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千万不能让慧芳他们知道

邱贵平

1

初秋的一天上午，岳父打电话给我：“小邱，你这下有空吗，到我家来一下。”口气有点着急，还有一点神秘。

我正在赶一个稿子，问他有什么事。岳父支支吾吾道，有点事，但不是什么大事。我说既然不是大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今天有点忙。岳父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最好马上过来一下。不等我说话，岳父把电话挂了。

岳父似乎生气了，我连忙关掉电脑，紧赶慢赶到岳父家。

岳父岳母有一男两女三个孩子，儿子儿媳没跟他们住一起。一般情况下，岳父岳母有什么事，都是找儿子和女儿，很少找女婿。一路上我忐忑不安地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尽管是二十多年的老女婿，每次上门，岳父岳母总把我当客人，又是拎鞋又是泡茶，有水果零食什么的，非要逼我吃上一些。

这次既未拎鞋泡茶，也未逼我吃水果零食。二老脸色凝重，尤其岳母，眼睛有些红肿，唉声叹气坐立不安。我问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说没有，你爸有话跟你说。

岳母说罢，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关上，反锁，又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客厅顿时暗了下来，岳父打开灯。

我心里更忐忑了，这架势怎么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

岳父咳嗽了几声，坐到我身边，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小邱，我和妈妈被人骗了。”

“骗了，被谁骗了，骗了什么？”我惊讶得站了起来。

岳父连忙拉我坐下：“小邱，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在我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我点了点头，问什么事。

岳父岳母紧张地对望了一眼才开口：“我们被骗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尤其不能让慧芳他们知道。小邱，你口风最紧，也不爱说闲话，我们最相信你。”

慧芳是大女儿，“他们”是慧英和卫国。慧英是小女儿也就是我妻子，卫国是儿子也就是我舅子。三兄妹有三个共同点：一是孝顺，二是性急，三是嗓门大，尤其慧芳，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把父母吼得张口结舌。

慧芳有老大风范，为家里出钱出力最多贡献最大，对弟妹也很关照，财大气粗话冲，岳父岳母有点怵她。慧英和卫国批评他们，岳父岳母还敢反驳，对慧芳基本不敢。

尽管不知道二老被谁骗骗了什么，但我知道要是慧芳他们知道了，一定会痛批岳父岳母一顿。“他们”当中，还包括儿媳和慧芳丈夫，也就是我的连襟，都是擅长火上加油的主。

2

五天前上午十点多，岳母买菜回家途中，遇到一个小伙子，奶奶长奶奶短叫个不停，表示要帮她拎菜。

岳母买了六根大萝卜，有十几斤重，打算切条晒干，腌渍萝卜干。岳母腌渍的萝卜干，味道好极了，不逊于韩国泡菜，是我的最爱。每隔一段时间，岳母就会淹上一些，分给三个子女，我家总是分最多。

一则萝卜确实重，二则小伙子看上去面善，穿着朴素，怎么看不像坏人。天性善良的岳母以为他是学雷锋做好事的志愿者，推辞了几下，便让他拎着。

小伙子能说会道，说的都是岳母爱听的话，什么气色好精神足啦，什么一看就是个好人啦，什么家庭肯定和睦子女肯定孝顺啦。说着聊着，小伙子给她介绍了一种可以延年益寿、去病强身的神奇保健品，对老年人腰酸腿疼背痛夜尿频繁特别有效。

岳母七十五岁，腰腿时有疼痛，发作起来，路都走不了，晚上坐着睡觉，疼得直哭。医生不知看了多少，理疗不知做了多少，营养品不知吃了多少，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时好时坏。

岳父大岳母五岁，三高略高，这把年纪加上肥胖，亦属正常，就是前列腺严重钙化，尿多，一个晚上起五六趟。

小伙子似乎能掐会算，一说一个准，岳母顿时刮目相看，竟然把他带回家里，跟岳父见面。岳父开始还保持一定警惕，一聊也刮目相看。要不是小伙子婉言谢绝主动告退，二老还要留他吃午饭。

小伙子跟岳父岳母聊了一个多小时，全是保健养生的话题，说者头头是道，听者连连点头。小伙子还说他爷爷奶奶年龄和岳父岳母差不多大，有着和他们一样的老毛病，以前老看不好，自从吃了他们公司的保健品，老毛病一下全好了。他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几年前能够进入这家伟大的公司，不然爷爷奶奶的老毛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怕岳父岳母不信，小伙子拿出手机，让他们看他和爷爷奶奶的合影。爷爷奶奶看上去土里土气老实巴交，皱纹深得可以绊倒孩子，满脸笑容犹如老家具脱裂的红漆。小伙子说，以前爷爷奶奶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现在老毛病治好了，整天乐呵呵的。岳父岳母说，你真孝顺，爷爷奶奶真有福气。小伙子指了指墙上一副印刷字画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可以像孝顺自己爷爷奶奶一样孝顺你们。

