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书》背后：中国电影的奥斯卡资本局

白金蕾 张妍頔 程子姣

北京时间2月25日中午1 2时，所有关注电影行业的人都在等待第91届奥斯卡获奖最佳影片的结果。12时10分，悬念落地，由梦工厂影片（DreamWorks Pictures）、參与者传媒（Participant Media）、阿里影业出品的电影《绿皮书》获得了当天最重要的一座“小金人”，该片还囊括了最佳原创剧本、最佳男配角两项大奖。

七个小时后，北京博纳国际影城对《绿皮书》进行了提前点映，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华夏电影发行董事长傅若清、万达院线总裁曾茂军、博纳影业董事长于冬、赛富亚洲管理合伙人阎焱、经纬中国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等悉数到场，甚至连“老对手”猫眼电影首席执行官郑志吴也在开画前近半小时来到影院，这个放映厅堪称当天国内影业“大咖”最密集的地方。

“中国电影参投的第一部奥斯卡最佳影片，也是互联网影视公司参与出品的最佳影片，必须来祝贺—下。”郑志昊笑容满面地对记者说。第三次观看该影片的马云分外开心，但对票房他却称猜不透、不知道。

在资本的助力下，这部讲述美国南北差异、种族歧视的电影，已经不能简单地划分“国籍”。因为其出品公司梦工厂影片（安培林公司的另一个厂牌）早已被阿里影业入股，而阿里影业也参与了《绿皮书》项目的投资。据记者多方核实，此次阿里影业投资《绿皮书》的份额在50%以下，是少数份额投资。

中国资本从未像现在这样接近奥斯卡。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企业进入海外俱乐部，更多扮演着“财务投资者”的角色。在这条长长的学习曲线当中，国内的电影技术、特效正在前进，但内容上的话语权，或者形成文化融合的能力仍略显不足。

2019年的中国电影票房，需要进口大片带来的持续支撑，而欧美更需要中国的市场和资本的投入，如何在竞合中保证商业利益与自我提升的平衡，这将是一场长期的博弈。

阿里投资《绿皮书》背后：早有资本布局

中国资本投资欧美电影，已形成一股风气。

“做一个大超级英雄的电影，大视觉的电影，我们也能做得很好，但是大家可能也会觉得，这种片子本身就是这么大的IP，有这么大的观众群，很容易就能成功。”阿里影业总裁张蔚介绍，她认为从《一条狗的使命》到《绿皮书》，都不是传统意义的欧美大片，“像这种新的尝试，对我们的海外合作是最加分的。”

张蔚表示，阿里影业中有一个绿灯委员会，其中包括阿里影业董事会主席、CEO樊路远等，她会把看片的方案提交绿灯委员会。对于其他的影片，绿灯委员会通常情况下会提出不同意见。但看《绿皮书》后，没有人问票房多少，没有人问是不是小众，都一致决定参与投资。

在点映现场，作为“地主”的博纳影业董事长于冬称，这次阿里影业和华夏电影的配合，创造了最快的引进片（批片）公映速度。因为引进片需要译制、审核、拷贝等的配合，这次能在奥斯卡奖刚刚揭晓后的一周上映，非常迅速。

张蔚称，能在奥斯卡颁奖后上映，离不开华夏电影发行董事长傅若清的支持。据了解，所有的进口影片想要在院线播放，必须通过中影集团的进口以及中影或者华夏的发行。而每年数以干部的进口影片中，能以分账形式登陆院线的只有34部。批片虽不受数量限制，但不能同步上映、译制慢等也是痛点。同时，在数干部批片中，能被中影、华夏选中发行，也是非常不易的。

而阿里影业能拿到《绿皮书》的份额，或许也与其早期资本布局有关。2016年10月，阿里影业和安培林公司（Amblin Partners）共同宣布，阿里影业收购了安培林公司的少数股权，并将派驻代表加入安培林公司董事会，双方还将在营销、发行及衍生品方面进行战略合作。

“可想而知的是，我们跟安培林在接触投资之前，凡是能叫出名的（中国）公司都跟他接触过”，“谈恋爱的前半年，我们一直在聊你们公司是什么样的，公司和公司之间的文化是什么样的，到后面很晚的时候才谈到这个投资具体估值是多少，我们要投多少”，张蔚介绍。

张蔚还表示，对安培林的投资，与阿里影业拿到投资份额有渊源，安培林公司下设两个厂牌，安培林出品合家欢类型影片，梦工厂影片出品有社会意义的影片，所以《绿皮书》的出品方有梦工厂影片、参与者传媒和阿里影业。“有些片子不是为利益”

对于《绿皮书》的投资份额以及票房，华夏电影、阿里影业一直讳莫如深。根据对多家院线、发行和片方的采访，记者对此进行了还原。

国内涉及外资的影片一共有三种，分别是引进分账大片、引进批片，还有合拍片，由于合拍片的人员、资本、地区等都有具体规定，受政策影响较大，而且在《长城》后数量减少，暂时先不做讨论。

观众在国内院线看到的引进大片，大部分为分账片和批片。分账片数量受政策限制，每年为34部，因此一般为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制作的，全球同步上映，具有较强商业属性的影片。

剩余则均为批片，批片一般为独立电影公司或者较小体量电影公司生产的影片，其中部分有冲击奖项的实力，但商业价值没有前者高。国内电影公司可以向海外以一定的价格购买批片版权，在视频平台上播放的相对便宜，而在院线上映的相对较高，价格在几万美元至几百万美元不等，持有版权时间在10年至20年。

