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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自然以尊严和敬畏的生态文学创作

2019-04-25

满族文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青马银河雪山

《白银河》是以表达生态理想为主线,其内容表现了传统的儿童文学诸如父爱的母题、顽童的母题、自然的母题,但细加品味,又有其庄严、神秘、空灵的韵味,就好像远方雪山上流下的一股甘冽的清泉,荡涤着心灵的尘埃。整篇作品是按照生态美的曲线构筑作品的内容的。作品中无论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的事物都有自己的视角,都处于平等的地位,都可以发出自己独立的声音。作品倾向于儿童龙雀和马成长的心路历程。

薛涛先生的儿童文学《白银河》把儿童心理和中国艺术创作的混融思维巧妙地结合起来,以生态理想为旨归,营造空灵缥缈的艺术氛围,使得雪山更加圣洁。阅读作品构成了一种完美的精神之旅。

儿童文学《白银河》之所以具有生态文学创作的特点,是因为儿童文学和生态文学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天人合一的生态理想

生态美学的哲学前提是“天人合一”。生态美学主要是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在《白银河》中,人与雪山的精神沟通、人与马的伦理关怀、马与马的生死之恋、人的善行与天堂、生命形式的轮回转换无不表现了天人合一的生态理想。“现代生态学的研究表明,自然界的生物之间,生物与非生命存在物之间、非生命存在物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依赖的关系。万物的交错联系织就了生态系统的整体之网,也织就了宇宙之网。在这里,自然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外部环境,而是一脉相连的生命共同体的内在源泉。”(章海荣编著《生态伦理与生态美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3月版,第145页)

生态理想实现的前提是对自然生命敬畏的觉醒,作品也正是从这点展开的。《白银河》没有采取传统的儿童文学的母題,诸如母爱型的母题、父爱型的母题、顽童型的母题,也不同于传统的自然的母题,而是把儿童文学的笔触伸向了生态文学的领域。龙雀对通往天堂的天葬台充满敬畏。远处的玉雪山高耸、洁白、不容侵犯。

《白银河》不是单纯地以自然为主题的儿童文学或者动物文学,它是把自然的主题、动物的形象和生态理想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之所以这样设计《白银河》的创作是因为西藏圣洁的雪山环境,儿童对自然对动物的亲近,以及现实生态环保的重要意义。“儿童年龄越小,与大自然越亲近;正如原始的初民与大自然保持着更纯朴更天然的联系一样。在审美要求上,儿童永远是‘好奇的。儿童对一切抱有热情,在审美选择上有近乎无限的宽泛性,成人的眼界则狭小得多,只注重最与自己目下切身相关的题材。好在人类发展有着自动调节的机制,文学的布局也在无形中受此摆布。所以,当‘自然的母题在成人文学中不能占据更多的地位时,它在儿童文学中的地位就愈益突出。”(刘绪源著《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少年儿童出版社,1995年7月版,第12页)整个作品的审美价值取向和道德伦理系统都被纳入生态审美理想的大系统中,表现了天人合一的生态理想。为了便于儿童更好地理解和接受作品,儿童文学的主题往往都是单一的,其单一的主题是围绕生态理想而展开的。作品主人公的理想和追求是围绕生态理想而展开的,并且以生态理想为旨归的。

作品的善恶评判标准是以生态理想作为标准的,这些都会给儿童一些良好的教育。在作品中,凡是有利于生态环境的行为都是善的行为,凡是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都是恶的行为。作品中有几个线索与生态意识有关:

(一)对动物的热爱和尊重成为作品的主题。作品的名字《白银河》就是一匹马的名字。爱护马、保护马、为马治病,甚至为了马不惜牺牲人的生命。

龙雀对白青马的挚爱胜于一切,白青马的一切都会左右着龙雀的情绪,龙雀对白青马的痴恋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从默默关注喜爱,到有心理准备要驯服白青马。老兽医一病逝,白青马就有了新主人,龙雀几乎要哭出来,但也没有放弃对白青马拥有的梦想。白青马的一条前腿和一条后腿断了,老板要把白青马宰掉卖肉,是龙雀不离不弃,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了白青马。白青马是忠诚于主人的,是龙雀的友爱打动了白青马,使龙雀和白青马有了生死之交。

