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秦强

抗 住

母亲什么都能抗住

比如困苦的日子

比如无端的误解

比如病痛

有一回牙疼，脸都肿了

她不看牙医

半夜把扑热息痛片掰开

往牙缝里塞

她硬生生扛着

天亮后依然下田

打理尘土飞扬的生活

还有一回小腿肚静脉曲张

走起路一瘸一拐

她也不去医院

我看见她咬着牙根儿上厕所

咬着牙根儿进厨房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她扛不住

挺不过去

直到那次，突发心肌梗塞

被父亲匆忙送进医院

她咬住嘴唇，虚汗直冒

我见她脸色发紫，紧攥双拳

用尽全身力气去抗住

那來自胸口的

剧烈的痛

站在坟前，我知道

母亲就在那里安静地躺着

又逢春天

微风乍起青草依依

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她

去抗住

脆 弱

儿子伤心地哭了

我第一次发现他

那么脆弱

那颗透明的心

像玻璃

擎不住一小片坚硬的震颤

多少次，生活中的风雨

意外地敲打着门窗

一些无奈，催逼着

英雄叹息

壮士落泪

我看到历史的墙上

挂着脆弱的伤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是脆弱的

幸福的人们，请

彼此珍爱

纠 缠

我为一首诗纠缠

为诗中一句话一个词苦恼

或许有意义

或许无意义

一首诗终于在纸上铺开

伸展成宽阔的草原

冷空气和热空气在纠缠

此消彼长，隐隐作痛

或和风润雨

或气温骤降

草木终于萌动

春天站稳了脚跟

我看见

病床上的你也在纠缠

一边是无底黑暗的绝症

一边是仲春清朗的人间

这杂乱的交错，泪水

能否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