这时候，岳父岳母跟小伙子已是相见恨晚。小伙子临走留下名片，要了岳父家电话号码，诚挚邀请他们到他们公司免费体检，明天上午八点亲自来接。

3

说到这里，岳父岔开话题，我本来想给你们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去，可你妈不同意。岳母插嘴道，我是怕你们不同意。你们肯定不同意啦，不仅不同意，还要骂我们一通，我怕失去这个难得机会，就劝你爸别告诉你们，唉，都怪我一时糊涂。

岳父连忙为岳母开脱，老太婆，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骗子太狡猾。

之前，岳父岳母经常从街边、公园地摊上买回一些乌七八糟的药材和药酒。慧芳他们得知，照例狠批一顿，慧芳更是不客气，把药材和药酒扔掉，生怕父母吃出和用出毛病。

我也苦口婆心劝他们，这些玩意都是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弄不好要吃出人命的，到时找谁去。

岳父岳母总是不服气，说我们把人看得太坏，如今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坏人。争论势必招来慧芳他们更猛烈地批评，两嘴难敌众口，不得不接受批评，但是口服心不服。

我从网上下载一些揭露推销保健品骗子伎俩的新闻报道，打印出来，还有微信视频，他们看了，似乎信了，嘴里直呼可恶可怕，表示再也不听骗子的花言巧语，但过阵子又忘了，典型的“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之前他们买的那些玩意，价钱不高，几十几百的，损失不大，也没吃出和用出什么毛病，有时感觉似乎好点儿（完全是心理作用），我们无法天天监督，也就无法禁止他们再犯。

这次损失大了，一万二千块，不仅心痛，骨头都是痛的。

4

次日一早，岳父岳母穿戴齐整，在家等车。八点钟，笑容可掬、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的小伙子准时出现在门口，与昨天的休闲穿着截然不同，焕然一新好像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干练沉稳。

岳父岳母对小伙子印象更好了，下了楼看那车比较高级，上了车车厢整洁舒适，就觉得他的公司很正规。

二十分钟后，小车在广场一座帐篷前面停了下来。

小伙子带着岳父岳母，走进帐篷。帐篷很大，里头很热闹。有两个一老一少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老的六十来岁，少的三十出头。还有十几个和岳父岳母年龄不相上下的老人。有的围着医生，关切好奇地问这问那;有的把手掌按在一台仪器上，好像在做什么检查。

仪器近似高铁动车站的自动售票取票机，看上去更高级一些。

小伙子告诉岳父岳母，仪器叫智能健康筛查机器人，是他们公司花了一千多万从美国进口的先进设备。见他们一脸茫然，小伙子耐心解释道：爷爷奶奶，平时我们到医院检查身体，要抽血验血，检验大小便，做B超、心电图、CT，照X光，检查肠胃还要做肠镜胃镜，不仅麻烦而且痛苦，想想都害怕。有这台机器，患者只需将双手覆盖手掌传感器上的电极片，面部正对摄像头，两分钟就能检测七十多种身体指标，非常省事，关键是不要钱，完全免费。

岳父岳母一听这等好事，跃跃欲试。

医生看到他们像看到亲人一样热情，老的叫大伯大妈，小的叫爷爷奶奶：你们别着急，请排队，马上轮到你们。

小伙子用纸杯装来两杯开水，递给岳父岳母，指着老医生说，他是公司高薪聘请的全国顶级医学专家，原来是北京大医院的主治医生，很多高级领导干部都找他看病。年轻医生是他的得意门生，在国外留过学，医术也十分了得。

岳父岳母连连称奇称赞。

很快轮到岳父岳母，手掌压到传感器不到两分钟，仪器嘀嘀响了几声，屏幕上出现一串串数据，然后稀里哗啦几声，自动打印出一张纸来，那就是检验单了。

老医生拿起两张检验单分别看了几眼，对岳父岳母说，大伯大妈，恭喜你们，你们的指标大致正常。这种年纪有这么好的指标，非常难得，前面检查的那些人，指标都没你们好，不过，也有几项指标不太正常。医生边说边指着检验单上的几个数据。

