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变局与困局
2019-04-18
史书上要写政治肥皂剧的话,一定不会漏掉英国脱欧这一章。
从三年前那个夏季开始,英国脱欧就常常占据了欧洲主要媒体的头版位置。三年后的今天,英国脱欧依然还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纠结:脱,还是不脱?
以历史和国民性格来说,大西洋孤岛上的英国,似乎不属于粘乎乎性格的人群。粗砺的海风与荒寂土地,造就了呼啸山庄式生存环境,让英格兰吾土吾民有着强烈的改天换地欲望。工业革命发端于英国,固然有科学技术自身规律,但与身处海岛“穷则思变”的国民理念也分不开。德伯家的苔丝,对于毁了自己生活的恶棍,可是当断则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无奈形势比人强。脱欧这个看起来只是卡首相吹个小曲的事儿,却让英国人纠结了整整三年。从哲学意义上讲,脱有脱的好,不脱也有不脱的好,谁更好一些也各有各的说法,这确实是纠结三年的癥结所在。这大概就是外行看热闹,越看越热闹的原因所在。
但是,真正的门道在哪里呢?
真正原因在于,英国脱欧本身是个无解的难题。无论脱还是不脱,都不能解决英国的问题,也不能解决欧洲的问题,这是欧洲包括英国无法解决的困局。越早明白这个无解的困境,就能越早下决心。无论脱还是不脱,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欧洲包括英国的困局,在于欧洲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脱胎换骨式的变局,就无法解决欧洲模式的困局。这不是梅姨、默大妈或者马帅哥的问题,这是欧洲本身的问题。
欧洲历史有过两个辉煌时刻,那就是古代的罗马帝国和近代的工业革命;也有过两个糟心时刻,那就是中世纪和两次世界大战的发源地。在这前后和大量的中间地带,是欧洲的平庸时期。从历史长河来看,平庸是欧洲的常态。但是如今欧洲的痛苦和纠结在于,他们常常把工业革命带给欧洲的先发优势和辉煌岁月,当成是欧洲的常态,由此产生了浓重的领导世界与指导人类的习惯思维,也因此常常“心比天高”而有心无力。
欧洲的失落在于此,症结在于欧盟。欧洲一体化有其必然道理。世纪之交,在使用欧元之前,我去欧洲多国旅行,一路上不断地将美元换成法郎、换成里拉、换成马克、换成英镑,真的令人无奈。但是使用欧元加快欧洲一体化进程,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就是各国发展不平衡带来的差异,必须有人作出牺牲去填补落差。德法这些主要国家确实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但是跟需要填补的空隙来说,那是远远不够的,其结果就是越来越大的落差与矛盾。
欧元诞生前,我曾经在巴黎超市,买到过143法郎一瓶的酩悦香槟,那时人民币与法郎大约是1:1;如今即使在戴高乐机场免税店,价格也要在35欧元左右,约250元人民币。价格高了,意味着欧洲相对其它经济体,竞争力弱了。近年来希腊等发生的危机,根本在于一体化之后,这些国家自身优势大大削弱,却并没有得到有效补足。
英国脱欧的要害,也在于此。欧洲一体化对于德国、法国这样的制造业大国来说,相对廉价的劳动力流入提升了发展空间,但对英国这样已经以服务业为主的国家来说,不仅无益于高端服务业,反而还对低端就业形成更激烈竞争,弊大于利。这是英国脱欧的根本动因。
一体化之后的“苦乐不均”,是需要各方努力进行再平衡的。只是富贵得益如德法,也依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遑论其他国家。最终,只能是彼此纠结,而分手已是必然。这是欧洲无解的困局。
基辛格曾经说过,衰落的英国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国际定位。
40多年过去了,英国依然还在苦苦求索,如今还加上了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