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资流动性、生产效率与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溢出——基于260个城市的空间杜宾模型经验分析

姚庐清 高 静

（1.上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34；2.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湖南湘潭411201）

融资约束是妨碍企业投资、增长和出口选择的重要因素，这种制约作用在资本与金融市场不完善的发展中国家尤为突出。异质性企业在出口前会遇到冰山成本或沉没成本，包括企业出口前所做的海外市场调研、交易和信息不对称成本、产品研发、运输成本等。企业如果不能克服冰山成本，必然会从出口市场退出，选择在国内市场销售。生产效率更高的公司更能克服出口冰山成本，因为它能从自身的高利润获得更大的现金流动性。即使没有外部流动性借贷，凭借利润获得的现金流动性也能够扩大出口［1］。而生产效率较低的公司利润所获得的现金流动性差，更多地依赖外部市场进行融资来增加其现金流动性［2-3］。一般来说，出口企业融资流动性的获得比非出口企业要困难。由于企业出口订立合同成本较高，合同约束机制较弱，信息不对称更明显［4-5］，加上汇率风险使得互惠信贷等金融套期保值产品未来风险不可预期，潜在的投资者不愿意对企业的出口行为提供融资，出口融资很难实现抵押物担保［6］。出口企业融资流动性的获得有两种途径：企业的内源性融资与外源性融资。外源性融资途径主要是通过银行信贷融资和商业信贷融资。内源性融资主要是依靠自身利润的增加获得的流动性，这种流动性更具持久性和高效率。当公司具有充足外源性融资流动性时，可以在较低生产效率下克服出口的冰山成本。但是如果异质性公司不具备外生流动性，就只能在高生产效率下获得利润的积累来增加自身的流动性。因此企业融资流动性程度与生产效率的高低会共同决定一个企业出口的增长。另外，一个企业出口面临的进入成本还包括汇率波动的风险。汇率上升会带来出口价格上升竞争力下降。但是在短期或中期内，汇率上升引起以本币表示的资产升值，带来流动性的增加，有可能会通过改变出口的扩展边际，弥补了原有出口品下降，保持甚至提高出口总量。

一、文献综述

芬斯特拉（Feenstra et al）等将FDI、银行信贷融资以及企业内部融资引入梅里兹（Melitz）的模型［7］，研究了银行信贷融资对企业出口的影响［8］。刘海洋将商业信贷引入梅里兹的模型，指出商业信贷和银行信贷可以同时缓解企业出口融资约束，扩大企业出口规模［9］。陈旭研究表明中国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有助于降低产品价格、提高出口竞争力［10］。董二磊指出受融资约束困扰的主要是出口企业中的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11］，但阳佳余却指出普遍被认为受融资约束较大的民营企业，其出口规模并不比不受融资约束的国有企业差［12］。另外，汇率的变化也能影响企业的融资流动性。传统的贸易理论认为本币升值会降低本国商品的出口竞争力，长期内出口减少进口增加。但本币升值意味着以外币表示的国内资产海外价值上升，促使融资可抵押物增加，金融流动性增加，短期内企业出口量扩大。受流动性限制不能进入国外市场的潜在出口商，因流动性增加进入出口市场，抵消了本币升值带来的现有出口商的减少，潜在出口商成为实际出口商开始出口［13］。汇率通过差异化的传导机制影响企业出口的二元边际增长。当企业的出口依赖扩展边际增长，产品可替代弹性增大，尽管汇率升值带来原来固有产品出口减少，即出口专业化增长下降，但由于国外消费者会因为产品差异化增加对新产品的需求和消费，带来出口多元化增加，因此出口总量是否增长取决于汇率变化导致的两种出口方式此消彼长后的均衡。郭于玮从集约边际和广延边际两个方面考察了融资约束对行业层面和企业层面出口汇率弹性的影响，发现融资约束降低了出口额的汇率弹性，同时也降低了出口行为对汇率波动的敏感程度［14］。项松林利用国家宏观的HS-6位码的贸易数据证明了融资约束具有促进集约边际扩张、不利于扩展边际增长的作用［15］。

