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的妻子要对我以身报恩，我却不敢讲出真相

蔻蔻

在生死关头，面对着自己怨恨的人，是救还是不救？这个叫莫天诚的男人不仅经历了这样的矛盾挣扎时刻，后来还面对了更为难堪的局面：愧对之人不明真相，对他的帮助竟要以身报恩！

仇  恨

我叫莫天诚，二十九岁，是一个三线城市的国企员工。我有一个贤惠的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我的家庭看起来幸福美满。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有见不得人的黑暗。

半年前，袁彬还是我的仇人。当初他和我姐姐谈恋爱，快要修成正果时，却在婚检中发现姐姐没有生育能力。袁彬的爸妈自然不同意他和姐姐结婚，他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就妥协了，跟姐姐提出了分手。

伤心的姐姐竟然趁我们不注意，在一个夜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辛辛苦苦将我和姐姐养大的妈妈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没过两年也与世长辞。这一切，都是因为袁彬。当初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姐姐，后来又是他冷酷无情地抛弃姐姐。如果不是他，姐姐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妈妈也不会那么早离开。

如果杀人不犯法，我大概早就已经将袁彬碎尸万段。可惜杀人是要承担后果的，所以袁彬活得很好。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每年去给姐姐扫墓，我都会发现她的墓前有一束百合，那是姐姐最喜欢的花。我知道那是袁彬放的，所以我每次都会捡起来扔得远远的。人都没了，他在这里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呢？袁彬一定不敢见我，所以他只敢偷偷摸摸地来。

二十六岁那年，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美娟，恋爱之后跟她结了婚。美娟是个温柔能干的女人，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因为怀孕的反应大，每天吐得天昏地暗，所以美娟辞了职。后来生下孩子美娟也没有再去上班。她的爸妈都在外地，没人帮忙带孩子，请保姆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美娟决定亲力亲为。有了老婆和孩子，我觉得生活美满了许多。我想姐姐和妈妈在天上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肯定会很欣慰的。

美娟不上班，我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为了多赚些钱，我下班经常不回家，而是跑起了滴滴。虽然辛苦，但想到美娟和孩子的笑脸，我就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有个周末，天气很热。我很想在家吃着西瓜吹着空调，但事实上，我却开着车跑在马路上。傍晚路过江边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江里游泳。大学的时候，我可是班里的游泳健将，一转眼已经几年没下过水了。我看得心里痒痒的，正好当时也没人发单，于是我锁上车门，也跳下了水。水有点热，但依然很舒服，不知不觉我就往江心游去。虽然很久没游，但我的技术却并未生疏，很快就比江里那几个人游得远。

生  死

我正在得意，突然下起了雨。是那种很大滴的雨，落到江里击起大大的水花。“下雨了，快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人匆匆往岸边游去，我也不敢耽误，毕竟夏天的雨一般都是很大的。果然，雨越来越大，很快就迷糊了我的双眼。我有点着急，偏偏越急越有问题，我的腿好好的突然就抽筋了，根本就使不上劲。

抬眼望去，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马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只有车一辆一辆驶过。我听人说过游泳时腿抽筋會有什么后果，那一瞬间我无比后悔，我想我大概要命丧于此了。想到美娟，想到孩子，我有说不出的绝望。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突然有人托起了我。而那个人，居然是袁彬。他说他刚好路过，看到江里有人，什么都没想就下来救人了。我一把推开了他。他是我的仇人，我可不想欠他的情。袁彬骂了我两句，说什么时候了还矫情。因为雨大，他几乎是吼着说的。袁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救到江边，他先把我推了上去，自己准备上去的时候，水流却突然变得急了。袁彬一个不稳，摔进了水里。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拉住他，可是那一刻我脑子里都是姐姐死去时的惨状。而袁彬，是罪魁祸首。鬼使神差地，我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袁彬在我面前扎挣了一番后沉入水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失魂落魄地往马路上走去。我的内心是纠结的，也许马上报警或者找人帮忙，袁彬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如果袁彬被救了，说出我见死不救的真相，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对美娟和孩子？

最终，我什么都没做。

坐在车里，我泪流满面。我想起袁彬和姐姐恋爱时，就是在这条江里，他教会了我游泳。他什么泳姿都会，游起来又快又好。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水里。

袁彬的尸体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江里，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救我。新闻里面提醒民不要去江里游泳，水深危险，并且，如果遇到上游的水库泄洪，水流会比平时快得多，危险也就大得多。想来，袁彬把我救上去的时候，大概刚好遇到上游泄洪吧，所以他没能全身而退。

那些日子，我总在夜里惊醒。袁彬最后的眼神犹如一把刻刀，锋利而又准确地剜在我的心上。

我很快地憔悴了。美娟细心地发现我的变化，问我怎么了。我只能骗她，说工作太忙了，休息不好。美娟劝我不要太拼，说她找了一份工作，虽然赚得不多，但可以在家工作。我紧紧地抱住了美娟，她嫌我弄疼了她，我们的孩子在一旁天真地笑。