数据是五号字体，岳父岳母老眼昏花，不带老花镜根本看不清楚，看清楚也没用，根本看不懂嘛。岳母是文盲，岳父高小文化。

岳父岳母顿时紧张起来，忙问不要紧吧？医生说，不要紧，但要吃药，吃药就没事了。你们很幸运啊，正好遇到我们，这些指标不及时检查出来，拖下去就麻烦了。

岳父问，那要吃什么药呢？这时小伙子开口了，爷爷，您别着急，药我们这里就有。说着，小伙子从角落一个纸箱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包装豪华，外面是彩色厚纸壳，里头是缎面泡沫，卧着两个鹅蛋大的瓶子，瓶子半透明，可以看见花花绿绿的胶囊，感觉非常高级。

5

岳母问多少钱。小伙子说，一个疗程三个月，一月一盒，一个人六千块。岳父说，这么贵啊，太贵了，我们吃不起。岳母也表示吃不起。小伙子说，爷爷奶奶，这是特效药，是我们公司与美国制药公司联合研制的，对爷爷的夜尿增多和奶奶的腿疼背痛尤其有效。六千块已经打折了，原价要一万呢，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便宜没好药好药不便宜啊。

见岳父岳母迟疑的样子，小伙子又说，爷爷奶奶，买不买药都是自愿的，我们不会强迫你们，但是我们在你们这里只待三天，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就到另一个城市去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公司的宣传片，进一步了解一下。

小伙子把岳父岳母带进另一个帐篷，里头光线昏暗。坐着不少老人，正在观看投影幕上的宣传片。宣传片除了介绍公司的背景规模，获得的专利和荣誉，主要就是吹嘘药品的神奇效果，并有老人竖着大拇指现身说法。

宣传片时长十分钟，反复播放，不断有老人进来观看。完整播放一次后，暂停开灯，同样西装革履的一位中年男子走到前边，拿着话筒告诉大家如果需要，可以现场买药，明天是最后一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走过路过看过千万不要错过……

灯一开，岳父岳母发现在座的老人，有的手里拎着几盒药，有的争先恐后掏钱购买，每个人脸色都露出神秘和喜悦。

岳父岳母告诉我，当时一看那情形，他们就心动了，可惜身上没带钱。

不一会，灯又灭了，重播宣传片。岳父岳母又完整看了一遍，然后走了出來，岳父手里拎着一袋小伙子给他的宣传资料。

小伙子又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家，半路在超市停下，小伙子下车，请他们等一会儿。小伙子很快拎着一箱牛奶和一袋鸡蛋走出超市，上车后对岳父岳母说，爷爷奶奶，我们能够认识是一种缘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务必收下。

岳父岳母那个感动激动，眼泪都要出来了。车到了小区，小伙子又拎着牛奶和鸡蛋送他们上楼，岳父岳母热情挽留他吃午饭，他再次婉言谢绝，说买药的人太多，要回去帮忙。

临走，小伙子又推心置腹了一把，爷爷奶奶，如果需要买药，请把钱准备好，给我打个电话，我把药送上门，省得你们跑来跑去，记住啊，明天是最后一天。还有，我们这次带的药不是很多，再不抓紧的话就买光了……

小伙子说完，轻轻带上门走了。

6

岳父岳母一合计，觉得这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匆匆吃过午饭，他们到附近银行取了一万块（家里还有二千块），然后打电话给小伙子。一个小时后，小伙子送来六盒药，还有几斤水果。盒里附有详细的服用说明书，是小伙子特地用大号字体打印的。

岳父岳母又感动激动了一番。

接下来，岳父岳母处在巨大的兴奋和喜悦之中，感觉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岳父还产生了强烈的分享欲望，有个小他几岁的要好老同事，夜尿比他还频繁，于是打电话给他，同事也来劲了，约好第二天带他去检查和买药。

岳父接着给小伙子打电话，倒不是要他开车来接，那太不好意思太麻烦人家了，他们可以坐公车去，那地方好找。打电话的意思是请小伙子关照一下，让老同事插个队，尿太多，排队的话，怕一上厕所，位置被别人占了。

下午一打就通的电话，到了傍晚却怎么也打不通，一直忙音。岳父岳母开始还认为小伙子忙，电话太多，仔细一想，不对呀，小伙子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怎么接打手机啊.