国内在融资约束与企业出口方面的研究较多。与以往文献相比，本文主要的工作在于：首先，将微观的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宏观的城市统计年鉴进行匹配，实现了地级市层面和微观企业层面的数据统一，利用空间杜宾模型分析了260个城市样本数据的融资流动性约束对企业出口增长的直接效应和间接空间效应，并将260个城市区分成东中西部，研究不同地域的融资流动性提高对企业出口总量增长的直接影响以及空间辐射效应。企业的外源性融资包括银行信贷融资与商业信贷融资、内源性融资，是否对不同区域样本下的出口有着不同的影响机制。为了研究生产效率不同的异质性企业融资方式对其出口行为的影响，本文研究了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样本中融资流动性与不同类型企业出口增长的直接影响和间接空间效应。检验了以下结论：内源性融资流动性越大，越容易促进出口的增长，跨区域的空间辐射效应越强；国有企业生产效率最低，但所获的银行信贷融资最大；民营企业面临的流动性约束最大，其最有效的融资渠道来自商业信贷融资和自身利润的积累。同时，本文开拓性地探讨了汇率上升与本币资产流动性的关系，得到了与以往研究不一样的结论：当人民币汇率上升时原有出口产品价格上涨，在一定时期内会使国外消费者放弃对中国固有出口产品的消费，因为需求差异化和新产品的可替代性，而转向对新出口产品的购买，因此出口总量有可能维持不变甚至上升。

二、模型的构建和指标的选择

确定研究问题后，首先应构建研究流动性约束、生产效率与出口增长的模型，同时，确定企业的流动性约束以及相关要素环境的指标。

（一）流动性约束、生产效率与出口增长的模型构建

假设金融市场不完全，公司外源性融资流动性受到一定的限制。我们在梅里兹（Melitz）模型基础上引入流动性约束。假设有两个国家，本国和外国，两个部门即生产单一商品部门和生产差异性产品集合的部门，唯一的要素即劳动。本国劳动力为L，外国劳动力为L*。国内同质商品的单位劳动需求为1/w，国外同质商品的劳动需求为1/w*。w和w*分别代表国内和国外的工资。消费者对差异化产品具有相同的CES偏好效用函数。一个消费者能同时消费q0单位的同质商品，和q（x）单位的差异性商品x。对于消费集X中的所有商品x，都能得到一个效用函数U：

生产效率越高的公司能够以更低的价格出口，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与利润。一个生产效率为x的公司能够在国内市场产生利润πd（x），在国外市场产生利润πf（x），即有：

国内销售利润为正的公司选择继续生产，出口利润为正的公司选择继续出口。假设公司只在出口时才有流动性限制，另外国际贸易合同的不完善不对称使国外投资者不愿对国内出口商进行融资。在外源性融资流动性约束下，出口商必须拥有充分的内源性流动性才能克服固定成本的障碍。

假设每一个公司都有一个随机的流动性冲击A，即外源性融资约束，以货币化后的国内单位劳动命名为wA。公司流动性冲击A和生产效率x的函数（Ax）符合c.d.f.F（A，x）的联合分布。一个公司的生产率和它的流动性约束是否相关，取决于联合分布F具体的形状。

为了出口，一个公司必须有足够的流动性克服固定成本w*Cf。一方面它能够从国内销售中产生一些内源性融资流动性πd（x），另一方面也能够通过市场得到外源性融资流动性wA，因此每个出口商融资流动性约束总和为：

越有生产效率的公司越能够产生更大的利润，因此越少依赖于外部的流动性。我们把A定义为流动性A下公司的最低生产效率，低于这个生产效率，拥有流动性A的公司就不能够获得足够的流动性从而从事出口。拥有流动性A的公司从事出口时的最低生产效率表示为：

（二）指标的选择

根据已有的研究，本文将企业的流动性约束界定为：企业内源性融资约束、企业外源性融资约束（主要包括银行贷款融资约束和商业信用融资约束）。本文数据来自2005—2013年的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官方公布最新数据）和中国城市统计年鉴，进行相应匹配后筛选了260个城市（剔除了西藏自治区所辖的城市）。企业的流动性约束指标分别用银行信贷融资、企业利息支出以及企业利润来衡量。银行信贷融资量化银行贷款融资约束，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企业利息支出量化商业信用融资约束，企业利润量化企业内源性融资约束，两个指标数据均来自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为了比较不同类型企业、不同区域样本的流动性约束以及相关要素环境，我们选择了如下指标：企业出口总额、政府市场参与度、市场开放度、城市基础设施、研发投入、熟练劳动力投入、本地市场效应等。银行信贷融资约束（lncred）用银行年末贷款余额取对数表示，商业信融资贷约束（lninte）根据企业支付利息取对数得到。政府市场参与度（lngove）用财政支出对GDP占比来表示，代表政府对市场的干预能力。市场开放度（open）用地区吸收的FDI占GDP比重表示，是衡量政府制度的一个重要指标，往往市场开放度（open）越高，市场制度越完善，企业出口量越大。外商企业总销售额取对数代表外资企业对当地经济的贡献（lnfdiv），货运总量取对数衡量一个城市基础设施（lnstru）的完善程度。科研投入（rd）用政府科研投入占GDP比例得出，熟练劳动力投入（skil）根据大学在校人数占城市总人数比例获得。城市GDP取对数后用以表示本地市场效应（lngdp），如果报酬和贸易成本均递增，拥有的国内市场需求越大，本地市场效应越强，该国越有可能成为净出口国［16］。

