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如流星陨落的一生
2019-04-18潘思宇
潘思宇
萧红的一生,好似陈酿,过得无比浓烈,把别人三生三世经历的事,都融入了她短暂的一生。她的经历充满戏剧性,她就是在这样的凄风苦雨里,轰轰烈烈登场,匆匆忙忙离场。她的人生永远地停留在31岁这年。
去世前,萧红完成了最后一部作品《小城三月》。她重病时,丈夫端木蕻良不知所踪,骆宾基陪在她身边。她对骆宾基说:“也许,每个人都是隐姓埋名的人,他们的真面目都不知道。我想,我写的那些东西,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看,但是我知道,我的绊闻,将会永远流传。”
萧红的人生中出现了几个重要的男人:一是她祖父,一是祖父般的鲁迅,还有几段悲情的爱: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以及她许诺病好之后要托付终身的骆宾基。所有这些人,构成了她文字里的美好与凛冽。
萧红笔下的美好都在怀念,比如《呼兰河传》里对童年的书写,因为“呼兰河这座小城里住着我的祖父”。她写母亲死去,写父爱缺席,唯有祖父与她一起识花辨草,念古旧诗文,才仿佛点亮了她荫翳的年少时光。
到十八九岁,面对冷冰冰的父亲,面对包办婚姻的对象汪恩甲,她能想到的就是出逃。这似乎是五四以来青年们共同的命运。
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跟了一个名叫陆振舜的男子,他们逃到北平,靠着陆振舜家人寄的生活费过日子。可是好景不长。那陆振舜是她弯弯绕绕的表哥,而汪恩甲的家人打上陆家。他们只好回到东北,回到呼兰河那关不住她的笼子。
第二次出逃,她坐上运白菜的卡车来到哈尔滨,从此再也没回去。命运就是那么好玩,解除婚约的汪恩甲寻踪而来,萧红或许出于贫困,或许出于孤独,就那么和当初她迫切想逃离的汪恩甲无名无分地住进了东兴旅馆。
后来,汪恩甲说欠了600元食宿费,他回家讨要,一离开就再也没回来。那年松花江决堤,满城汪洋,萧红挺着大肚子被困在东兴旅馆,交不起旅馆费。她给《国际协报》副刊的编辑写信求助,偶然认识萧军。不知萧军从哪里弄来一页小舟,用绳子把她从窗口吊下来,载着她离开。那个画面,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
萧红萧军的相遇,给了他们俩短暫的春天。萧红写下《生死场》,萧军写下《八月的乡村》,这时萧红的文字已经充满凛冽的寒风和生死的刺痛。
起初萧红还像天真的少女,跟在萧军身边,生活清贫,但也算快乐。后来萧军开始打萧红,因为他爱上了别的女孩。萧军不仅背叛了萧红,还轻视她的才华。反倒是,鲁迅对她赏识有加。萧红在鲁迅家仿佛变作了小女孩,“天气放晴了”‘换了好看的衣裳”,她也希望告诉这慈爱的长辈。
后来萧军抛下萧红,她再一次大着肚子嫁给了作家端木蕻良。端木蕻良是爱她的,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他也是少数看出她才华的人之一。只是武汉大轰炸,他抛下挺着大肚子的萧红独自逃命,后来在香港,萧红重病,仍是日本飞机轰炸,她亲爱的丈夫依旧缺席。
萧红渴望被爱,渴望被肯定,但她内心的随意性太大,很难安定,终于在颠沛流离中悄然落幕。骆宾基陪着她,走完了人生最后的445}。临终时,她在纸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与别人写了。”不舍是不舍,却也只留得一声残破的叹息。
精读《小城三月》
《小城三月》是萧红人生中最后一部作品,故事里的翠姨是一个渴望爱渴望成为新式女性的人,谁说那不是萧红本人的化身呢。翠姨的命运和萧红本人的命运也高度地重合在一起。翠姨最后爱而不得,积郁成疾,生病去世,而萧红也是在爱与飘零中红颜陨落。对一部作品的了解,很大程度上可以从作者本人的经历去揣摩关联的点。翠姨和萧红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回答。
三月的原野已经绿了,像地衣那样绿,透出在这里、那里。郊原上的草,是必须转折了好几个弯儿才能钻出地面的,草儿头上还顶着那胀破了种粒的壳,发出一寸多高的芽子,欣幸地钻出了土皮。放牛的孩子在掀起了墙脚片下面的瓦时,找到了一片草芽子,孩子们回到家里告诉妈妈,说:“今天草芽出土了!”妈妈惊喜地说:“那一定是向阳的地方!”
点评:文章生动与否,很大程度上在于是否写得细致。箫红写这段风景前,一定对小草破土进行过细致入微的观察。还运用想象力,补充小草破土前的情形—“转折了好几个弯”。
翠姨生得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她长得窈窕,走起路来沉静而且漂亮,讲起话来清楚地带着一种平静的感情。她伸手拿樱桃吃的时候,好像她的手指尖对那樱桃十分可怜的样子,她怕把它触坏了似的清清地捏着。
假若有人在她的背后唤她一声,她若是正在走路,她就会停下了;若是正在吃饭,就要把饭碗教下,而后把头向着自己的肩膀转过去,而全身并不大转,于是她自觉地闭合着嘴唇,像是有什么要说而一时说不出来似的……
点评:这段对翠姨的动作、行为的描写,看似在写她的身姿,但更多是在呈现她内敛、秀美的性格,翠姨是美的,但也正如鲁迅先生说,悲剧就影巴美好的东西当众撕毁给人看。
那一天,我们买了许多花边回来,钉着光片的,带着琉璃的。说不上要做什么样的衣服才配得着这种花边。也许根本没有想到做衣服,就贸然地把花边买下了。一边买着,一边说好,翠姨说好,我也说好。到后来,回到家里,当众打开了让大家批判,这个一言,那个一语,让大家说得也有点没有主意了,心里已经五六分空虚了。于是赶快地收拾了起来,或者从别人的手里夺过来,把它包起来,说她们不识货,不让她们看了。
点评:靠着动作描写来描摹心理是很常见的写作方式。买到好看的花边很开心—被议论,不开自——抢走花边说他们不识货。前后的转折和对比,小心思就被很好地凸显出来。
有的时候,一转身,她又问我:“是不是一个人结婚太早不好,或许是女孩子结婚太早是不好的!”
点评:格言式的句子。虽然翠姨的问题答案很明显,但她的不确定也符合她的性格特征。她需要读过书的“我”去给她正面的答复。这也符合她渴望做一个新式的女性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