腌过的黄瓜,所有的青春气息都蔫了。
“我还以为你说喜欢我呢,等了半天是杨末丹。”
我和杜一木开玩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少真多少假。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早想把电话扔了,聊得什么劲儿呀。想嫁人的人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杨末丹不想嫁人的结了婚,还有人说爱。
我故意气杜一木:“人家非常恩爱,你不会有机会的。”
我像报复一样这么说。杜一木又是暗暗而笑,他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然后说他也喜欢我,但这种喜欢和喜欢杨末丹不一样。我用鼻音回答他。
杜一木说:“喜欢你是对妹妹一样的喜欢,喜欢杨末丹是对女人一样的喜欢。”
“好啦!不要再说了,再说自尊心就要流血了。”
我说着要挂电话,杜一木说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说那地方很美,也好玩。
杜一木把话转正。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我相信他这种人在正题上是开不来玩笑的。我正准备接杜一木的话时,他又开腔了。
“我也感觉不道德,可是我老是想她。怪我没有及时告诉她,让她结了婚。”
“你告诉她也是白告诉,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不会受外来干扰的。”
杜一木不再说话。拿着话筒,我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接着打击他,或者再嘲弄他两句。
最后,杜一木说:“我会让你明白一件事情。”
四
和杜一木去的地方的确很好玩,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一下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赶跑了。我依旧大着声音去笑,杜一木说我像个孩子。杜一木是一位非常绅士的男人,当他来接我的时候,会从车里下来,为我拉开车门。虽然这种事情在其他城市很多见,但在我居住的这个土得掉渣的城市,能如此对待女士的男士,我只见过杜一木,或许是我的见识太少了。
那次单独和杜一木出去后,我和杨末丹通了电话,但我没有告诉杨末丹杜一木喜欢她,因为她一开口就是说急着怀孕的事情,忙问我杜一木认不认识这方面的大夫,可以给她介绍一个。从杨末丹的口气里,我感觉她很开心幸福。可怜的杜一木怎么可能从一块完玉上抠掉一块呢。我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想瞧好戏的冲动,还好,我控制得比较到位。
喜欢一个人,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爱,还有其他东西。这是杜一木让我到他家后,我才这么说的。
那次我们去爬山,杜一木拍了很多杨末丹的照片,那是他第一次认识杨末丹。第一眼,也是第一感觉,杜一木就认定了一件事情——杨末丹就是他要寻找的女人。
在杨末丹爬山的动作中,有很多姿势都被杜一木定格了。由于杜一木认为是偷拍,所以没有拿给杨末丹和我看,当然,偷拍的时候他也没料到我们会主动接近他。说实话,我被杜一木的举动感动了。他把杨末丹的照片一张一张放大挂在书房里,我觉得这种静着的爱比动着的爱还要浪漫,只可惜杨末丹不知道,而我又不想告诉她。
我告诉杜一木说:“杨末丹想找你问问,认不认识可以让人怀上孩子的大夫。”杜一木听后,半天没说话。我从来没设想过杨末丹知道杜一木喜欢她后会是什么反应,也没想过杜一木这么爱杨末丹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杜一木给我冲了杯咖啡,然后就坐在那里静静地抽烟,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我得承认,这个家伙很诗意,他的眼神很忧郁,这种忧郁的眼神像对这个世界,也像是对他自己。
杜一木抽烟的样子实在太男人了,一口接一口吐着烟雾的神态,让我着迷。奇怪,我平时最讨厌男人抽烟,烟味都不能闻。可这种情况遇到杜一木后全变了,真是不知道他有多少情感需要抒发。
我慢慢地品着咖啡,坐着的姿势也很优雅,我自己这么感觉的。当然,这些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其实我不是那么文静的人。我一边喝咖啡,一边读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在我和他以及杨末丹的身上……
杨末丹渴望怀上孩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她自己开始跑着寻医问药了。她首先找的人就是杜一木,我想象不出杜一木当时是什么心情,但他帮杨末丹联系到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杨末丹遵照专家的指点,慢慢地往伟大母亲的地方靠近。
杨末丹和杜一木的接触越来越多,这对杜一木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也许杨末丹会在杜一木对她的点点滴滴上,看出他喜欢自己。那么,杜一木对杨末丹的爱,将不再是空中楼阁。我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由于那位专家对杨末丹起的作用不大,杜一木决定自己下手查找资料,成全杨末丹想当妈妈的愿望。那天杜一木让我陪他一块买书,他的急切和认真让我有点心酸。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男人只有杜一木一个。只可惜老天不帮忙,让杨末丹早早地嫁掉了。
杨末丹和她的丈夫都在为孩子的事情着急,我不明白,杜一木也不明白,一个幸福的家庭,不一定必须得有孩子。杨末丹说如果她不和丈大生个孩子,他们的爱就没有人来见证,她说他们的父母都是恩爱的,他们也是恩爱的,她希望这种爱能延续。
不管杨末丹多么急切地渴望做妈妈,杜一木都没放弃过对她的爱,而且,他把这种爱藏得很深。有好几次,我想告诉杨末丹,可话到嘴边,总是又咽了回去。为了找到更权威一些的专家,杜一木连医学院多年不联系的同学也找出来派上了用场。在为杨末丹找专家的几个月里,杜一木本来看着就显瘦的身体,更加瘦了。
我有种预感,杜一木和杨末丹,注定是一个经典的故事,他们不会走到一起的。因为杨末丹家庭和爱情不是由一条彩虹组成的,而是由一个类似万里长城一样的东西组成的,随便揪起一块掂在手里瞅瞅,都有千年历史,不是一阵风一场雨就能赶走的。
看得出,杜一木真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杨末丹怀上孩子。我希望杨末丹如愿以偿。有一段时间,除了杨末丹怀孕这件事,我几乎忘了其他。
那天我到杜一木的家里去拿书,杜一木的书柜里有《郁达夫小说集》和《郁达夫散文集》,有莫里哀,还有《荷马史诗》。这间到处都挂着杨末丹照片的书房,对于我来说像一个果园,里面虽有我要吃的果子,但果园本身和我没有关系。
我拿着要读的书走到客厅,杜一木依旧在抽烟,见我过来,开口说:“这次,杨末丹会怀上孩子的。”杜一木说这话的时候,没抬头看我,而是继续抽烟。
“她和她丈夫会很幸福地生活,她的孩子也将很幸福。这一切,多美好!”
杜一木展望着杨末丹的未来,我心里说不上是一種什么感觉。替杨末丹高兴,替杜一木惋惜!替自己……
“你心里很失落吧?”我问了杜一木一句。
“有些事情,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
杜一木回答完,继续抽烟。关于杜一木抽烟的样子,我是颠三倒四的,太喜欢他抽烟的样子了。同样,这样的喜欢也藏在我心里,我永远都不会告诉杜一木我对他抽烟的样子多着迷。
我坐在杜一木身边,故作乖巧,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给我们拍一张照片,画面一定特别美。我充满怜惜地望着杜一木,像是帮他想办法,其实什么都没想,真正的心思依然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果我说让你嫁给我,你会同意吗?”
杜一木看着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看着杜一木的脸,看着他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笑容。我脑袋暂停两秒钟,这话我该怎么应对呢?也像开玩笑一样来一句我愿意!可这是我心里话呀,如果我让他知道我心思,那以后……
“你希望在我这里找平衡对吗?”
我口是心非地来了这么一句。我笑,而且没有认真。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一个心里面一直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但不管我嫁给谁,心里都会装着杜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