除了出口总量（lnexpo），我们对城市出口专业化指数（spec）与出口多样化指数（lndive）分别进行测算，代表出口的集约边际增长与出口的扩展边际增长。利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2005—2013年260个地级城市四位码的出口数据，沿用刘修岩的公式（9）［17］测算出口专业化增长水平，其中Wijt指给定的t年，i城市j行业（4位码）出口额，Wit指t年i城市的全部行业出口总额，出口专业化增长指数spec表示为：

接下来我们利用stata 13剔除260个城市中重复四位码的出口行业，得到每个城市的出口种类数量（dive）取对数后得到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为了对各个区域的空间效应进行分析，我们将2005—2013年260个城市2 340个观测值的全样本数据分为东部城市、中部城市以及西部城市，研究融资流动性约束对三大区域出口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解释变量中主要流动性约束指标依次为银行信贷融资（lncred）、商业信贷融资（lninte）、企业自身利润融资（lnprof）、汇率升值带来的企业资产流动性增加（ln（prof×rate））。其他控制变量分别为研发投入（rd）、熟练劳动力投入（skil）、市场开放度（open）、跨国公司对当地经济贡献度（lnfdiv）、基础设施（lnstru）、政府市场参与度（lngove）以及本地市场效应（lngdp）。由于企业利润融资（lnprof）与汇率升值带来的企业资产流动性增加（ln（prof×rate）），两个变量会产生共线性，因此采用方程（6）和（7）分别估计，方程如下：

其中t指时间，表示2005—2013年，i代表本城市，j代表其他城市。空间权重矩阵主要有基于邻接性和基于距离两种设定方法。本文采用基于距离法，利用城市的经纬度分别计算各个城市的距离，构建了一条对角线均为0，其余元素为两城市距离倒数的260×260维度的城市空间权重矩阵。针对东部、中部和西部样本，我们同样也构建了101×101、114×114、45×45维度的城市空间权重矩阵。通过stata 13测算出全样本数据的出口总量（lnexpo）、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出口专业化增长（spec）全局空间集聚Moran’s I指数，平均值依次是0.14、0.12和0.06，均在1%的水平上高度显著，说明这三个变量均存在显著的空间自相关。接下来本文测算了2009年260个城市，东部101个城市、中部114个城市、西部45个城市四组样本出口总量（lnexpo）的Moran’s I指数。仅西部Moran’s I指数为负（-0.027），东部与中部为正，并在1%水平高度显著，其中东部空间集聚度最高。

三、融资流动性与不同区域企业的出口增长的空间溢出

为解释融资流动性对不同区域城市出口总量的影响，本文分析内源性融资、外源性融资、其他因素与企业出口总量增长的空间溢出的关系。同时，融资流动性影响企业出口增长的多元化与专业化。

（一）融资流动性对分区域城市出口总量的影响及空间溢出

企业的融资流动性有两种：内源性融资和外源性融资。实证结果表明，决定企业出口行为的最关键融资途径为企业自身的内源性融资（lnprof），这种融资途径不仅直接效应明显，而且具有显著的间接空间效应。两种外源性融资方式，银行信贷融资对企业出口总量提升的幅度更大，但不同区域样本的间接效应差异性很大。具体来说：

