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围棋的网络一代

应琛

黑白通天地，落子驚鬼神。作为世界上最烧脑的棋类，围棋是有江湖的，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故事。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起起落落之后，中国围棋已经甩开日韩，终于有了“放狠话”的底气。

2019年3月5日，韩国首尔，中国棋手柯洁与韩国棋手李世石进行对弈。最终，柯洁击败李世石取得胜利。

正如棋圣聂卫平常说的那样：“国运兴、棋运兴。”作为近半个世纪围棋发展的见证人，他欣慰地看到中国围棋顶尖棋手的厚度强过任何一个国家，已经有很大成绩。

而中国围棋近年来越来越强的背后，正是有了越来越大量的学棋人口，才有了如今勇攀高峰的基础。

曾经难求一胜

仅2人出战便狂揽8场胜利，在今年2月举行的第20届农心杯世界围棋团体锦标赛上，中国队以这样的方式“轻轻松松”便将冠军揽入怀中。

但事实上，作为围棋发源的中国也曾有过一段低迷的时期。

上世纪80年代，中日围棋擂台赛轰轰烈烈地上演，聂卫平脱颖而出，极大地改变了世界围棋格局。应昌期先生创办世界大赛应氏杯，起因就是聂卫平在擂台赛上的出色表现，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民族自豪感。应先生希望创办世界比赛，中国棋手能成为围棋世界冠军。

“我也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极大关注和鼓励，收到的信件多得拆不过来。”聂卫平曾撰文回忆，但就在擂台赛前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围棋水平长期较日本差距在“一先”以上，换句话说就是“我方每盘先下不用贴目，基本上难求一胜。曾经，北京只保留了七个棋手，平时还都要在京郊工厂做体力劳动”。

当时，中国的整体信心低到什么程度？

1986年第二届中日擂台赛，日本队把中国队打到就剩聂卫平一人对阵。面对当时日本气势最盛的五位选手，聂卫平对记者讲，他对每个人都有五成的把握，言外之意则是“倘若五盘都要赢下来，可能性还不到三十分之一”。

但第二天报道却变成了：“聂卫平认为中方赢下来的概率仍有百分之五十。”报道一出，聂卫平马上被约谈，被批评说“你讲话也太狂了。”最后，发表报道的媒体都刊登了更正声明。

在聂卫平看来，中国围棋如今能创造奇迹的原因是“整个行业越来越好，一定是顺应了时代”。

首先，让棋界整体提高的是围棋甲级联赛。在围甲联赛之前，国内最强的棋手是常昊，因为他的国际交流机会更多，锻炼的机会自然比别人多不少。围甲开始以后，古力为代表的年轻棋手成长非常快。

此后，赛事慢慢变多，网络的普及迅速革新了信息传播的效率，这让越来越多的人可以更快匹配到对手，获取资源，通过网络马上就能跟旗鼓相当的对手下棋。比如柯洁，就是网络时代成长的例子，他用一个账号每年会下上百盘。

成熟的培养体系

上海棋院少年队教练、清一围棋总教练刘轶一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表示，中国围棋能够迅速甩开日韩的背后，得益于中国围棋强大的培养体系和优秀的人才储备。

1994年投身围棋教育工作，1999年开始在上海致力培训顶尖棋手，江维杰、芈昱廷、范廷钰这三位“90后”世界冠军都是刘轶一的弟子。

他介绍，从围棋技术上来说，目前还是中韩争霸的状态，日本已经逐渐掉队。“虽然两国顶尖选手的实力是差不多的，日韩学棋的人口比例可能高于我们，但架不住中国的学棋人数，因此我们优秀棋手的厚度也比较高。”刘轶一分析道，现在中国围棋更关注“修炼内功”，把自己的围棋体系、围棋市场搞好。

按照刘轶一的分析，中国围棋新生代成长迅速得益于人工智能的出现和围棋竞争体制的建立，“我们人才培养有一套体系，比如我们的升段制度和道场制度，所以我们人才储备具有一定的优势。”

二十多年来，单从聂卫平围棋道场就已经走出了23位世界冠军和全国冠军。而据刘轶一的观察，从1991年出生的江维杰开始，中国围棋的人才梯队就没有断档过，“大概每三到五年就能出一波优秀的人才。前期的培养就是支持训练，小孩打出来之后，就尽可能提供比赛机会，提供顶级的竞赛平台，让你锻炼。”

在中韩围棋的竞争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中国选手的相对岁数比较年轻。根据最新统计，中国的“90后”棋手已经联手夺得20次世界冠军，这一次数要远超于“80后”的15座。其中，“95后”的新一代更是拿下12座冠军，柯洁一人就赢得了7个世界冠军。

在中国围棋队总教练俞斌看来，这些年轻棋手的涌现，也有助于中国围棋的良性竞争，“我们现在的围棋形势是百花齐放，只要让他们公平公正地竞争和维护好我们的培养体系，在目前来看我们中国围棋在技术上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

据统计，目前，中国有4000万围棋人口，这其中青少年的人数不断增加。此前，常昊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近年来少儿学习围棋的人数呈逐年递增趋势，特别是学龄前儿童，针对少儿的定级定段赛事也非常多。

“以前讲棋都是我说了算，我说这步棋好就是好。现在小朋友们拿着iPad，我就不敢胡说了，因为AI可能说另一步棋胜算更大。”常昊笑言，AI也正在让更多孩子爱上围棋。

不过话说回来，“一家独大”并不利于围棋的长远发展。正如常昊所言，“随着中国围棋整体实力的提升，我们更应该将围棋带到世界更多的地方，但要让围棋在更广范围内普及推广任重而道远，需要中日韩围棋界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