段老倌意识到屠夫没有资格天葬,也没有资格上天堂后,段老倌居然放弃了屠夫的职业,为了大自然的生灵,改行做养蜂人。这是一种对自然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以及生态意识的复苏,用作品的话说就是“良心发现”了。段老倌敬畏自然就会变得谦卑,承认自己的局限,归顺自然。当代环境理论家阿尔伯特·施韦泽于1915年提出“敬畏生命”的伦理观,他认为“一个人,只有当他把植物和动物的生命看得与人的生命同样神圣的时候,他才是有道德的。”(曾繁仁著《生态美学导论》,商务印书馆,2010年7月版,第54页)

段老倌放下屠刀,爱惜动物,不惜一切代价赎回杀生的罪过。由于做屠夫,段老倌充满了内疚,他自认为没有资格天葬、也没有资格上天堂。段老倌从事很长一段时间的屠宰工作,最后,段老倌由于良心不安,放弃了屠杀动物的工作。

在表现对动物的热爱和保护时,作品采用了几组对比:

第一,段老倌和老兽医形成对比,他们二人的对比主要是职业的对比。老兽医一生都在救治动物,乐善好施,给牲畜看病赚的钱除了买日常用品,剩下的都捐给了学校。段老倌一生都在屠宰牲畜,而且一刀毙命,手法麻利。老兽医和段老倌做着完全相反的两件事,最后殊途同归,都保护动物,爱护生灵。段老倌是结束牲口寿命的,老兽医是延长牲口寿命的。

第二,老兽医和屠宰场老板也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善恶的对比、美丑的对比、真假的对比、人性正义和邪恶的对比。老兽医极尽一切善事之所能,屠宰场老板则极尽一切恶事之所能。屠宰场老板本来已经抛弃了白青马,看到龙雀救活了白青马,又向龙雀要了一千元。最后,屠宰场老板因为偷猎岩羊,枪声引起雪崩,屠宰场老板死于雪崩,印证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

第三,段老倌自身前后行为形成对比。段老倌一开始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他把屠刀磨得铮亮,追求对牲畜一刀毙命,屠宰场老板也知道段老倌的厉害。后来,段老倌良心发现,就发生了急剧的转变。为了不再宰杀牲口,段老倌宁可背上二千元的债务,而且段老倌最大的债务是四百七十九条牲口的性命。只要甸子上的牲口遇到麻烦,段老倌就随时冲上去解救。段老倌更像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他甚至偷偷放跑将要被宰杀的牲口,把伤老的花背马送到寺庙放生。段老倌的性情都改变了,由一个残忍果断的人变成了一个细腻慈悲的人。前后变化判若两人。最后,段老倌为了救马而牺牲了。

(二)花背马和白青马的生死之恋,写出了马的尊严,马的最深沉的情感。以马作为作品的主人公并且围绕马的爱情而展开故事情节,这本身就有生态文学的意味在里面。马的爱情线索都是紧紧围绕着生态理想而展开的。这两匹马的爱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历经曲折,最后有了爱情的结晶。这两匹马个性鲜明。花背马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它即使得了肌肉萎缩病也不愿意看老兽医,它同样不喜欢主人的体贴照顾,更受不了白青马的盛气凌人的俯视。当花背马发现自己不是个废物,还有爆发力时,它会自豪地打着响鼻。花背马会羡慕、会嫉妒、会悲凉,会流泪,它是一个情感丰富的马,是一个人格化的马。马能够听懂人的话,能够懂得人的心思。两匹马都很通人性,都可以看出主人的心事,甚至和主人有一种精神上的交流。

(三)小说描写的是植被原始、圣洁、神秘、生态环境良好的地区。味道鲜美的鼠尾草、禾草、蒿草、委陵草、苜蓿让这片甸子充满了诱人的魅力。甸子上的花丛、白亮亮的海子、脚下的格桑花、清清朗朗的坝子都表达了一种理想的生态环境。生命的轮回和生态美成为作品的重要线索。

为了符合儿童心理,《白银河》中没有太复杂的情节,主题比较单一、具体。其作品人物善恶标准的评判是以生态美为旨归的。作品中保护生态环境的人物是正面形象,破坏生态环境的人物是负面形象。

(四)人与自然物的情感伦理。

在生态理想的境界中,不仅是人与人之间有伦理道德,人与动物、人与山川草木也同样有伦理道德。人和自然物处于同样的生命高度,人与动物是平等的。正如作品說的:“马和人,都有无法破解的困惑。马不能说人愚蠢,人也不能这样说马。”(《白银河》)