1.企业外源性融资约束与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溢出：银行信贷融资约束和商业信贷融资约束（lncred和lninte）。先不考虑汇率的影响，对比表1模型1、3、5、7的实证结果。在全样本和东部样本下（表1模型1、3），本城市的银行信贷融资对本城市出口总量的提升，以及对相邻城市出口总量的提升都非常显著。例如，全样本下本城市银行信贷融资（lncred）每提高1%，本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提高0.21%。对周边城市出口产生较强的空间溢出效应，使其他城市企业出口总量提高12%；而东部城市样本中，银行信贷融资（lncred）对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分别是0.22%和1.5%，并高度显著。银行信贷对中部和西部样本中对企业出口的影响不显著，中部地区甚至有负面影响的趋势。相比而言，商业信贷融资约束虽然对出口总量提升幅度较小，但区域差异性很小。商业信贷融资是当银行信贷不足时企业的另一种融资弥补，规模小于银行信贷融资。我们的实证结果表明几乎所有样本的商业信贷融资（lninte）对企业出口总量（lnexpo）的直接影响都显著且为正：全样本下，本城市企业利息支出（lninte）每增加1%，本城市的企业出口（lnexpo）提高0.09%；东部、中部和西部城市样本下，本城市企业利息支出（lninte）每增加1%，本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分别增加0.21%、0.09%和0.05%。商业信贷融资（lninte）跨区域的间接辐射效应只显著存在于东部和中部城市样本中。东部地区具有更完善的金融与政府制度，银行信贷资本投放更有效率，银行信贷多流向效率低下的国有企业而非效率更高的民营及外资企业。商业信贷融资的获得更具公平性与市场化，因而其投入产出效率更高。

2.企业的内源性融资约束与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溢出：企业利润增长（lnprof）。企业的内源性融资主要指企业自有资金和在生产经营过程中积累的部分资金，在数量上等于净利润加上折旧、摊销后减去股利。所有模型中企业内源性融资（lnprof）都会对企业出口总量增长起到显著的正向直接效应和正向间接效应。尽管内源性融资对企业出口增长的显著提升幅度系数小于外源性融资，但这种提升效应是持续而全面的。全样本、东部、中部和西部样本下，本城市企业利润（lnprof）每增长1%，该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分别提高了0.03%、0.02%、0.04%和0.07%。除了西部样本，企业生产效率的提高推动了产业集群与技术外溢，带来了空间辐射效应，因此全样本、东部和中部样本中的相邻城市企业出口总量也分别增长0.8%、0.2%与0.3%。

3.汇率升值与企业出口总量增长的空间溢出（ln（prof×rate））。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升值，带来以美元表示的企业可抵押资产增加，国内资产流动性的上升，预期会正向影响出口总量增长。本文用当年比上年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幅度代表汇率升值（rate），用企业利润和人民币升值幅度的交互作用项取对数（ln（prof×rate））表示人民币升值的引起的资产增值带来流动性的增加。我们发现人民币汇率上升带来的利润增值（ln（prof×rate））给本地区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带来了更显著的增长，对出口的提升的系数高于企业利润（lnprof）对出口提升的系数。

接下来我们研究其他因素与企业出口总量增长的空间溢出的关系。

（1）技术投入要素。技术投入要素分别用研发投入（rd）和熟练劳动力投入（skil）表示。我们观察到两个技术要素对出口总量的推动方向正好相反。研发投入（rd）对出口总量的推动显著为正（模型1），而熟练劳动力（skil）对企业出口总量（lnexpo）的推动显著为负（模型 1、2、5）。 关于原因，笔者认为构成中国出口半壁江山的加工贸易主要由非熟练劳动投入、低技术密集型产业构成，这种简单装配的出口贸易更需要农民工、职业技术学院的非熟练技术工，精英大学生的就业与社会需求几乎脱节。低技术含量劳动力的大量存在，阻碍了出口的有效增长。

（2）对外开放要素。我们用跨国公司对当地经济的贡献率（lnfdiv）与经济开放度（open）来表示。由于中西部地区跨国公司经营活动相对较少，跨国公司当地经济的贡献率（lnfdiv）与当地出口增长之间的关系并不明显，但在全样本和东部样本中具有十分显著的直接效应和空间辐射间接效应。经济开放度指标（open）对出口增长的效应则更为明显。除了西部样本，在全样本、东部样本、中部样本中，本城市经济开放度（open）每提高1%，本城市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分别增加5.4%、2.3%和8.5%。中部地区的提升系数大于东部地区，是因为东部城市的FDI吸收已接近饱和，中部的相对不

足使得FDI的吸收利用效率更高，对出口的推动作用更大。但是，经济开放度（open）只能在全样本和东部样本对出口产生跨区域的空间正向辐射。除了西部城市，经济开放度指标（open）对各个样本城市企业出口增长的带动作用十分明显。

