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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身体是痛苦的载体

2019-04-18梁辰

南方人物周刊 2019年9期
关键词:画廊艺术家美丽

梁辰

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的中国首次个展于3月16日在北京光社影像中心开幕。这是自1988年艺术家在中国完成行为艺术《情人——长城》(她与情人分别从长城的两端各自行走超过2000公里,在中点相遇,就此结束一段旷世恋情)后,时隔三十余年与这片土地的再次交集。本次展览包括阿布拉莫维奇几个重要创作阶段的照片、视频和装置作品,其中多件作品更是首次在中国亮相。

自上世纪70年代开启艺术生涯以来,阿布拉莫维奇被认为是20世纪最先锋的行为艺术家之一。光社影像中心创始人王珺之所以选择与阿布拉莫维奇合作,是源于他个人对艺术家的欣赏,“一般人把身体当作欢愉的载体,而她把身体看作痛苦的媒介,来唤起人们对身体极限的感知,也引发观者对哲学、宗教和人性的深度思考。”王珺犹记得第一次看到阿布拉莫维奇的作品是上世纪90年代末在欧洲,当他看到艺术家用刀片在腹部切出一个五角星时(《托马斯的唇》(Lips of Thomas)),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究竟要表达什么,却被强大的冲击力所打动。

策展方之一里森画廊的上海负责人董道兹表示,此次展览的初衷是希望观众关注阿布拉莫维奇40年艺术生涯的创作思维,而不是单纯地把她当作一个明星。这次参展的八件艺术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完整地涵盖了艺术家不同创作阶段的代表作。

《藝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Art Must be Beautiful,Artist Must be Beautiful,1975年)

《释放记忆》(Freeing the Memory,1975年)

《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Five Stages of Maya Dance)

阿布拉莫维奇早期的创作用身体来表现生理的极限,同时也考察心理的承受极限,这些作品都散发着自我毁灭、痛苦和无情的黑暗。“可以清楚地看到,我是不开心的。”这种不开心来源于艺术家孤独而压抑的童年。

阿布拉莫维奇1946年出生于前南斯拉夫,生长在一个激烈的战争年代,父母都是支持铁托的共产党游击队员。她从小在军事化的管理下长大,生活的一切都讲究纪律和限制。这种精神的压抑激发了艺术家寻求身心极限状态下的自我解放和自由,成为她创作的内在线索之一。

光社影像中心一层展厅的作品呈现了艺术家对内在自我的探索。作品《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Art Must be Beautiful, Artist Must be Beautiful,1975年)由20件摄影作品以方形组合的方式呈现,记录了艺术家的行为表演——赤身裸体,手中拿着一把金属梳子激烈地梳理甚至是撕扯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同时嘴里像念咒一样重复着“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这个“惩罚式的仪式”展现了强加的美丽造成的痛苦,艺术家本人的解释是,“对我而言,疼痛和血不过是美学的表达方式。我喊叫‘艺术必须美丽只是一种嘲讽。无论是艺术还是现实都没有必要美丽。”

《释放记忆》是阿布拉莫维奇在29岁告别故乡贝尔格莱德时创作的三段式行为艺术《释放》三部曲之一(另外两段分别是《释放声音》和《释放身体》)。这件作品仅由录像做成。摄像机对准她后倾的头,艺术家的眼睛盯着空白处,在这种姿势下试图背诵记忆中存储的所有单词。一个半小时后,她用完了所有的词,行为艺术结束。这是阿布拉莫维奇第一次表演纯粹的精神活动,试图以此摆脱所获得的语言。三部曲用完了她的声音(以尖叫到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方式);放空了她的记忆(通过背诵她记得的所有词汇),耗尽了她的体力(持续跳舞6小时以致身体无法继续移动)。她使自己完全成为一个空的容器,准备进入人生崭新的阶段——与乌雷的合作期。

《无量之物》(Imponderabilia,1977年)

从1975年到1988年,阿布拉莫维奇和德国艺术家乌维·赖斯潘(Uwe Laysiepen),(又被称为乌雷Ulay)一起表演,他们是亲密恋人也是互相激发灵感的合作伙伴。和乌雷在一起后,玛丽娜把肉体上的磨炼转向了探讨性别的意义和时空观念。

二层展厅入口处的一组照片记录了作品《无量之物》(Imponderabilia,1977年)的完成过程。它是这对艺术情侣合作的著名作品之一。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裸体面对面地站在一家画廊狭窄的入口处,迫使观众侧身从他们之间穿过进入画廊。观众唯一可以自己决定的是,想面对裸体的乌雷还是裸体的阿布拉莫维奇。墙上的两台监视器实时拍摄观众从俩人之间挤过的过程。观众一进入画廊内部,这件作品的主要部分就结束了。画廊大厅的墙上,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不可预知。人们不可预知的行为就好比他们的审美判断。不可预知是决定人类行为的重要因素。

《英雄》(Hero,2002年)

从1989年离开乌雷恢复单独表演后,阿布拉莫维奇开始在作品中思考自己的个人历史。她借由作品《英雄》(Hero,2002年)向自己的父母致敬。这部作品创作于艺术家的父亲去世后,“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白马背上,白旗在空中飘动。我就一直那样呆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名女性的声音在唱歌,唱的是她记忆中铁托时代南斯拉夫的国歌。视频的图像是黑白的,因为我想要强调过去和记忆。”

首次在亚洲展出的《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Five Stages of Maya Dance)是艺术家2016年的最新作品,其灵感源于玛雅文明的萨满舞蹈。阿布拉莫维奇的自画像被精确地雕刻在透光的雪花石上,观众随着位移,看到的图像在不断变化。这件作品探讨了艺术家不在场的情形下,观众如何获得行为艺术的现场感和互动。阿布拉莫维奇曾将行为艺术定义为:艺术家与观众在特定时空内的能量共鸣。如何在艺术家不在场的情况下保存这种能量的互动,是她最近在探索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王珺认为,行为艺术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让观众直面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并由此产生能量的凝聚与交换,是有“场”的。行为艺术本身是一种能量的对话,摄影作为行为艺术的物质媒介,在捕捉瞬间影像的同时,将这股能量定格下来。就好比佛陀涅槃,即使再也无法示现真身,却留下了舍利子,它同样具有强大的能量。

编辑 杨静茹   rwzkhouchua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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