段老倌对花背马和龙雀对白青马的情感不亚于世上的任何亲情。正如龙雀发现的那样:主人和马,很像一对难兄难弟,看上去很般配。段老倌把雪山当做唯一的无比圣洁的朋友。“段老倌没有农布那样的朋友,只能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雪山,他只有这一个朋友。可是这个朋友高不可攀,轻易不会给出一个主意。它是沉默的,陪伴段老倌一起思考。它解决困难的办法只有一个——领悟,直至顿悟。”(《白银河》)段老倌觉得在雪山面前很渺小、猥琐。

人关心马,马同样关心人。人对马有伦理亲情,马对人也有伦理亲情,这是作品最感人的地方。当龙雀骑上花背马找兽医救白青马时,“花背明白主人的意图,使出全身力气奔跑。花背在马群后面什么都知道了,那个骄傲的公主受伤了,被主人丢弃,要死了。白马的遭遇让花背心疼。这时,花背才意识到它对白马有种微妙的感情,并且这种感情一直存在。”(《白银河》)龙雀想尽一切办法关心、照顾、救治白青马。

万物有生的儿童心理

《白银河》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全书紧紧围绕着龙雀对一匹白马的心路历程展开,由于故事时间短,文本时间长,龙雀成长的心路历程被放大,成为读者关注的焦点。作品以少年为主人公,以儿童的视角观察世界。

儿童最显著的特征是把一切都看成是有生命的。在《白银河》中,有生命的东西和无生命的东西都被人格化了,动物、植物、日常用品、自然现象等等都可以像人一样地生活,都可以成为交流的对象,在儿童的思维中,事物的发展延续是没有边界的,都是可以用情感沟通的。儿童会把自然物看得和自己一样,都是有思维有血肉的东西。在儿童的眼中,一切都是有生命的、都可以作为平等交流的对象。龙雀把山水草木、鱼虫鸟兽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物件都当做平等的朋友交流。蚂蚁寻找蜂巢的智慧,乌鸦要飞越雪山的信仰等等都是万物有生的儿童心理的描写。

在作家的笔下,每一物都是有生命的。夕阳是有生命的,“夕阳在青稞架上挂了一会儿,一头扎进水汪汪的海子。它习惯把自己浸在海子里睡觉。”(《白银河》)龙雀的书包是有生命的,书包可以知道龙雀要去哪、可以和龙雀稀里哗啦地大喊大叫以便劝主人回到上学路上。

在《白银河》中,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是有感情有思想的,它们和人一样处于平等的观察视角,世间万物可以进行情感的交流。作者用平等的视角描写了人、马、自然,人和马、自然构成平等的主体对话。语言符合儿童心理。例如得病的花背马在听懂主人的夸奖后,甚至生出一股定力,开始小跑,然后开始狂奔,它在努力回报主人的夸奖。

作品运用大量笔墨描写儿童主人公的心理,把儿童的非逻辑思维、好奇心理、富于想象、富有个性的独立的生命个体充分表现出来,真实可信。为了便于抓住儿童的心理,增加作品的可读性,作品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在生动单纯的情节中又有悬念,结构紧奏完整,基调明朗乐观。

作品可贵之处还在于写出了主要形象马的心理活动、马的追求、马的尊严,这点是少有的。作品《白银河》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匹马的名字,马在作品中已经成为优美的诗化动物,充满着人的特点。

主人公把自然看做是平等的交流主体。对于主人公来说,他所接触到的任何对象都是有生命的。自然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交流对象。

这种拟人体的儿童文学能极大地引起小读者的兴趣,使得作品形象生动、富于感染力,增加了作品的趣味性。

在写儿童心理时,作者非常注意字句的锤炼。“朝阳绚烂,把甸子上的花儿全点亮了”,(《白银河》)这句中的“点”字用得非常妙,写出了朝阳的动感和鲜花的生气,使静止的画面一下变得灵动起来。“一阵激越的马蹄声开始敲打甸子。(《白银河》)龙雀一翻身坐起来,草花也都伸出头去观看。”这里的“敲打”,“伸出头”动词用得也很妙,它们写出了马蹄奔跑的速度和力度,也写出了鲜花的生命感并折射出儿童的心理。“坝子上蹲着几个青稞垛”,句中的“蹲”字用得很妙,青稞垛一下具有了生命的灵性,被写活了。像这样的精炼的动词在作品中非常多,可见,作者的精心提炼和写作功力都非同一般。