表1 融资流动性与城市企业出口总量、多元化及专业化增长的空间杜宾模型（1）

（3）政府市场参与度（lngove）。政府市场参与度与企业出口呈反向关系，即政府市场参与（lngove）越高，企业出口总量（lnexpo）越小，不具有空间效应。政府采购对市场有效配置的影响越大，市场自由度越小，企业有效配置各种资源的渠道和能力会减退，从而对出口产生抑制效应。

（4）基础设施（lnstru）。 城市的基础建设（lngove）对企业出口总量（lnexpo）仅在模型 3、6中表现出一定的显著性。

（5）本地市场效应（lngdp）。我们用剔除价格因素后的GDP取对数表示本地市场效应，当报酬递增和存在贸易成本时，本国消费者对商品的某种偏好，会使得本国偏向于生产这种产品然后出口［18］。国民收入越高，这种偏好越大，拥有相对较大国内市场需求的国家将成为净出口国，本地市场效应存在。本地市场效应显著存在于本文的全样本、中部与西部模型。以全样本模型1为例，本地市场效应（lngdp）每提高1%，本地的企业出口总量即提高1.45%。

（二）汇率变动、融资流动性与企业出口多元化和专业化增长

企业融资流动性约束不仅会影响到企业的出口总量，还会影响企业出口增长的不同路径，即出口多元化增长和出口专业化增长。当汇率发生变化时会改变企业内源性融资要素的丰腴程度。长期内人民币升值会降低企业的出口总量，但短期内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明确。当出口商品替代弹性较小、出口产品组合稀缺时，原有出口商品的美元价格上升会导致出口量减少。如果出口商品替代弹性很大、出口产品组合丰富，对新产品的需求会使国外消费者忽略人民币升值带来的价格上升，有可能增加国外消费者对新产品需求。当汇率升值时，由于以本币表示的企业资产增加导致融资流动性增加，会增加企业研发投入，生产和出口更多的新产品，带来出口多元化增长和出口专业化下降。基于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的Moran’s I指数非常小，我们对其采用最小二乘法(OLS)估计。

实证结果表明，融资流动性约束对企业出口多元化与专业化增长的影响路径几乎完全相反。无论哪种融资方式，对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的影响均为负，对企业出口多元化增长的影响均为正。例如，本城市银行信贷融资和商业信贷融资每提高1%，本城市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spec）分别下降0.03%和0.006%（表2模型9），而企业的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却提高0.14%和0.04%（表2模型10）。企业内源性融资约束（lnprof）每提高1%，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spec）下降0.001%，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提高0.005%。研究结果充分说明，企业融资流动性的增加将促使企业生产和出口更多的新产品，减少已有产品的出口。人民币升值长期内将降低出口总量，但短期内的影响表现为不确定。表3模型10的结果说明，当人民币升值带来企业国内资产流动性增加时，ln（prof×rate）每提高1%，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spec）下降 0.01%，企业的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上升0.02%。人民币汇率上升，国外消费者减少对现有出口产品的消费，基于对新产品的需求与可替代性，会忽略汇率上升因素，增加对新出口产品的进口，使中国有可能在汇率上升情况下保持出口总量不变甚至增加。研发（rd）和熟练劳动力投入（skil）这两个技术变量，对企业出口专业化（spec）的影响均不显著，但对出口多元化的增长（lndive）的影响高度显著且完全相反。研发投入（rd）每提高1%，企业出口多元化增长（lndive）提升118%，而熟练劳动投入（skil）每提高1%，企业出口多元化增长（Indive）下降10.1%，证实了研发对新产品生产与出口的有效推动效应。市场开放因素，包括对外开放度（open）和跨国公司对当地的经济贡献度（lnfdiv）对企业出口的专业化增长（spec）均无显著影响，但能显著提升企业出口的多样化增长（lndive）。城市对外开放度（open）与跨国公司经济贡献度（lnfdiv）每提高1%，企业的出口多元化增长就分别提高7.3%和0.09%。政府参与市场的能力（lngove）越强，基础设施建设（lnstru）越完备，企业的出口专业化能力越强，出口多元化能力越弱。究其原因，笔者认为这两个指标均依赖政府的财政支出，当政府参与市场的财政支出越大，出口政策制定力度越大，越有利于出口专业化增长。例如出口退税政策，更多地倾向于产品单一、技术简单“三来一补”的加工贸易，出口集约效应明显。真正拥有核心技术、研发能力的产业更依赖一般出口的增长。

