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绍兴 寻故人
2019-04-18豆豆是个小团子
豆豆是个小团子
绍兴.一个活在历史中的城币,它以一种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从占至今的文人墨客、仁人志士到此暂居或长住,并将此处的江河山川做了某一段岁月的又化背景。
王羲之曾在此挥毫泼墨.叹息“齐彭殇为妄作,引人畅想魏晋风骨之潇洒;鲁迅曾在此凝眸.并见证那会写四种“茴”字的长衫书生的落拓人生。巧的足,在还没有打算前往绍兴之前.我正在读汪曾祺的小说。他笔下那位被称为“妙人”的图书馆管理员,在他看来像是陈老莲画出来的一般。而陈老莲本人也曾寓居于徐渭的青藤书屋。
从过去到现在,我总在有意与无意之间寻得绍兴的一二处细节.这種冥冥之中的相互联系,让绍兴变得更让我想要一探究竟。而探寻,总该是以较为远久的过去为起点,万可得见岁月的脉络。
01 青藤书屋里的狂士
我订下的酒店离青藤书屋也就是步行可达的距离,走过去不过十来分钟,索性将青藤书屋作了第一站。
青藤书屋在大乘弄内,白墙黑瓦窄巷,颜色对比鲜明,颇有古风意味。书屋和周围的生活气息浑然一体,并未因此处曾住着古人,便有突兀之感。那时是四月,书屋侧畔有长势良好、盘根错节的青藤,屋檐上则有从瓦缝中长出的小草。如果我们来得晚一些,还能在方池内看见安静盛开的莲花。
青藤书屋极为僻静,没有开空调却清清凉凉,夏日住在这儿一定相当解暑降温。一入门左手边的一副对联就提及了曾经住在此处的陈老莲:“牵萝补屋王玉瑛,因树作堂陈老莲。”对联不仅介绍了青藤书屋周围的自然环境,也将汪老笔下用作修辞的陈老莲正式引出。
陈老莲是陈洪绥的号,古代文人常以字号闻名于世,反忽视了他们的本名。而字号的来由往往有据可依,据说陈洪绥出生前,有道人给他父亲一枚莲子,说“食此,得宁馨儿当如此莲”,于是幼年时的陈洪绥便有了小名—莲子。陈洪绥此人也有趣,年岁渐长之后,字号也添了皱纹增了年岁,成了陈老莲。天赋过人的陈老莲虽于少时便名扬京华,却也曾抗命不就、削发为僧,自诩“狂士”。
02 画笔背后的零落人生
曾在此居住,与历经明清两代的陈老莲有相似人生的,还有另外一位。那便是徐渭。
除却入门处的对联,屋内摆放的尽是徐渭的生平介绍和作品。在关于徐渭的展品中最有意思的是两幅图,一张是旧越城图,一张是徐渭行踪示意图,细细看来信息量相当大。交通不便的古代,他的足迹却遍布天涯,看遍江河山川,想来定然历经千辛万苦。这位山水、人物、花鸟、竹石无所不工的“青藤画派”鼻祖,一生跌宕起伏,年轻时担任胡宗宪幕僚,助其擒徐海,诱汪直,后南游金陵,北走上谷,纵观边塞扼要之地。奇傲纵诞如他,晚年时却贫病交加,一生所藏之书也变卖殆尽,不由得让人唏嘘不已。
最耐人寻味的,其实是书屋中的所有展品只提到了徐渭的艺术成就,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被他失手杀死的妻子张氏,想来不禁叹息。要知道,在胡宗宪被捕之后,徐渭对胡宗宪被构陷而死深感痛心,更是分外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因此精神渐趋崩溃。他写了一篇文辞愤激的《自为墓志铭》,而后拔下壁柱上的铁钉击入耳窍,流血如迸,医治数月才痊愈。后又用椎击肾囊,也未死。如此反复发作,反复自杀有九次之多,张氏也在其某次发病之后无辜丧生。
伴随着徐渭从戎幕到牢狱的这样一位无辜女子,竟完全没有在纪念徐渭的过程中留下印记,无形之间,似乎将他当年那般疯癫背后的痛楚消除殆尽了,也将这位女子的生命变成了隐形。
“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东倒西歪屋尚在,南腔北调人已不存,如今每年前来参观凭吊的人连绵不断,不知是否算是一种迟到了数百年的追思。
03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走出青藤书屋,便可以向不远处的鲁迅故里漫步行进。
从古至今,“狂”字成为一条脉络,串联起无数文人背后的故事。前有陈老莲与徐渭以“狂”闻名,身体力行;后有鲁迅大笔如椽,写出《狂人日记》,力求在那栋闭锁国人的铁屋中振聋发聩,石破天惊。生于斯,长于斯,鲁迅先生或许也曾从青藤书屋中寻得些许灵感吧。
鲁迅故里是一座建筑群,百草园、三味书屋、绍兴鲁迅纪念馆,一个个曾经在教材上出现过的地点开始化为实景,有种二维变三维的视觉享受,文字记忆与当下体验逐渐重合,展开这段奇妙之旅。
