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参与农民合作社对其绩效的影响——来自生猪养殖户的证据

傅琳琳，李海涛，朋文欢，黄祖辉

（1.浙江省农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浙江杭州 310021；2.杭州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社科部，浙江杭州 310018；3.宁波大学商学院，浙江宁波 315211；4.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浙江杭州 310058）

生猪产业对国民经济的发展具有基础性战略意义，目前我国生猪产业正处于前所有未有的转型阶段，表现出资源环境约束日益趋紧，规模化、组织化、专业化程度较低，畜牧电商推动专业转型，价格波动周期延长，进口猪肉维持高位和饲料人工成本快速增长等特征。如何适应环保压力、分工细化和市场竞争不断加剧对生猪产业发展的挑战，提高生猪养殖户的组织化程度将是重要的应对选项。

对于中小规模养殖户而言，必须要有中间组织帮助其降低风险、减少生产成本、增加收益。理论意义上，农民合作社作为养殖主体自愿联合的利益共同体，有助于降低经济活动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降低交易成本、获取规模经济和打破市场垄断。国际经验表明，马耳他、希腊、丹麦、芬兰等国家的生猪合作社都占据了80%以上的市场份额[1]。

1 文献回顾与评述

根据合作组织理论，农民合作社是“农村弱者”的联合，是成员为满足共同需求服务的自助经济组织。从本质上看，合作社是一种“防卫性”的应激机制[2]，成立的初衷在于改善成员弱势地位。通过发挥服务功能，合作社能有效规避经济活动的风险和不确定性，节约或降低由不完全或非对称信息以及资产专用性的存在产生的交易费用，获取规模经济并打破市场垄断。近十余年来，基于农户微观调研数据实证考察农户入社的绩效表现成为国内外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孙艳华等[3]对江苏285位养鸡农户进行研究发现，与独立养殖相比，社员养殖户能获得更高的养殖收入，合作社的“利润返还”、“饲料上门”、“鸡苗上门”和“防疫上门”等服务实现了较为显著的增收效应。蔡荣[4]基于山东348位苹果种植户的研究发现，农户入社能够降低其市场交易费用并增加纯收入，同市场交易模式相比，“合作社+农户”模式使农户市场交易费用降低约48元/亩，纯收入增加约321元/亩。然而，不少学者指出，作为理性的个体，农户行为往往是追求最优化的自我选择结果，忽视样本选择偏差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将使得研究结论产生偏差。对此，有学者采用处理效应模型[5]、倾向得分匹配法[6]和内生转换模型[7]等来缓解由自选择引起的结论偏误。结果表明，农民合作社并不必然提高社员收入，合作社只有在充分发挥其服务功能的情况下其增收效果才显著[7]。

国外研究在内容上表现的更为丰富。Bernard等[8]考察了农户入社对其农产品商品化程度的影响，发现尽管合作社提高了农产品的收购价格，但从整体上看，合作社并未提高社员的商品化程度。Francesconi等[9]则指出，生计类合作社难以提高甚至降低农户的商品化程度，相反，销售类合作社对农户的影响十分显著。Shiferaw等[10]研究表明合作社通过横向与纵向合作，不仅为社员提供了更高的收购价格，还促进了农业新品种的推广。Ito等[11]对南京瓜农的研究显示，农民合作社不仅能提高社员农户的收入水平，还有助于提高其生产效率，改进市场价格；然而对农户异质性的分析表明，合作社的福利改进效果仅对小规模农户显著。Fischer等[12]基于肯尼亚蕉农的研究表明，通过信息传递机制，合作社尽管能够促进农户的技术创新，但合作社的价格改进优势并未发挥。Abebaw等[13]重点考察了农民合作社对农户农业生产技术采纳行为的影响，埃塞俄比亚的实证经验表明采用化肥的社员农户较非社员高9～10个百分点，并且合作社对文盲农户、地理位置偏远的农户效果更明显。综上，国内外学者就农户参与农民合作社的绩效做了全面的评估，但已有研究主要关注种植业。尽管孙艳华等[3]实证考察了农民合作社对养鸡农户收入的影响，但其采用的分析方法并未考虑自选择带来的研究偏误。除此之外，区别于国外研究，国内学者重点关注了合作社的增收效应，鲜有学者关注农民合作社的其他绩效表现。针对上述不足，本文以生猪养殖户和生猪合作社为考察对象，重点研究生猪养殖户参与农民合作社能否节本增收，并规避经营风险。