表2 融资流动性与城市企业出口总量、多元化及专业化增长的空间杜宾模型（2）

四、融资流动性约束与不同生产效率企业出口的城市空间溢出

为了验证不同生产效率企业融资流动性与出口之间的关系以及空间溢出效应的存在，我们对不同生产效率、不同类型的企业的融资流动性与企业出口总量进行直接和间接效应的估计，分析2005—2013年260个城市企业融资流动性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以及外资企业的出口增长之间的关系。剔除掉城市出口缺失值后，国有出口企业、民营出口企业和外资出口企业的城市数量分别为202、253和237个。 由此构建了202×202、253×253、237×237的城市空间权重矩阵。 2009年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出口增长的Moran’s I指数分别为0.015、0.145和0.139，很明显国有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集聚度最小。由于企业内源性融资（lnprofg，m，w）与汇率上升导致企业流动性增加（ln（prof×rate）g，m，w）有可能存在线性相关，因此我们依次将两个变量加入不同方程进行估计。

（一）融资流动性与不同生产效率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溢出

1.企业外源性融资：银行信贷融资与商业信贷融资

银行信贷融资（lncred）对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的出口增长效应失灵，不存在显著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银行信贷融资约束（lncred）仅对外资企业出口增长具有显著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一方面，本城市的银行信贷每增加1%，会引起本城市外资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增长0.15%，同时会带动其他城市外资企业出口总量（lnexpo）增长5%（表3模型1），间接效应的推动系数远远高于直接效应，银行信贷融资流动性增加对相邻地区外资企业出口增长有更大的推动效应。银行信贷融资对我国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的出口增长完全失灵。首先，大量银行信贷资本流入效率低下、行政命令繁杂的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对银行借贷资本的偿还率低下导致无效率。其次，对民营企业而言，比较难以获得银行贷款，中小型民营企业往往通过商业资本借贷获得资金的流动性。

商业信用融资约束（lninte）对三类型企业的出口增长都有正向的直接效应。商业信用借贷的市场化使得其对所有类型企业的债务偿还都具有约束力，同时也是民营企业扩大出口生产的最主要融资途径。从表3模型3中可以看出，商业信用融资（lninte）对民营企业出口的影响效应最大，本城市商业信贷融资（lninte）每提高1%，本城市民营企业出口增长（lnexpo）就提高0.3%，其他城市民营企业出口增长（lnexpo）也相应提高1.9%，间接效应大于直接效应。商业信贷融资对企业出口增长的推动，会推动民营企业形成出口集聚，提高民营出口企业的生产效率，有效解决民营企业尤其是中小型民营企业资金缺乏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商业信贷融资对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出口的空间辐射效应为负或者不显著。模型1表明本城市商业信贷融资每提升1%，本城市国有企业出口增长提高0.07%，但会使其他城市出口总量下降0.35%。对外资企业出口没有空间辐射效应，对国有企业出口产生负向空间辐射。笔者认为国有企业由于其行政干预、垄断力量的存在，受市场形成的竞争机制推动较弱，难以受市场以及要素流动驱使形成产业集群。相反还会因为行政力量的存在导致要素分配不均，对其他地方资金要素形成挤兑。

2.企业内源性融资（lnprof）对三类型企业出口的影响

生产效率越高，企业内源性融资流动性增加对出口增长的带动效应越强，生产效率越高的企业

内源性融资流动性越大，对企业出口增长的带动效应越大。由实证结果得知，内源性融资约束（lnprof）对外资企业及民营企业的出口提升率都为4%，高于国有企业提升系数2%，说明了生产效率越高的企业越有可能克服金融流动性约束，扩大生产与出口的规模。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内源性融资（lnprof）对企业的出口增长（lnexpo）同时具有空间跨区域辐射溢出效应，本地区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利润每增加1%，产生空间正向辐射效应推动其他城市的国有与外资企业的出口，依次增加0.2%和0.57%。中小型民营企业似乎难以从自身利润积累增加的流动性增加中对出口增长产生跨区域空间辐射效应。