姐姐和妈妈先后离我而去的时候，我觉得只有袁彬死了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可等他真的死了，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事实上，从他把我救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从我的仇人变成了恩人。

恩  怨

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我想补偿。袁彬死了，我当然只能补偿他的爸妈和妻儿。

庆幸的是，袁彬的爸妈并没有见过我。凭着记忆，我敲响了袁彬爸妈家的门，却没想到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在。据我所知，袁彬早就买了大房子搬出去，眼前的情况让我有点纳闷。

我告诉他们，我是袁彬的好朋友，之前一直在外地，刚回来就听说他这出了事儿，于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袁彬的爸妈看起来十分苍老，他们对我表示了感谢，说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袁彬的妻子脸上依然有悲伤的神色，她说很高兴袁彬有我这样的朋友。

那天我才知道，袁彬的儿子生了病，慢性的，需要定期治疗，药也不能断。他们的房子，为了给儿子治病已经卖了。袁彬死了，他们的家无疑失去了支柱。唯一的安慰是，他儿子的病控制得还不错，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就可以。袁彬的妻子送我出门，我留了电话给她，说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几个月过去了，袁彬的妻子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内心的愧疚却越来越多。如果不是我一念之差，他的爸妈和妻儿至少还有依靠。我是多么自私，光想着姐姐和妈妈无辜，可袁彬的家人，又何尝不無辜呢？

我也没理由动不动就往袁彬家跑。只是那之后跑滴滴接单的时候，我一般都抢袁彬家附近的。我想总有一天，可以遇见他的爸妈或者妻子吧。

果然有天傍晚，我刚送了一位乘客，就在超市门口看到袁彬的妻子。她拿着一大包东西，她的儿子睡着了，趴在她的肩上。看得出，袁彬的妻子挺累的。我把车停在她旁边，按了两下喇叭。她看到我愣了一下，我怕她忘了，赶紧说我是袁彬的朋友，刚好路过，可以送她回去。袁彬的妻子没有推辞，我打开车门让他们上车，到了之后又帮她把东西拿上去。

我每次都叫她嫂子，她说她应该比我还小，让我叫她思慧。于是我就改了口。

思慧依然没有主动找过我帮忙，直到有天夜里，那时已经十点多了，美娟哄睡孩子，正打算跟我亲热，我的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思慧在那头说，她儿子突然肚子疼，让我赶紧去帮忙送到医院。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美娟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有个经常坐我车的客人孩子生病了，晚上不好打车，让我帮帮忙。美娟一听跟孩子有关就催我赶紧走。我开车到了袁彬家里，三个大人已经急成一团。我抱起孩子就往车里跑，思慧拿着东西跟在后面。

到医院挂了急诊，思慧担忧得一刻也坐不住。医生说是阑尾炎，需要住院手术。思慧受不了，一下就哭起来，说孩子小小年纪就遭这种罪。我去交了钱，安慰思慧说这是小手术，让她不要担心。

给孩子办好住院后，思慧就催我回去。我虽然不放心她，却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关键是，待的时间太长我没法跟美娟解释。

第二天我在微信上给思慧转了五千块钱，我告诉她说是袁彬的几个朋友一起凑的，让她安心收下。思慧对我千恩万谢。

不久我涨了工资，每个月多了一千块。我没有告诉美娟，而是把这一千块给了思慧。起初她不肯要，我说当初我家里条件不好，袁彬没少帮我，如果这些钱能让他的妻儿过得好一点儿，那也值了，思慧于是没有再推辞。我又托人帮忙，给思慧的儿子申请了各种补助。所有的钱加起来，他们的生活应该不会太拮据。

只有为思慧付出，我心里的愧疚才不会那么强烈。

有个周末我和美娟带儿子去游乐场玩，思慧打电话叫我去车站接一下他们，我找了个借口就走了。思慧的儿子困得厉害，在车上就睡着了。进了门，思慧把他放在床上。那天袁彬的爸妈去了乡下亲戚家，屋里一时有点安静。

思慧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一边解一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可是我真的无以为报。如果你不嫌弃，我这身子就是你的。”我慌忙摆手，说：“我帮你真的是因为袁彬，他从前特别照顾我。你就不要乱想了。我结婚了，不能对不起老婆孩子。”

思慧扣上衣服说：“你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思慧知道真相，还会觉得我是好人吗？气氛有点尴尬，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一路上我的脑子都很乱。这一次，我可以拒绝思慧，可是下一次，我还能这样坐怀不乱吗？还有美娟，如果她知道我见死不救，她会原谅我吗？

世界这么大，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