2 研究方法与变量说明

2.1 倾向得分匹配方法 考虑到样本选择偏差问题，本文将采用学界较为流行的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评价加入合作社对养殖户绩效的影响。倾向得分匹配法最早由Rosenbaum和Rubin提出，其原理是将处理组和对照组①本文将养殖户参与合作社作为一种干预处理，将参与合作社的养殖户划分为处理组样本，未参与合作社的养殖户划分为对照组的多个特征进行“降维”，“浓缩”成1个指标，即倾向得分值（Propensity Score，PS值），通过匹配PS值，匹配出与处理组最具可比性的农户（来自对照组）作为处理组的对照组，2组农户的平均绩效差值即为合作社对农户绩效的净影响。通常，PSM法包括4个基本步骤：

1）计算PS值。PS值是指在给定样本特征的情况下，农户加入合作社的条件概率，通常可采用Logit（或Probit）模型进行估计获得：

式中，Xi表示养殖户i的一组特征变量，β为对应的系数向量。D为养殖户是否入社的虚拟变量，D=1表示养殖户已入社，D=0则表示养殖户未参与合作社。

2）共同支撑性假设和平衡性检验。根据计算出的PS值，将样本分为K组，在每个细分组中，检验处理组和对照组的平均PS值是否存在显著差异，若存在差异，则重新细分组别，并进行上述检验，直到每个细分组中2组的平均PS值不存在显著差异。此外，在每个细分组中，检验处理组和对照组中各解释变量的均值是否存在显著差异，若一个或多个解释变量的均值在处理组和对照组中存在显著差异，则返回第一步，重新设定第一步中Logit或Probit的模型形式。

3）选择匹配方法。最近邻匹配（Nearest Neighbor Matching）、半径匹配（Radius Matching）和核匹配（Kernel Matching）是3种最常用的匹配方法，其匹配原则和平均处理效果估计方法见表1。

铝质板翅式换热器是一种高效、紧凑的换热器，在风力发电、工程机械、空气压缩机以及航空换热等领域有广泛的应用。在实际设计过程中，根据不同使用工况的需要，在部分特殊应用领域，换热器性能既要满足换热效率的要求，又要满足产品的重量限制要求。虽然通过优化该换热器的槽板型材、长短封条以及钎接复合板的用材状况，产品重量有所下降，但是不能够满足设计要求，因此必须通过减薄换热器的翅片厚度，来减轻产品重量[1-2]。

表1中，C(i)表示与处理组中样本i对应的匹配样本（来自对照组）构成的集合，p为倾向得分值，r为匹配半径，取正实数；NT表示处理组中观测对象的数量，YiT表示处理组中样本i的效率值，YjC表示对照组中样本j的效率值，wj为权重，若j∈C(i)，则wj=1/NiC，否则为0。在核匹配平均处理效果估计式中，G（·）表示核函数，hn为“宽带参数”。

表1 匹配原则和ATT估计式

4）计算平均处理效应。若PE为养殖户的绩效，则合作社对养殖户绩效的平均处理效应（Average Effect of Treatment on Treatment，ATT）表示为：

2.2 变量说明 结合生猪产业的基本特性，文中生猪养殖户的绩效采用成本与收益、市场风险和疫病风险3大指标表征，其中，每个指标下设若干细化变量。

1）成本与收益。根据《全国农产品收益资料汇编2017》，生猪养殖成本主要由物质与服务费用、人工成本构成（表2）。其中，饲料、仔畜和防疫3项物质资料成本分别占物质与服务成本、总成本的97%和73%以上；饲料费单项占物质与服务成本的51%和总成本的41%以上（2016年仔畜费猛增，其他年份饲料费占比更高），居各项费用之首。理论研究表明，农民合作社统一采购生产资料能有效降低养殖户的物质资料成本。鉴于生猪养殖成本中饲料成本占比最高，文中的成本主要采用饲料费用表示；此外，为消除经营规模的影响，收益主要以每头生猪的净利润表示。

2）市场风险。农民合作社一方面为社员提供市场信息，实现信息共享，指导生猪出栏时机，以获取较高的生猪售价；另一方面，合作社与社员养殖户签订商品契约，为养殖户提供稳定的价格与市场销路。因此，为考察养殖户入社对其规避市场风险的作用，文中市场风险采用收购价格和价格稳定性表示，即2014年生猪平均销售价格和最高出栏价格/最低出栏价格。