表3 融资流动性约束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出口增长的空间杜宾模型

（二）其他影响因素

技术要素与不同类型企业出口总量。技术要素分为科研投入要素（rd）、熟练劳动力要素（skil）。我们发现相同技术要素对不同生产效率的企业出口推动机制更明显。熟练劳动力投入要素（skil）的增加分别使民营企业出口（lnexpo）、外资企业出口（lnexpo）下降了6.2%和7.7%，但使国有企业出口（lnexpo）提高8.7%。这是因为外企和民企对人才的吸收更具多样性，要求更全面，人才构成更加复杂，而大学向社会提供的毕业生与企业所需求的人才有差距导致。同时我们也注意到，研发要素投入（rd）只对外资企业出口增长有显著正向推动作用，对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出口增长关系不显著。本城市研发要素投入每增加1%，本城市外资出口企业出口总量扩大51%，但是本城市的研发要素对其他城市外资企业出口具有负向的空间辐射。因而只有外资企业才能更好地克服研发沉没成本，研发新产品带动新产品的出口，推动出口总量增长。

开放性要素对不同类型企业出口的影响。很明显，外资企业对当地经济的贡献（lnfdiv）只对外资企业出口增长（lnexpo）有显著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对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出口增长并不显著。市场开放度（open）对三类型企业的出口增长均有显著正向拉动效应，并对外资企业出口提升系数最大达到9.9%，也会带动其他地区外资企业出口增长53%，有很强的正向空间辐射效应。政府参与市场程度（lngove）的增加对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出口的影响不显著，但降低了对外资企业出口增长的幅度。政府介入市场的能力越强，外资出口企业出口增长越慢，表明外资企业的生产与运行对自由市场竞争机制与自由市场经济规则性要求更高。

五、结论

各种融资流动性约束对不同区域、不同生产效率不同类型的企业出口总量提升的途径与机制不一样。三种融资方式，企业内源性融资，即自身利润增长是企业获得流动性效率最高、最根本的途径。东、中、西部样本以及国有、民营和外资企业样本中，企业内源性流动性约束的缓解，都能正向地提高企业出口总量。除了西部以及民营企业样本，其他样本均能形成正向的空间辐射效应，推动相邻地区企业出口总量的增长。但是相对外源性融资，企业内源性融资对出口推动的幅度普遍偏小，尤其是民营企业由于受到较大的融资流动性约束，很难利用内源性融资流动性的增加推动跨区域出口总量的增长。企业外源性融资流动性增加对出口增长的提升幅度更大，但容易受到不同区域以及不同企业类型的约束。银行信贷融资只能在东部地区以及外资企业样本中对出口增长形成正向的推动效应以及跨区域空间辐射效应。东部地区拥有最好的投资环境与制度，市场竞争机制最完善，相对中西部来说，能更有效率地利用银行借贷融资。大量银行信贷资本流入效率低下、行政命令繁杂的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对银行借贷资本的偿还率低下，导致银行资本贷款回报率低下甚至为负。中小型民营企业获得银行信贷较难，更多通过商业信贷融资途径。银行对外资企业提供借贷的审核严密，借贷资金的用途主要针对产品出口，尤其是先进技术外资企业产品的出口创汇，加上外资企业生产效率最高，会充分吸收利用银行借贷资本，扩大自身出口规模的同时对相邻地区的外资企业及子公司也能产生正向的辐射效应。相对银行信贷融资，商业信贷融资作为银行信贷资本的补充，不依赖行政命令更加市场化，商业信贷融资的投资回报最有效率。东、中、西部样本的商业信贷融资的缓解均能带动企业出口的增长，除了西部地区均能形成正向空间辐射。商业信贷融资约束的缓解，同样也能带动三种类型企业的出口总量增长，由于商业信贷融资是民营企业最有效的融资途径，因此对民营企业生产和出口带动最有效率，且也只能在民营企业样本中形成正向的跨区域出口推动效应。

汇率升值带来以本币表示的企业资产流动性增加，在各个样本下均能促进企业出口总量的增长。但本文更关注该变量对城市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与出口多元化增长的影响。汇率上升带来的流动性增加，会促使企业将资金更多地投入到新产品的研发之中，从而推动企业出口多元化增长，城市企业出口专业化增长反而下降。研究发现，城市样本的三种流动性融资要素对出口专业化与出口多样化增长的推动机制完全相反。无论哪一种融资方式均带来了出口专业化增长的下降与出口多样化增长的上升。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企业流动性约束的缓解，会促进企业新增产品的出口，降低固有产品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