虚实相生的深刻寓含

作品始终笼罩一种如梦似幻的神秘之感,以实呈虚,虚中有实,作品有着深刻的蕴含和无限的意味。非写实的艺术技巧使得作品变得唯美而缥缈,拓宽了作品的审美空间。

(一)虚实结合。

作品中的意象既是实景,又是虚景,很多意象有着深远的象征意义。白银河就是生命轮回的象征。死亡与新生,生命就是在这轮回中获得永恒的存在。“梦跟现实的界限在哪里?这是父子俩的困惑。”(《白银河》)“幻境和梦境有什么区别吗?段老倌说不清楚。”(《白银河》)这种写法给人一种月迷津渡、雾失楼台的虚幻美。花背马与白青马若隐若现的爱情,花背马的亦真亦幻的行踪都使作品产生了空灵美。

作品在处理题材时,有虚有实。作品在处理虚的部分时,有以下几个方面:

(二)事物的前兆。

前兆本是原始思维的艺术表现,是民间深信不移的东西。前兆是指没有逻辑联系的某一偶然事物的发生会带来一系列反应并有所结果。杀猪从不失手的段老倌突然被猪撞倒,屠刀从口中脱落,这个看是意外的小事成为一种预兆,段老倌的屠夫生涯开始有了转折,这是段老倌良心发现,生态意识觉醒的转折点。当龙雀听说白青马要被宰杀的时候,盛着半碗酥油茶的木碗啪地自己炸裂成两瓣儿,龙雀的心也跟着木碗一起炸裂了。木碗的炸裂似乎毫无根由,但却是一种前兆,预示着龙雀的心理变化,增加作品的神秘朦胧美。

(三)象征手法的运用。

作品张弛有度,虚实得体。作品中的许多意象成为一种暗示、一种象征,从而扩大了作品的审美空间,既有现实的凭依思考,还可以让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使作品具有了空灵美。

作品中的很多意象都是一种象征。如作品反复提到高耸、洁白、不容冒犯的玉雪山已经不是一座单纯的雪山,而是一种象征,它更像人心中神圣的信念、信仰,甚至是一种理想的生态意象。有了信仰,才有了坚守;有了神圣,才有了敬畏。即使天塌了,还有玉雪山、梅雪山、马雪山撑着。当段老倌不想做屠夫感到茫然时,指望雪山给他一个明确的启示。玉雪山给段老倌父子俩以指引,没有了玉雪山,段老倌就会迷茫、就会失眠。走近雪山就是走向天堂。靠近雪山的过程就是朝圣的过程,令人充满敬畏和自豪。一座又一座雪山指引着段老倌前行,驱散污浊,让心智清澈。

若问通往天堂的路有多远,是一天的路程还是一辈子的修行,老兽医给出的答案是:路程只有一天,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做准备,否则就不能到达那里。这样的语言看似简单,却充满了深刻的哲理,令人深思和玩味。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天堂可以是追求的目标,美好的理想,无尽的期待,天堂象征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天堂作为一个能指,其所指是一切美好的东西。

(四)无尽的隐忧。作品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这种忧患意识是以暗示、含蓄、委婉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作品蕴含的隐忧主要有三点:

首先,对文化知识的淡漠能否适应现代化的社会对于未来人才的需求确实是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已经入学的主人公龙雀本来应该在学校系统的教育下,可以初步获得人文和自然科学的系统知识,培养逻辑思维的能力,但龙雀迫于生计,只能跟随父亲去放蜂。老师阿吉曾很无奈地说龙雀:这么小,不好好读书,将来还能做什么呢?龙雀的书包都会大喊大叫地劝龙雀回到上学的路上。龙雀也曾幻想过去香格里拉县城去读初中,去省城昆明读高中,去北京或上海读大学,但也仅仅是幻想,最终放弃了学业,和父亲段老倌去放蜂。

其次,对生态环境恶化的担忧。破坏环境的人就是段老倌的老板,即屠宰场老板,他是反面形象的标本。屠宰场老板明明不需要段老倌这样的屠夫了,已经要有现代化的屠宰场了,却还让段老倌续签三年劳动合同,并用合同敲诈段老倌两万元违约金。

最后,对贫困生活的忧虑。整个作品的描写都没有脱离贫困的阴影。为了还债,马上要上中学的龙雀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和父亲去养蜂。段老倌和龙雀、阿堆一家三口人都不是懒散的人,他們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奔波劳作,但是一千元的现金都拿不出来,他们在贫困中努力生存。尽管辛苦劳动,也还不起老板的欠条。

作品因为生态环境的自然竞争和人的贪欲与正义的较量而产生波折,产生情节的冲突,故事性强,形象而生动,是一部难得的适合儿童阅读的寓教于乐的好作品。

〔责任编辑 宋长江 沈筱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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