3）疫病风险。农民合作社的服务功能还体现在通过提供技术服务帮助养殖户预防生猪疫病。文中主要采用生猪死亡率和参与技术培训来表征合作社降低疫病风险的作用。

3 数据来源与描述性分析

本文数据主要源自“农业产业组织体系与农民合作社发展”课题组的农户调研数据。数据收集具体分为2个阶段：一是按照“省-市-县-乡（镇）”多阶段抽样法确定调研点（具体到乡镇）并开展预调研，以进一步完善调研问卷。一方面课题组根据2013年各省肉猪出栏头数，选取了四川、湖南、河南、河北、安徽、重庆、福建、浙江8个生猪养殖大省的14个县（市）。另一方面，为排除受访养殖户因所在乡镇尚未组建合作社而无法参与的情形，课题组根据各县（市）畜牧局提供的资料，选取已经成立农民合作社的乡镇作为样本收集点。最终，所选定的调研点涵盖8省14县36个乡（镇）。二是正式调研。课题组根据调研乡镇提供的生猪养殖户名单，并结合随机数表随机选取养殖户。正式调研时间在2015年7—10月，共发放养猪户问卷400份，回收有效问卷389份（各乡镇的样本分布见表3），其中，合作社社员156人（占比40.1%），非社员233人（占比59.9%）。

表2 全国不同规模的生猪养殖成本

表3 样本数据来源及构成

参照郭红东等[14]、朋文欢等[7]的研究成果，匹配模型的解释变量主要包括养殖户的个人特征（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党员身份、是否村干部等）、生产经营特征（经营规模、兼业化程度、养殖年限、用工数量等）、外部环境特征（养殖场的交通状况）和主观价格感知。表4给出了各解释变量的赋值情况并比较了社员养殖户与非社员养殖户的特征差异。

社员养殖户和非社员养殖户的经营绩效如表5所示，社员与非社员养殖户的成本收益均表现出显著差异。在养殖成本方面，社员养殖户平均每头猪比非社员养殖户节省饲料费用为76元；在净收益方面，在2014年行情低迷时，社员养殖户仍处于盈利状态，而非社员养殖户则出现亏损。总体而言，社员养殖户平均每头猪比非社员养殖户高85元。就经营风险而言，社员养殖户与非社员养殖户的平均出栏价格、价格变动、生猪死亡率并未表现出显著差异，相反，社员养殖户的培训率远高于非社员养殖户。

表4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表5 生猪养殖户经营绩效比较

4 结果分析

4.1 匹配模型估计结果 表6是采用Stata 13.0软件拟合的Logit模型。其中，Model 1中纳入了养殖农户的主要特征变量，Model 2是采用逐步法回归的结果，其目的在于比较2个模型的拟合结果以检验模型的稳健性。模型结果显示：养殖户年龄越大，其参与合作社的可能性越高。原因可能是年龄越大的养殖户受自身能力和精力限制，在生产和销售过程中面临的困难越多，更希望得到合作组织的帮助。养殖户的文化程度和党员身份同样影响其行为决策，通常受教育程度更高，或是党员的养殖户，其对合作社性质和国家相关政策的认知也相对较高，这有利于降低其参与成本。养殖户经营规模越大、专业化程度越高、家庭用工数量越多，其承担的风险更高，因此，越倾向于参与合作社来降低或规避经营风险。此外，对生猪市场价格波动越敏感的养殖户参与合作社的概率更高，这同样是出于规避市场风险的需要。

进一步比较Model 1和Model 2，可以发现2个模型中各解释变量的系数方向和显著性高度一致，说明模型具有较好的稳健性。此外，本文还给出了判别Logit模型拟合效果的2个指标：Pseudo R2和ROC曲线下的面积（AUC）。相比而言，Model 1的Pseudo R2和AUC的值均较Model 2高，说明Model 1的效果更好。因此，本文采用Model 1作为匹配模型来计算PS值。

4.2 平衡性检验 平衡性假设要求在匹配后，处理组和控制组的各特征变量不存在显著差异，根据Smith等[15]的观点，匹配后标准偏差的绝对值越小，匹配效果越好。在匹配后，各变量在2组间均不存在显著差异，且除性别、村干部和交通状况变量外，其他变量在匹配后标准偏差均大幅下降，这表明匹配效果较好①因篇幅影响，平衡性检验的结果并未给出，读者若有兴趣可向作者索取。

4.3 倾向匹配得分结果 在满足假设条件后，本文分别采用了最近邻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匹配3种匹配方法。通过平均处理效应（ATT）的大小和显著性水平来检验生猪养殖户参加合作社是否有助于减少生产成本、增加收益并规避风险。

1）在生产成本方面，如表7所示，在不考虑样本选择偏差的前提下，社员养殖户与非社员养殖户的饲料成本差为0.007 5万元/头。然而，通过最近邻匹配和半径匹配，发现社员养殖户和非社员养殖户的饲料成本并没有明显差异。核匹配的结果显示，在控制养殖户其他特征的影响后，生猪养殖户加入合作社能降低饲料成本0.008 0万元/头。