百草园在鲁迅先生所写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呈现出罕见的童真童趣,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与文中诸多灵动可爱的小昆虫一起,将他曾生活过的百草园装点得热热闹闹。在他看似矛盾的记载里,我们确乎能够读出为何百草园对鲁迅先生而言,是可以被称为乐园的原因的。
“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臃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如果亲身去体验一下鲁迅先生的视角,会发现当时还是个小小少年的他,应该也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曾疯跑,曾凝眸,曾像探索宇宙一般地探索过百草园中的每一个角落。不是这样,怕是写不出这样真实的文字。他并非从一开始就横眉冷对千夫指,纵使被定论为现当代文学史中的巨匠,他也曾有童年。
百草园不负其名,园内郁郁青青,翠绿色的爬山虎伏在白色墙壁上,与刻有“百草园”三字的大石头一起,成了拍“到此一游”照片的背景。这儿离三味书屋很近,沿着鲁迅先生的字句走到三味书屋时,我们一门心思想去圆一个愿望—看看那个刻在桌上的“早”字。然而三味书屋大约是担心游客损伤屋内东西,所以设了准入线,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那桌子的轮廓,脑补一下大致的场景。
当年的鲁迅先生,便是在此习字、对课、读书,偶尔用
04 被细心珍藏的生活细节
想了解鲁迅先生的生平,只去看曾生活的地方是不够的,绍兴鲁迅纪念馆自然是必去之地。这样一段已完结的人生,值得被关注的绝不仅仅是那些已然被放置在放大镜下的碎片,去安静地发现他如何从周树人成为鲁迅先生,更能告诉我们时间的力量,选择的分量。
馆里陈列的展品是极丰富的,既有保姆长妈妈给鲁迅买的那四本带着插画的“三哼经”,也有许广平给鲁迅手工制作的枕套。如果说“三哼经”是他童年时的回忆,也是他写作《故事新编》的文学启蒙,那么带着温馨绣花与“安睡”字样的枕套,则为一直活在课本文下注释中的鲁迅先生补充了温暖而柔软的生活细节。
纪念馆中必不可少的当然还有鲁迅从青年至重病时期的照片,一幅幅黑白影像将不同年龄段的先生定格,从年轻时带着稚气的婴儿肥,到重病时双颊深陷的沧桑感,它们就这样以最直观的方式讲述了一个人的一生。在这一生中,他的眼神逐渐犀利,也逐渐深邃,留下的是中学时我们看不太懂,现在看来却滋味万千的文字。
最近给学生们讲《拿来主义》,补充文本的时候,摘选了这段话一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他是这样成为中华民族的思想之光的。
05 鲁迅先生是“贪吃鬼”
绍兴不大,幾番游览,或许你还会被这里的食物牵绊住了脚步。
绍兴的黄酒味道极香,后劲也大。鲁迅故居后还有一家王老汉臭豆腐,闻起来超出预期,吃起来也超出预期。某个绍兴特产小吃,堂而皇之打着“鲁迅最爱”的旗号。可见,鲁迅的吃,是大大有名的,商家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乱猜。毕竟在以笔墨纸砚为刀枪剑戟的时候,鲁迅先生也有着极其平凡的嗜好一一爱吃甜食。
在日本留学时,他特别青睐一种叫“羊羹”的茶点,这羊羹与羊肉无关,而是“用小豆做成细馅,加糖精制而成,理应叫‘豆沙糖才是正办”。回国后,先生思之念之,不惜托人从日本漂洋过海寄来食之,且有日记记载:“午后得羽太家寄来羊羹一匣,与同人分食大半。”
在1926年的日记中,鲁迅先生还爆料了自己吃柿霜糖的情节。从河南来的朋友送给鲁迅一包方糖,鲁迅打开一尝,“又凉又细腻,确是好东西”,迫不及待吃起来。许广平告诉他,这是河南名产,性凉,用柿霜制成,如果嘴上生些小疮之类,一搽便好。
鲁迅于是用文字记下了他当时的遗憾:“可惜她说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一大半了,连忙将所余收起,预备嘴上生疮的时候,好用这来搽。”收是收了,可是这美味却让鲁迅总惦记着,以至于夜里都睡不着,实在忍不住,爬起来又吃掉大半—“因为我忽而又以为嘴上生疮的时候究竟不很多,还不如现在趁新鲜吃一点,不料一吃,就又吃了一大半了”。率真可爱,仿若孩童,想到此处不禁莞尔。
转身一望,鲁迅故里处处是紫藤,四月的阳光从紫藤花间斑驳撤落,渐渐转凉。
绍兴夜色将落,短短一夭的游览,并未让绍兴之游画上句号,蕴载深厚、桨声欸乃的绍兴乌篷船正晃悠悠地融进夜色,铁骨铮铮、文笔锦绣的绍兴名士方与我打个照面,意犹未尽,且让我先啜一口浓郁醉人的绍兴老酒,再听着朴实的绍兴方言与咿咿呀呀的绍兴越剧,来继续这场醺然绍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