按照阿里影业内部人士以及其他相关人士的分析，《绿皮书》应为批片。也就是说，阿里影业以一定的金额购买了《绿皮书》在国内的全部或者部分版权，按照上文所述，费用在总投资份额的50%以下。

行业人士介绍，批片的票房在缴纳过8.3%左右的相关税费后，整体还原为100%，其中57%分配给影院、院线和在线票务平台，16%为进口和发行费用，也就是说剩下的27%为阿里影业、参与者传媒、梦工厂影片等共享。

目前大地、保利、博纳等院线对《绿皮书》票房的预测集中在3亿元至5亿元区间。“即使营销达到顶级，票房也恐难突破10亿元，毕竟题材受限，影响的更多是—二线城市的成熟电影观众，有的片子不是为利益的”，国海证券研究所传媒与互联网行业分析师朱珠对记者称。

就此估算，若票房在5亿元至10亿元，阿里影业、参与者传媒、梦工厂影片可以共享约1. 37亿元至2.7亿元的分账。

市場竞争下，国外影片版权价格水涨船高

在我国，居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看电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娱乐消遣方式。不仅国内的影视制作公司得以发展，我国的引进片市场也越来越大。

2009年，在影视圈工作多年的老李之前所在公司创世星影视参与了《敢死队1》的引入发行，“要先拿到中影的发行权指标才能在国内上映，当时我们以50万美元的对价拿下了《敢死队1》中国地区的版权，没想到影片爆红，上映之后—下子斩获了2.2亿元人民币的票房，一部影片下来，创世星影视赚了大概5000万元人民币。”老李告诉记者。

从批片的引入流程来看，一般是先买国外电影在中国地区的版权。

据经常从事批片引进、曾为《流浪地球》出品公司的一位影视行业高管透露，在购买国外影片版权的过程中，权益是可以谈的，比如版权一般是10年到20年，是单独播放，还是衍生品和录制品都是不一定的，包括带不带宣发团队，都是包括在协议里的。老李也对记者表示，此次阿里影业可能购买了《绿皮书》的中国地区版权，也可能在全球放映实现的票房中进行分成，要看具体双方是如何约定的。

朱珠向记者透露，早期购买国外影片中国地区版权的影视公司一般是规模较小的影视公司，随着影视行业的发展，互联网企业及大型影视公司都进入该领域，资本的争相追逐也使得国外影片的中国版权价格水涨船高，如今，国外影片的中国版权价格一般在几万美元到几十万美元不等。

影视公司在购买了外国影片的中国地区版权之后，需要向中影集团申请发行权指标，再由中影集团和华夏电影分片发行，值得注意的是，中影集团直接持有华夏电影11%的股权，为华夏电影的第二大股东。影片上映之后，进一步分得票房分成。

分账片的形式与批片不同，根据《中美双方就解决WTO电影相关问题的谅解备忘录》，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但电影市场并未完全放开，进入长达十年的备忘期，限制每年只能引进20部分账大片;2012年，电影市场再争取5年缓冲期，引进片配额提升到34部，其中增加了14部3D或IMAX电影。

放映国外电影的中国地区版权仍在国外电影公司手中。朱珠也告诉记者，国家暂时对分账片的配额还是没有变化，但批片部分比较灵活。

至于票房分成，前述高管表示，对于分账影片，只有中影集团有进口资格，中影集团和华夏电影有出品资格，在票房分成中，其中原始票房的25%给国外片方，然后剩下的扣除约8.3%的税费，还原为100%，其中57%给院线和票务平台，剩下43%归中影集团或者华夏电影。能上映的批片，原始票房扣除约8.3%税费，还原为100%其中57%给院线及票务平台，国外和国内投资方打包最多拿27%，16%给中影和华夏电影代表的进口和发行方。

资本的涌入也不单单局限于购买一部影片的版权、在国内放映的形式。有从事批片引进的影视行业人士对记者表示，批片引进考验的是眼力，项目很多，要挑能赚钱的项目。

资金蠢蠢欲动，玩家也需要改变模式。2016年，万达集团宣布以不超过35亿美元现金收购美国传奇影业公司，传奇影业曾出品一系列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片，包括《蝙蝠侠》系列、《盗梦空间》《侏罗纪世界》《超人：钢铁之躯》等。

2016年2月，完美环球投资公司与环球影业达成片单投资及战略合作协议，将在未来5年参与环球影业出品的几乎所有电影项目，按投资比例获得每部影片的全球权益，包括票房分账、音像收入、电视、多媒体渠道发行收入、衍生品授权收入等。

2016年8月，华谊兄弟通过其在美国的全资孙公司HUAYI BROTHERS INVESTMENT USA INC（下称“华谊美国”）与美国知名导演及制片人安东尼·罗素和乔·罗素设立的公司OaktonCircleLLC（简称“罗素兄弟”）在美国共同投资成立一家合资公司，其中华谊美国持有合资公司60%的股权，华谊美国拟投入约2.5亿美元的资金用于合资公司的运营管理、影视剧的开发制作、系列大片IP的采购储备等。

此前，腾讯与好莱坞公司STX娱乐达成合作。STX娱乐计划到2017年底投资、拍摄发行18部电影，并引入外部片单投资合伙人。STX成立于2014年，其制作的影片在全球票房已经超过60亿美元。华谊与STX也有类似的片单合作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