表7 养殖户成本收益比较

在收益层面上，最近邻匹配的结果表明，匹配后处理组和对照组的均值分别为0.004 8万元/头和-0.006 7万元/头，ATT值为0.011 5，在5%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在控制了生猪养殖户主要特征的影响之后，加入合作社为养殖户增加了约0.011 5万元/头的净利润；核匹配的结果尽管略低于最近邻匹配结果，但平均处理效应同样显著。从匹配结果可知，若不根据养殖户的特征值加以匹配，直接计算合作社对养殖户净利润的影响，则低估了合作社对养殖户净利润的作用。

2）由表8可知，在生猪平均收购价格方面，最近邻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匹配的ATT值尽管为正，但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也即样本合作社并不能提高社员的平均收购价格；价格的稳定采用最高收购价和最低收购价的比值表示，数值越高说明价格波动越大。从匹配后的结果看，尽管半径匹配的ATT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但最近邻匹配和核匹配的结果均不显著，其原因可能在于目前生猪合作社更多地是向社员提供一种价格信息服务，在提供或作为销售途径的功能发挥上比较有限。

表8 养殖户市场风险比较

3）如表9所示，在3种匹配方法下，生猪死亡率都未出现显著性差异。在核匹配情形下，技能培训的平均处理效应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但最近邻匹配和半径匹配的ATT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在调研区，农民合作社规避生猪养殖户疫病风险的作用并未得到体现。

表9 养殖户疫病风险比较

4.4 进一步原因分析 以上对生猪养殖户参与合作社的绩效评价可知，农民合作社有助于养殖户降低饲料成本并增加收益。然而，在调研区，农民合作社对规避生猪养殖户的市场风险和疫病风险作用并不明显。据调查，农资采购服务、市场信息服务和养殖技术服务是农民合作社向其社员养殖户提供的主要服务形式，获得饲料和兽药优惠价格的样本量超过50%，其中，获得饲料优惠价格的样本量占比更是高达63.46%（表10）。这说明合作社可通过统一采购提高物资购买量，获得谈判力，从而获得优惠价格，降低养殖户的饲料采购成本，这是合作社提高养殖户经营绩效的主要形式。在规避市场风险方面，尽管通过合作社获得市场价格信息的社员养殖户高达75%，但获得稳定销售渠道和较高生猪价格的占比为55%，获得保障性销售合同社员也仅占33.33%。调研所在地均为生猪养殖大县，经验丰富的养殖户获得市场信息的渠道较广，因此，单纯的市场信息服务对规避社员养殖户的市场风险作用可能不明显。尽管通过合作社降低生猪疫病的社员占比为61.54%，获得免费防疫的社员占比为47.44%，而获得养殖技术培训和交流的社员养殖户占比分别高达77.56%和82.05%，但调研发现，对养殖户的技术培训多是饲料或兽药公司主动联系养殖合作社开展的技术培训加产品推广会，其目的在于推广产品，而互联网时代，养殖户获取技术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合作社开展技术培训产生的作用比较有限，这也导致社员与非社员生猪死亡率并未出现显著性差异。此外，作为深嵌于农村社区的组织，农民合作社向社员养殖户提供市场信息、技术培训、疫病防疫等服务时，对非社员还表现出明显的外溢效应。通过彼此间的信息交流、行为模仿等，养殖户即便未能参与农民合作社，也能从合作社提供的服务中间接受益[7]。因此，综合考察农民合作社对社员养殖户的直接效应和对非社员养殖户的溢出效应是评价农民合作社经营绩效的重要研究方向。

表10 合作社提供的服务类型

5 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表明，年龄越大、受教育程度越高、养殖规模越大、家庭用工量越多、党员养殖户参与合作社的概率更高，对生猪价格感知越不敏感、非农兼业养殖户入社的可能性较小。PSM结果显示，在校正样本选择偏差的前提下，养殖户参与农民合作社有助于其节约饲料成本，并提高收益水平。然而，目前农民合作社规避养殖户市场风险和疫病风险的效果并不明显。

调查发现，农民合作社为社员提供的服务主要包括农资采购服务、市场信息服务和养殖技术服务，其中，提供养殖技术的普及率最高，但仅占到82.05%。此外，11%以上的合作社样本并未向其社员提供任何服务。当前，合作社难以有效规避养殖户经营风险的主要原因在于合作社服务功能的弱化。保证合作社的规范化运作，充分发挥合作社的服务功能性是生猪养殖户参与合作社并从中受益的重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