岳父岳母越想越不对劲，猜测着安慰着，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岳父便出发了，到了广场，哪有帐篷，什么也没有。

岳父头一下大了。

煎熬了两天，岳父才给我打电话。这两天里，他给小伙子打了无数个电话，去了两趟广场，一无所获。

不幸中的万幸，那些药岳父岳母还没有开吃。

7

说完经过，岳父问我，能不能向公安局报案，抓住骗子把钱要回来？我说报案当然可以，但是骗子十有八九抓不到，钱也可能要不回来。这些骗子都是经验丰富的流窜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点线索没有，让公安怎么查怎么抓，恐怕只能花钱买教训了。

岳父一时无语，岳母无声痛哭起来，捶胸顿足，不能自拔。

岳母是家属工，企业没倒的时候，还发点生活费，企业一倒，一分退休金也没有，二老的生活依靠岳父的退休金和我们的孝敬，平时他们极度省吃俭用。

岳父向我使了个眼色，走进卧室，我跟了进去。岳父颤声道，小邱啊，妈妈这两天哭哭停停停停哭哭，我怕这样下去她会病倒，你熟人多，公安局肯定有朋友，能不能想办法把钱要回来？

岳父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神绝望又期望。

我顿感事态重大，脑子飞快旋转着，心生一计，拉着岳父的手说，爸，您别着急，我还真有朋友，省公安厅的，和我一样，也是个作家，这人神通广大，我请他帮忙，肯定有用。

我们走出卧室，一起安慰岳母。岳母一听说有办法把钱要回来，立时不哭了，喜笑颜开到厨房做饭去了。

吃完饭，我把六盒保健品全部带走，表示要送给公安做物证，出门不远就扔垃圾筒了。岳父岳母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千万别让慧芳他们知道啊，我说你们放心吧，我的嘴比老虎钳还紧。

8

之后，我隔天打一个电话安慰岳父岳母，隔三天上门安慰，当然都是趁妻子不在时。她要上班，我是自由撰稿人，时间充裕。有两次碰到慧芳和卫国，我一个字未透露，岳父岳母也装着没事一般。

半個月后，我把一万块钱交到岳父岳母手中，告诉他们这是公安追讨回来的钱，骗子已经在外地抓获，等着判刑。岳父击掌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网恢什么不漏。我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岳父继续击掌，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骗子终归是没有好下场的。岳母咬牙切齿道，这些天杀的骗子，最好能判死刑。过了一会，岳母又说，那小伙子还年轻，判死刑太重了，判无期徒刑吧。

我说可惜没能全额追回，但总算将损失减到最低程度。岳父说，能追回这么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二千块就当是学费吧。岳母说，小邱啊，能追回这么多已经是天大本事了，你太了不起了。我说不是我了不起，是我朋友了不起。

临别，岳父岳母又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千万不能让慧芳他们知道啊！

9

转眼又一年，这天又接岳父电话：“小邱，有空吧，到我家来一下！”我心里一震：“爸，有事吗？我在外地呢。”我没骗他，应邀在外地参加笔会。

“没事，没什么大事。”

“真没事？”

“真没事，等你回来再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不能说吗？我要过两三天才回来。”

“你别担心，等你回来再说。”

话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担心。本来笔会明天结束，打算再逗留两天，跟当地文友到当地著名景点游玩一番，接了岳父电话，当即决定次日返回。

一下高铁，直奔岳父家。岳父甚是惊讶，一边泡茶一边问，你不是说过两三天才回来吗？我说怕您有什么事，提前回来了。岳父笑眯眯的，我不是跟你电话里说了么，没事嘛，害你提前回来。

“没关系，妈妈呢？”

“上街溜达去了。”

“到底有什么事？”

“稍等一下我再给你说。”

岳父说罢，走进卧室，我听到拉抽屉和关抽屉的响声。走出卧室时，岳父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

“钱，二万块钱！”

“给我钱干什么？”

“还给你的，去年我们被骗后，你不是给了一万块钱吗？”

“那不是我的钱，是你们自己的，公安从骗子手里追讨回来的。”

“我当时也这么认为，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正像你当时说的，那些骗子都是流窜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点线索没有，公安根本查不到追不到，为了安慰我们，你就骗我们省公安厅有朋友，其实是自己掏钱……”

“爸，你想多了，钱真是公安追讨回来的……”

“你别骗我了，吃了一次亏就不那么好骗了，人老了虽然糊涂，也不总是糊涂。我有一笔定期存款正好到期，你们不是刚给修辞买了房子吗，听慧英说借了不少钱，我也帮不上忙，这两万一万是还你的，另一万是给摇摇的。”

修辞是我儿子，在省城工作，女友找好三年，就是买不起房，再拖下去怕是要黄，前不久咬牙给他付了首付。

“爸，这钱是你们牙缝里剔下来的，我说什么也不能要，再说也不差这点。”

“这钱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有你这样的好女婿，钱不算什么，就是骗也骗得值了。”

“爸，那钱真是公安追讨回来了，这钱算我借你的吧……”

“别说了，”岳父把钱塞到我怀里，“就不留你吃饭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慧芳他们知道，也不能让你妈知道！”

岳父说罢，拎起我的包，不由分说，将我“驱赶”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