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被音乐征服的文学家
2019-04-18冰鑫
冰鑫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1860~1904),俄罗斯世界级短篇小说巨匠,杰出的剧作家,是俄罗斯19世纪末期最后一位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大师。他的小说短小精悍,简练朴素,结构紧凑,情节生动,笔调幽默,语言明快,极富于音乐节奏感,寓意深刻。他与法国作家莫泊桑、美国作家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
地道的音乐迷
契诃夫是位世界闻名的文学家,他的小说以超人的艺术魅力征服了世界上无数读者的心。可就是这位在文学领域具有如此威力的人,一跨入音乐领域却身份大变,从一个“征服者”,变成了“被征服者”—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音乐迷。
一次,在莫斯科近郊巴帕金诺庄园举行的家庭音乐会上,著名男高音歌手弗拉基斯拉夫列夫演唱了一首格林卡的抒情歌曲。当时,契诃夫和全家都在那儿避暑,并出席了音乐会。弗拉基斯拉夫列夫美妙的歌声如同无形的哀怨从空气中扩散开去,钻进人们的心间,化为一片叹息声。契诃夫坐在屋角,手支撑着头,仰着脸,默不作声,脸上不见了往日那种沉静的表情,也不见了音乐会前的容光焕发的神态,而被一层忧愁的阴云笼罩着,脸色苍白。直到歌唱家唱毕,房间里出现了起座的沙沙声,他才站起来,紧握着弗拉基斯拉夫列夫的手,然后重新回到座位。任凭旁人闲谈,他终不说话,久久沉浸在音乐感情的旋涡中。
后来,一位女歌唱家唱起另外几首抒情歌曲《褐发少年》《从诺瓦城来的贵族》和《伊夫式加》等。这些与弗拉基斯拉夫列夫唱的迥然不同的情绪激奋而欢快的歌曲,才把契诃夫从忧愁的沉思中唤醒过来。他渐渐兴奋起来,很快又被歌曲陶醉了,竟像在剧场里一样鼓起掌来,喊着女歌唱家的名字。当女歌唱家唱完后,他还起劲地要求再来一个……音乐把平时十分沉静的契诃夫“征服得”神魂颠倒、有失常态了。
在一本有关契诃夫的传记里还记载着他被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彻底征服的故事。那天,风清月朗,一位音乐家在庄园的客厅里弹起了《月光奏鸣曲》。这时,只见契诃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异常沉静地迈着缓缓的步伐走到门口,在台阶上坐下。《月光奏鸣曲》弹奏得如此出色,以至契诃夫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听入了神。乐曲终了,他还默默坐在台阶上。待他站起时,也不向别人道别,甚至始终一句话也不讲,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当然,就事论事地谈论这些音乐征服契诃夫的故事是毫无意义的。实际上,这些都反映了契诃夫超群的音乐鉴赏力。对于作家契诃夫来说,欣赏音乐,被音乐征服的本身也是他艺术生涯的一部分。
与柴科夫斯基的友谊
在俄罗斯作曲家当中,契诃夫最崇拜柴科夫斯基。柴科夫斯基比契诃夫年长,所以契诃夫总怀着崇敬的心情关注着作曲家。他在给作曲家的弟弟莫戴斯特的信中写道:“我愿做一名光荣的卫士,日日夜夜守护在彼得·伊里奇住所的门旁……”莫戴斯特回信告诉契诃夫,哥哥喜欢他的作品,推崇他为“俄国文学未来的柱石”。
1888年12月,他们终于有机会在彼得堡相遇。那次短暂的会晤,给彼此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
契诃夫想把即将出版的小说集《忧郁的人》献给柴科夫斯基。1889年10月,他在致柴科夫斯基的信中写道:“请允许我把这本小书献给您。我很希望得到您的肯定答复,因为这个呈献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快乐。另外,它还能多少满足我每天思念您时的那种崇敬感觉。”
柴科夫斯基收到信后,马上提笔回信想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次日,他专程到契诃夫的寓所亲自面谢。大名鼎鼎的作曲家突然光临,给契诃夫带来莫大的惊喜,两人在书房促膝谈心,越谈越兴奋,都为相互之间的心有灵犀惊喜不已。柴科夫斯基提出将莱蒙托夫的小说《当代英雄》里的《贝拉》改编成歌剧,请契诃夫写脚本。契诃夫欣然同意。临别时,柴科夫斯基送给契诃夫一张照片。从此,这张照片便一直摆在契诃夫的书桌上。
这次会面后,两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愉悦中。过了几天,柴科夫斯基派人送来一张俄罗斯音协交响音乐会1889~1890年季度请柬。从此,契诃夫全家得以经常出席作曲家亲自指挥的音乐会。
契诃夫对歌剧《叶普盖尼·奥涅金》情有独钟。他认为,普希金的诗与柴科夫斯基的音乐珠联璧合,以髙度的抒情性,动人地展示出一位纯真少女的美好情怀。多次观赏这出歌剧之后,契诃夫写下了短篇小说《看戏以后》,描写一个16岁的女孩第一次观看歌剧《奥涅金》后的心情。
契诃夫特别喜爱歌剧里的连斯基咏叹调,并把这首咏叹调用作剧本《林神》第3幕的音乐题词。他还在小说《陌生人的故事》《姚内奇》《我的一生》里都写到过柴科夫斯基的音乐。
柴科夫斯基那些内容深刻、具有重大社会意义的交响曲也深深吸引着契诃夫。一天,妹妹玛莎从外面回来,听见客厅里有钢琴声。进屋—看,令她吃惊的是,契诃夫正一个人坐在钢琴前,用一根手指按动琴键——他其实是不会弹奏钢琴的。他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玛莎进来也没发现。玛莎悄悄站在一旁,听出哥哥弹的是柴科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里的主题。契诃夫不止一次弹奏这个主题,他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1893年初冬,一个刺痛人心的消息从彼得堡传来:柴科夫斯基猝然去世。这令契诃夫陷入深重的哀恸之中。他给莫戴斯特发去唁电:“噩耗传来,十分震惊,悲痛欲绝。深深尊敬和爱戴彼得·伊里奇,在许多方面应感激他。”
契诃夫的小说《草原》《乏味的故事》《第六病室》,在主题思想与感情气质方面,酷似柴科夫斯基最后的3部著名交响曲。
这两位巨匠使俄国文学艺术变得更辉煌,在俄国文化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契诃夫喜欢音乐,也熟悉音乐,音乐为他的文学创作积累了许多素材。读过契诃夫小说的人会发现,他的一些小說正是直接反映了同音乐有关的题材或者引录了音乐的东西。比如,他在小说《神经错乱》中就借一位艺术家的口唱起了达尔戈梅斯基著名歌剧《美人鱼》中公爵的咏叹调:“看那磨坊呀,它已经坍了,从前我自由自在,在这儿遇到过自由恋爱……”在他的另一篇小说《没意思的故事》中,又借主人翁格涅凯尔与一些姑娘交谈之际,大谈起赋格曲、对位法等高深的音乐知识,以及巴赫、勃拉姆斯等著名音乐家来。而他写的小说《歌女》,则纯粹是从音乐领域里获得灵感而创作成功的。
契诃夫,一个被音乐所俘虏的人。然而,只有像契诃夫那样的人,才不把音乐当作平常的消遣,而是看作某种发自内心的重要的必需的东西,才会与音乐如此惺惺相惜。